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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绯闻录 番外完结 (页里非刀)


  冯双林白净的面庞泛起红,暗忖舜钰起讲一事双关,竟把他冷嘲暗讽了番,丝毫不承怯意,日后如若朝堂相遇,竟又是棋逢对手一个。
  管庆林看看这个,瞅瞅那个,饱经世事的眼睛含起几许感慨。
  真好!让他想起很多年前,同沈二、宋沐、李光启、徐令等在国子监内,与面前此间同学少年一样,恰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满身的沸血热腾难挡,而今却各怀其志、各奔前程,是顺遂、是失落,冷暖自知罢。
  他暗自叹息,问舜钰点何人继续做“排比”,舜钰一指崔忠献,就是他!
  “坏!睚眦必报。”崔忠献又不要脸皮的用扇儿戳她肩胛一下,舜钰深吁口气,抑住拿四方砚砸他的冲动。
  待制艺轮至大结,全堂监生已讲过太半,管庆林颇为满意,让众位自行临摹字帖,他则批审昨日缴上的文章,时不时命堂长唤人至跟前。
  盯着某个监生问:“你这篇文章中,承句写‘汝父母,何物也?”你且告诉我是何物?”
  等稍顷答案未得,如是刘海桥,早十板子伺候,他却不恼,只叹道:“父,阳物也;母,阴物也!阴阳配合乃生你这个傻物也!”
  舜钰听得手一颤,一滴墨洇于纸面,又毁一张。
  又唤过另个监生来:“你以‘鸡’为题作文章,此句‘其为黑鸡耶?其为白鸡耶?其为不黑不白之鸡耶?’你说到底是何种鸡?”
  那生吭哧了半晌,管庆林无奈了:“我答你一个可否?其为芦花鸡!”
  又指下句:“此句‘其为公鸡耶?其为母鸡耶?其为不公不母之鸡耶?’想必你脑中亦混沌,我再替你想,此鸡为阉鸡也!”
  满堂监生实再摒忍不住,大笑起来,手上的笔有掉纸面的,糊了新写的字,有掉砚里的,溅的墨汁飞滴前头同窗裳上,豪迈武生最是笑得爽朗,亦有注重斯文的,用衣袖掩面,还有直接俯人肩头笑的,有人笑的趴桌上按揉肠子。
  舜钰也在笑,无意瞟溜了眼冯双林,看不清表情,因他侧着头正偏往窗棂外,似在端看那古槐满枝焦叶,一只流莺藏其间。
  她抿抿嘴唇,不笑了。
  ……
  时光哗哗流不住,转眼已是七月中旬。
  三伏天比往年来得更燥热,瞧才是辰时,艳阳日头已高照,把官道地面晒得白惨惨的,迎面一辆马车驾过,轱辘轮下尘土懒懒卷起滚烟弥散。
  今是十五休学日,舜钰行在回秦府的路上,实在太热让车夫暂停下,路边有个卖凉茶的辅子,还兼卖沙糖绿豆汤、细索凉粉及冰水浸泡的鲜果等。
  舜钰把了银钱给秦兴,让他各买些来解暑,稍顷过后,秦兴捧了一堆来,有一碗碗绿豆汤、两三碟江豆糕,还有冰凉凉的鲜菱角、鲜荸荠及切成一瓣瓣的水梨白桃等。
  分些给车夫,其余的舜钰同秦兴及梅逊寻棵参天大树浓荫下,边慢吃边休憩。
  “你们平日里去哪里洗凉?”舜钰咬口鲜甜爽脆的荸荠,有些好奇的问秦兴。
  秦兴稀里呼噜喝完绿豆汤,整个毛孔都舒畅的绽开,一阵夏风吹过,说不出的惬意,听得主子问,他笑嘻嘻道:“我们十几二十挤个盥洗室,连站得地都皮挨皮,肉捱肉的,还得自个拎水去,匆匆抹两把就好,你若呆得稍长些时候,就会得有人骂不长眼哩,实在辛苦的很。”梅逊感同身受的点头赞同。
  “不过哩,小的寻着个好去处。”秦兴眯着眼得意。
  舜钰不以为然,吃片红红的瓜穰:“你可是指不高山上那池温泉?现可被封住,上不去了。”
  “才不是那里。”秦兴坐直身体,神神秘秘道:“爷定不知晓,敬一亭里备了祭酒用来休憩的厢房,十步远处特设间浴房,前后两室,用帘子隔开,前间有铁锅炉灶用来烧热水,后间专事洗浴,有大方池,亦有一人高抱粗桶,里头棉巾澡具齐全,因是祭酒专属,无人敢去,而宋大人只在监生月考、季考日会去那里宿一夜,平日里不常去,我同梅逊有时熬不住,就跑那里去洗浴,忒是舒服。”
  舜钰沉下脸来:“你从何处晓得的?若是被人察觉逮住,可是要发配至烟障之地的重罪,你们可有想过。”
  秦兴忙陪笑道:“爷放心,如若是有一丝毫的不安全,给小的百个胆那也是不敢哩。看管祭酒宿房、每日清理浴房的乔伯,竟是认得我爹的,他二人原是穿一条裤的发小,后家乡淹水各奔了东西,听说我爹没了颇感伤,平日里倒多有照顾我,每我与梅逊去那洗浴,乔伯就在外头看哨,即便来人,那里房多树深的,任躲哪都极难发现。”
  舜钰遂放下心来,又嘱咐他俩切忌不可常去,如若去了,更不得掉以轻心。
  他俩点头应承,秦兴朝她鼓动道:“爷若哪日想去,同小的说一声,我替你在外头看着,保准无事的。”
  舜钰心一动,实在太诱惑,笑着道以后再说,倒未曾拒绝。
  一行人晌午才至秦府,舜钰刚进玄机院,即遇到肖嬷嬷急匆匆欲朝外走,笑着上前拦去路,问她满脸惊慌是要去哪?
