洛婉也知道这些东西，同样地，她也知道霍北并不是希望她背出这些东西，而是让她去思考更多的东西。
思考了一会儿，霍北也没有催她，等着她说话，“有些时候需要有将军的威望在不同的地方激励大家，所以我们要足够有威信，让大家能够相信我们是可以准确传达将军的意思的；同时，军营里士兵很多，仅仅是管理是不够的，还需要感情，所以需要我们有共同的地方。”
霍北带笑看着洛婉，其实她是懂的，只是自己不愿意去而已，这其中有什么苦衷，他可以因为信任而不去探查，但是他们之间的距离，他受不了由着它继续。
“你想的没错。身为亲兵，你要有和我一样的信服力，将军只有一个人，但是战场上需要的领袖不只一个，督军的威望往往是对自己那几万人有用，而你们就要让他们所有人都信服，才能带领好他们。军营中，作为将军，即使我再有想和士兵打成一片的想法，人天生的阶级感，就会让他们不敢对我过分亲近，所以你们就要弥补这一点。”霍北平静地说着，看着洛婉认真的表情，他严肃起来。
“洛十三，在军营中，亲兵即是半个将军，而你也是半个我，如果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个上级，我仅仅只是你的一个将军，那么你和别的士兵有什么区别？连你都无法亲近我。你是我的亲兵，从我说让你成为我的亲兵那一刻起，你就是可信任的，我会毫无保留地信任你。至于你，是否要对我表露真心、坦诚关心，你回去好好想想，你所顾虑的、保留的，你都好好想想，我等着你的改变。”
霍北其实还是以前的霍北，虽然变了很多，但是骨子里的东西不会变，该是他的、他想要的，直直白白地表露出来，并且把自己期望的结果也坦荡地放在明面上。
他似乎并不担心洛婉依旧一成不变，说得极其自信，眼里闪着较以前而变得内敛的火热。
身在军营，即使洛婉本身心思浮动没有胃口，但为了身体需要，她还是强迫自己吃了应该吃的饭食。
此刻开始，今天晚上剩下的时间就是孝义去负责了，但洛婉并没有立刻回去营帐休息，而是自己重新来到了训练场，随手捞起一柄长刀，就像最最开始进军营训练的时候一样，双腿分开，腰部下沉，下盘稳稳地立着，上半身带动着长刀，一下又一下开始挥动着。
机械又麻木，正是可以放空思绪、好好思考的时候。
霍北说的，洛婉都明白，事实上，她很早就知道了。但是她却一直没有做到，从被霍北在屋内救下的那一刻，她就发誓一定要报答霍北，要守护好他。所以她才会抛弃女儿家的身份，跟着养父学武，若能直接帮到他最好，若是不能，那就像那时承诺的那样，她为他守着他的表妹妻子，让她好好地，这样，他也就好好的。
一开始的时候，她真的完完全全是那样想的，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越来越想能直接守护他，守护他的心愿好像要变成执念一样；而她完全察觉到自己的感恩之情随着养父和养母偶尔同她讲起霍北的事情，而慢慢变成爱慕的心情，是在某一刻，她被养父打掉武器之后，‘啊，看来我只能帮他守护他的妻子了啊’的念头出现，心里头酸酸涩涩的。
不是为了自己这么弱而难受，仅仅只是因为想起了他未来的妻子，他那时那样期待的表妹，即使只是想到她，她心中的酸涩就冒了出来，甚至完全都无法被她控制住分分毫毫。
那些酸涩就推动着她，远离曾经的洛婉，最终让她变成现在这样厉害的洛十三。
将军希望的，她当然可以轻而易举地就做到，那些关心、那些亲近，那都是在她长久的、独自一人的练习中，被她深深地压制下去的，放任它出来当然简单，可以后呢？
以后，合适的人回到了将军的身边，她又该如何重新压回去呢？
······
第38章
一直不断地练习着基础的洛婉不知道的是, 霍北始终是孤家一人，霍家倾覆当时, 那个所谓的表妹立刻就抽身自保了，甚至霍家被先帝猜疑, 都有表妹家的推波助澜。
而霍北，年少时候的欢喜都在背叛中消散，曾经以为天真无邪、善良可爱的表妹，实际上也只是审时度势的女孩而已。
这些洛婉都不知道，军营里，没人会谈这些；还在洛家镇的时候，养父因为霍家一事, 原本就不好的身体每况愈下，养母要照顾缠绵病榻的养父，她自然也要帮忙照顾幼小的阿弟, 关于霍北，能得到的消息也就是只剩下他还活着, 接管了霍家军, 其余的, 她们就真的无力去探寻消息了。
养父身体有了好转，洛家镇也来了招兵消息，她一面想去帮霍北, 一面又有些放心不下养父母，而和另一户洛家就可以互帮互助了，他们为洛婉弄好身份, 同时也照拂一下养父母一家，而她就代替洛家之子来到北江。
