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刘方大人还是没把本将军看在眼里,徐茅,巾帛之上的内容。”霍北可不在意刘方说了些什么,现如下,谁都动摇不了他。
“回将军,巾帛上书,‘尔等若不能在八日之内到,以帅印作保,必当军法处置’!”
第30章
“将军, 但······”刘方预感不好,他直觉这次不是简单的责罚就能过去的, 想要再挣扎,却没有机会了。
“底下的五万士兵听着, 你们犯下的大错只有在今后的战场上一点一点弥补回来,现在不罚你们,不是因为你们没错,而是因为如果要罚,你们就废了,所以我给你们将功补过的机会!你们一个个都好好记清楚,将蛮夷人彻底赶走之时, 你们杀了多少蛮夷人,看看你们的功够不够抵你们这次的罪!”
霍北大声对着训练场下的人说着,虽然指对着上都援军, 但实际上也是给所有人听的。
“是,将军!”
响彻云霄的回答, 是他们的坚定和自信。
而霍北在他们的声音停歇后, 缓缓开口:“刘方, 你可知道恶意延误军队补给且罔顾主将命令,论军法当如何?”
刘方看着霍北的慢慢转过来的脸,这一瞬间突然分不清眼前的是霍北的父亲还是霍北, 他张张嘴试图在头脑中寻找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却遍寻不得。
霍北了然地笑了,目光移向已经收了手站得笔直的洛婉脸上, “十三,帮帮他。”
洛婉点头,在许商反应过来想要阻止的时候,她已经动手了,空着的按在刘方的肩上,用力地将他压了下去,旁边的陶贵开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看着洛婉手持佩剑伸向走来的霍北。
接着,很快地,鲜血喷洒了出来,喧闹在一瞬间出现,然后戛然而止,最后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陶贵开抖着双唇,企图忽略自己脸上被溅满的鲜血,有点烫又有点冷,他在眼前昏暗的时候,听见自己耳边传来了声音,“两罪任犯一条,论军法都当斩!”
洛婉的声音清冷,没有任何犹豫,好似刚刚给霍北递去斩下刘方头颅的剑的人不是她一样。
训练场上,无人说话。
他们不是不能接受杀人,只是震惊这样一个大人就如此轻易地受了死刑,他们惧了,他们心头前不久刚刚兴起的对霍北的亲近和崇拜,如今全部都化成了敬怕。
风声在此刻突然变得喧嚣起来,每个人耳边都好像有凛冽的冷风刮过,生冷而刺骨。
霍北面对着数万人,没有再多加解释什么,只是留下几句话,“守城军是为百姓而存,理所当然为百姓而战,死在战场上是我们的归宿。在最后,你们之中有人会回去你们来的地方,也许会有人留下,成为新的守城军。无论你们的结束和开始是什么,我都希望你们不要忘记你们同样也承担过守城军的重责,不要辜负、不要背弃属于守城军的责任和荣耀。”
提着带血的剑,霍北转身离去,拿着剑鞘的洛婉自然也立刻跟上,经过孝义等人的时候,一个对望,几人也跟了上去。许商皱着眉头,一路隐忍着跟着霍北一言不发。
四个督军留在了训练场上,他们不仅要跟这些新兵讲清楚北江军营的军规,也要压制住那几个大人。但这都是轻而易举的,贺西只微微一提,郑德就立刻指挥起刘方遗留下的几个护卫,让他们赶紧把刘方‘收拾’了,好似他的阵营一下子就变了一样。
张海、高福齐两人也是吓破了胆,他们从没想过霍北居然真的敢重罚他们,事情发生后,心里咒骂一遍也勉强能接受,想着毕竟他们官小位微,以为霍北是不好得罪刘方,所以拿他们撒气。却没料到,对他们的惩戒都还只是小意思而已。
大头真的是放在‘最大’的那个人身上······
陶贵开还跪在那里,跪得身体歪倒,刘方被砍掉的头颅不知怎么地就滚到了他的面前。洛婉还在时,她就在陶贵开跟前,为他挡住了一片视线,他还不用完全面对,可是洛婉离开后,那些血红和头就完全暴露在他眼前,他第一反应是想跟着洛婉走的,他本应该是怕洛婉或者怨恨她的,可是却不自觉地觉得能从她那里得到些许的保护和安慰。
但是,他全身都软了,完全没办法动弹,只能闭紧着眼睛等待这一切的结束,就算是护卫在拖动时,不小心碰撞到了他,他也没有情绪产生,一直都沉默地忍着。
另一边,许商有些无法控制情绪,踏进营帐前,喝止住了洛婉几人。
“十三哥······?”小狗子立刻停住了脚步,等许商完全进去,关上了帐帘后,他小声地喊着洛婉,一时之间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洛婉倒是明白小狗子的心情,“没事的。我们是北江霍家守城军,将军的命令就是一切,按照军规行事,我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十三,我感觉今天真的重新认识了你,以前总觉得你温温的,虽然杀起蛮夷人来,也是毫不手软。但是总觉得在你身上感受不到太多的血气,还觉得你应该是被逼无奈才来投军的。不过现在不是了,十三,你真的是条汉子!服你,爽快,得劲儿!”李义的话虽然小声,但却充满了兴奋和激动。
当场斩了刘方的头,对李义来说,那真的有一种大仇得报的滋味在。他是不太懂这些,但是李木和他提过,他自己也能从霍北和洛婉的言行中考虑到。
援军迟迟未到,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刘方的阴暗心思,这种小人真是死不足惜。
孝义看着洛婉,随后轻捶了一下李义的肩膀,“说什么呢?不过就是性格而已,兄弟们都是为了保护北江才来投的军,哪儿来那么多想法!”