  肖嬷嬷见是她,唉哟一声道:“你快随我去二夫人房,四爷宏哥儿出大事了。”


第116章 陷迷局
  舜钰去刘氏房中却扑个空,纤月引领她朝翰墨院走,只道秦老太爷命众人至他处议事。
  正是盛暑日当时,园子里蝉噪枯鸣,四处杳无人影,偶见廊前碧荫遮处有一两个丫头子,摇着扇兀自在打盹儿。
  过一红蔷薇架,舜钰终按捺不住,问纤月,秦砚宏倒底出了什么事?
  纤月瞧着四下无人,这才悄悄道:“爷可听四爷提起过,他欢喜上一个药局里的姑娘,名唤莲紫的?”
  “可是因她出事的?”舜钰心一沉,早先就觉蹊跷的很,这一天倒底是来了。
  纤月“嗯”了声:“那姑娘死哩,四爷当时恰在跟前,被衙门府役逮个正着,如今关押收审在牢里,有好几日不得见,他房里的柳梅日夜啼哭,眼睛肿得跟桃似的。”
  又继续道:“听闻但凡被抓去衙门的人,不管有罪无罪,先杖责个皮开肉绽再说,还听说牢里阴暗恶臭,蚊蝇滋生,四爷细皮嫩肉的只怕是熬不住……!”嘀嘀咕咕个没完。
  舜钰听得心烦,倒不晓得这丫头嘴碎的要人命,却也不阻,任她道听途说着,还怕漏听了蛛丝马迹去。
  二人一前一后过月洞门,入翰墨院,几个丫头摒息立在廊前,见得舜钰过来,丫头秀琴忙迎上来问好,其它的打帘的打帘,禀报的禀报。
  舜钰进得房内,给各位见礼后,坐于刘氏身畔,除大房不在,其余各房皆到了。
  秦老太爷蹙眉正发脾气,三夫人柳氏哭哭啼啼的,三老爷秦林垂首不语。
  秦老太爷朝舜钰看来,缓和着声道:“舜钰你同砚宏交好,他亦最服气你,有什么话儿双亲都不知,却愿意给你交底,我听闻你还曾写过信笺,让三老爷阻止砚宏同那姑娘交好,你可将其中详细原由,再说于我听一遍么?”
  “这是自然。”舜钰忙站起,把砚宏与那保庆街雁来药局的莲紫姑娘如何相遇、相识,自个如何劝阻不听,后随砚宏亲去药局一趟,如何试出莲紫姑娘不识药性,掌柜及跑堂行为如何诡谲,因怕是‘扎火囤’,恐对砚宏谋财害命,后修书一封提醒三老爷等详说一遍。
  三老爷秦林一脸悔不当初,讷讷道:“如今看来倒不是‘扎火囤’这么简单,是要诬陷砚宏杀人害命哩。”
  “你还有脸强辩。”秦老太爷厉声喝叱:“子不教,父之过。你素日对砚宏只知娇惯放纵,任其同那伙京城恶少沆瀣一气,坏事做尽。舜钰好意提醒你却充耳不闻,如今砚宏落至此地步,实有你立的汗马功劳。如按我意就随他去,皆是报应。”
  无人敢吭声儿,秦仲只得出来打圆场:“砚宏平日行为虽放肆了些,杀人害命的事儿他倒不敢干,此事倒更似来寻仇般,三弟你仔细斟酌,行商之间可有得罪过何许人?”
  秦林不高兴了,又不好显露,只低声哼哼:“我们商贾间哪有那么多弯弯道道,若瞧谁不顺眼,至多打些口水仗,或操纵物价,霸占市盘,最多断其财路等这些,谁有闲功夫去设什么迷局!此阴险手段倒常用于官场,你同大哥还有砚昭,更该反省自身才对。”
  舜钰忽得心如被只大手拧攥,有些喘不过气来,像极了数月前那个午后,刑部尚书周忱用力抓紧她的衣襟,那阴恻恻的话在耳边回响:“命贱如蝼蚁之人,周海若有不测……你岂得独活。”
  她因得沈泽棠出手相助而逃过一劫,却保不准周忱迁怒至旁人……
  恰在此时,外头仆从禀传,沈大人身前侍卫沈桓前来求见。
  秦仲又惊又喜,忙让女眷回避,舒展颜目道:“昨晚老着脸皮去沈大人处递了信笺,他倒这般快派人来了。”
  众人皆精神一抖,但见帘拢迅速打起,沈桓穿着官服,神情肃穆的走进来。
  他朝秦老太爷及秦仲拱手作揖,朝其他人颌首示意,其实他也可以不见礼的,谁敢怪责沈二爷身边的人不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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