于是现在，还以为霍北有着心上人的洛婉就陷入了纠结······
时间并没有给洛婉多少优待，平静的夜晚过去，第二天就失去了这短暂的宁静，洛婉也没有时间再去考虑别的了。
“督军，这次就让我们去迎战吧？！”上都军的营长挤在铁头等人的面前，七嘴八舌但都是一个意思，他们希望能够立刻迎战，能够摆脱之前在军营里的负面情绪。
“安静！闹什么，将军和军师自然有安排，自己好好准备就行了。”
霍北和许商还有四个督军都站在城墙上，遥望着蛮夷人的方向，贺东最先沉不住气，“将军，军师，我们不是探查到戎捷人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到吗？怎么今天蛮夷人就开始动作了呢？”
“有动作，也得看他们的动作有多快、有多大，只是在自己的营地里随便跳跳，那也是动作。”贺东的同胞兄弟贺西开口，蛮夷人的突然动作，除了攻击以外，干扰也是有可能的。
“即使他们就是打算这样耗着我们，我们也不得不被耗着，不可能不加强巡逻。我们只能从现在到戎捷人来的这一段时间，一直都精神紧张，士兵们也是需要百分百的精力来站岗的，到时候真的需要上战场的时候，恐怕是对士兵战斗力的一种极大的损耗啊。”刘大一向稳妥。
霍北没有说话，许商摇着扇子突然看向了他们身后，“人回来了，先听听情况。”
徐茅等人都看向了后方，发现是霍北的两个亲兵，也就是洛婉和孝义向他们奔来。
“报告将军，属下和十三快马上了边山，能看见蛮夷人不断在营地里走动，似乎是在准备发起攻击。但是熟悉属下发现，他们的走动极其有规律，无一例外就是从这个扎帐走到另一个扎帐；还有一个发现是，蛮夷人的粮草似乎并没有补足，军马也还懒散地在营地后方绑着。”
洛婉和孝义快步走到霍北面前，当即行礼后迅速回话。
“你们做得很好！”霍北满意地向他们点头，洛婉和孝义回过话之后就站起身来，退到了一边。
“将军，那就让他们的计划落空，让大家都好好休息，用最好的状态去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贺东笑着大声和霍北提议，心里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和蛮夷人拼杀了。
刘方却摇了摇头，声音温和地否定了贺东的话，“将军，我认为贺督军的话有些道理，但是为了让士兵们都能警醒起来，我们还是让安排一部分人进行巡逻吧。”
洛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个督军，其实平时很少能看见四个督军聚在一起，往往都是贺东贺西两兄弟在一起，而徐茅、刘大则各自行事，真的一起谈话行事的时候，才能看清这四个督军真的有很大的不同。
徐茅严肃全面，刘方坚定温和，贺东勇敢暴躁，贺西笑面多谋；这样四个人，也就是将军才能把他们这样团结地聚在一起，以长补短，共同发挥能力。
“刘督军的意思，我赞成。戎捷人最多不过五万人，加之现在不到两万的蛮夷人，我们十万北江士兵，是无需一齐上战场的。何况只需抽出千人四处巡逻即可。”贺西紧跟着着刘方的话落开口。
“十三，你怎么想？”洛婉在观察之后就沉下了心思，只管等着霍北安排，却没想到骤然被发问。当即行礼回话，“回将军，属下附议督军的提议。抽出两千士兵，分别巡逻在城楼、通往左右边山的路口附近，这样不管蛮夷人是打算正面发起攻击，还是打算铤而走险来偷袭，我们都能知晓。士兵们都盔甲、武器不离身，即使立刻有犯，我们也可以迅速回击。”
徐茅和许商对看一眼，两人眼里是有了共识的“可塑之才”。
“嗯。那么你觉得哪两千人合适？”霍北倒不管军师和督军之间的交流，只自己盯着洛婉。
洛婉只觉得脸上发热，并不是因为害羞之类的情绪，而实在是霍北的眼神太过炙热了，但她仍然要把心思都放在问题之上。
“回将军，现在军营里，上都、东、西、中四路军可以说是互相都不愿意融合，总想争斗，其中最爱挑事的当属上都军。所以属下认为应该从上都军中抽调两千人，这两千人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他们不会在这次的战场上出现。两千人中，可以是上都军中惹事最多的两千人，他们并不惧怕军中的责罚，罚俸禁闭对他们都起不到作用，这次正好有机会，可以既直白又不违背军纪地整治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