“是是是,我想错了。”李义赶紧解释,生怕洛婉误会。
洛婉知道李义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并不是想针对她,轻轻一笑,一边擦拭着自己脸上的鲜血,一边回答:“正常的,我娘也常说,我看起来总是不在意的样子,给人的感觉不太好。”
“哪有,十三哥,我可喜欢你了,觉得你超厉害,感觉你什么都不怕,再大的困难在你面前都不算困难一样,我可想像你这样了。”小狗子赶紧否认了洛婉的话,激动地说出自己的感受。
洛婉好笑地摸摸他的头,没有搭话。
作者有话要说: 太冷了,心凉凉~~~
第31章
“将军!您这是想做什么?”进入营帐后, 许商即便是压制着自己的声音,语气里的冲和埋怨都是一点儿也掩盖不住的。
霍北搁下剑, 捞过手帕擦拭着自己沾染着的血,看着许商显得有些轻松地反问:“嗯?什么做什么?”
“将军!?刘方该死不假, 但是您这样做,先甜后苦,之前您所有的宽恕就全都烟消云散了,那些人就只会打从心底里怕您,就算他们服您,但是也轻易不会像原来的霍家军那样,毫无保留地以真心来信您敬您了。而且在皇上那里又如何交代呢?纵使刘方有错, 但如此毫无预兆地就执刑,当真有些不妥。”
许商并不觉得刘方情有可原、罪有可恕,但他考虑的, 更多是关于霍北、关于北江更长远的事。
霍北知道许商在担忧什么,他都明白却已经不在乎了, “军师。何故要他们对我就如霍家军对我一样?进了北江军营, 只要他们能守住北江就可, 我没有别的要求,他们对我而言,是我要带领的、守护的, 但不是霍家军。怕我,听我的指令就可以了。”
霍北有了短暂的停顿,背过身去, 眼睛随意地盯住一个地方,随后平静地开口:“皇上那里,不过是自己忧虑,加上那些个大臣的危言耸听而已。这些军权我何时在意过?这些士兵不从心底里信服我,以后成为守城军的那些人,路才会好走。这次战争结束,我便累得狠了,回去若有人弹劾,也无甚关系。交出兵权自请退职,也完全可以堵住那些人的嘴了。”
营帐外的声音,两人能略微听见一些,只是听不清楚,沉默中,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去辨别外面在说些什么。
外面的声音没了,许商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将军,您放得下吗?”
许商口中的放下,并非是指对于权势、地位,而是霍家倾覆时,霍北的父亲临死前交代给霍北,让他永不可怨恨,永不可背弃所负的‘北’字。
“北国需要我的时候,我在。不需要我的时候,我仍然在。以前,常常作为北国霍家的霍北而生活;现在,霍家不在了,我就只能作为北国的霍北而存在;可是我听人说,有我在,霍家就在,霍家军自然也在。以前······很多人还活着的时候,我听他们说,他们偶尔会遗憾,总是在战场上下奔波,只能听说北国的风景。现在,我想和他们一起去看看,以前我们都没能好好看过的,真正的北国,在我们的守护下的,北国,究竟是什么样的?”
这样说着的时候,霍北想起了那些人的面孔,一张张晃过,脑海里的时间流过,光线变化着,由明变暗,在昏暗中,他浮现出了那双眼睛,那双,亲口和他说,他在——霍家就在的人,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