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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绯闻录 番外完结 (页里非刀)


  刘氏见果是如此,也笑了:“还听闻你在国子监很得他喜爱,季考时替你扇凉哩,可有此回事?”
  “定是秦兴嘴缝不严,四处乱讲。”舜钰脸颊泛起微红,话说的含混:“先生们及同窗待我都很好。”
  遂把在国子监的事儿捡了些有趣的来说。
  刘氏听得津津有味,秦仲默了默,开口问她:“再过三月即是秋闱科考,你是如何打算?”
  “自然要去一试。”
  听得舜钰如此说,他蹙眉拈髯,慢慢道:“如今皇上老迈,政事悉由太子决断,他要选拔能才,誓要彻整科考舞弊之风,此次科考搜身想来定比往日严格,甚需解衣脱履,你又该如何自处?”
  刘氏听得心肝胆颤,直抚胸口低念阿弥陀佛。
  如何自处呢?舜钰其实亦茫茫然。
  她饮下鸠酒,却睁眼重见天日,前世百味遍尝,实在是看透人世沧桑,今生不曾再做它想,只为田府冤屈以命相博,纤弱女流的命途前程,荆棘遍生,她能指靠的,唯胆识及运气二者对擂,缺一即是万劫不复。
  她已躅躅行走烟雨其间,再无回头路了……
  “此次秋闱京试考场设国子监内,主考不论、同考及提调甚搜身皂吏,多数为监内当职的,彼此熟识之人,不至太过严苛。”她顿了顿,又劝慰道:“我自个身子自个清楚,还未太显女相,应是能瞒得过去。”
  恰一干民众笑语喧阗打车边过,原是芒种日,正遇上送花神的,有抬枝木鲜花编成的轿马的,有撑系满旄旌的竹竿的,还有小娃提着百花灯窜街乱跑,一股子煮青梅的味儿,钻进忽明忽暗的车内,引得人鼻眼酸酸涩涩。
  舜钰很抱歉因自个的事,冲淡了秦仲与刘氏眉眼间的喜气,不再拘泥于此,她岔开话问起秦仲旁的:“私下听监生闲聊,宫里的阉人身上皆有股子臭味,可是真的?”
  “呀!你怎问起这个……”刘氏惊讶的很,再扮男装也是个女孩儿,问这个太没羞没臊。
  秦仲医者倒觉无谓,回她话:“阉人那物割去,溺尿常难自控而淋于裤内,即会有异味而出,理便在此。”遂叹息一声,“皆是可怜人!”
  舜钰想想又有些不解:“如这般熏人,那些个近身太监,该如何终日不离身的伺候皇上?”
  秦仲吃口茶,方道:“我院下的医女,会缝制软垫给他们用来系于腰间,一般选易吸纳的织棉布两片,隔层附竹炭灰及添加丁香、白芷、佩兰及薄荷冰片此类的,即便在皇上跟前不慎尿溺,却有股香味代为遮掩,短时是察觉不出的。”他有些疑惑:“你问这作甚?”
  “同窗有时议论,我好奇罢了。”舜钰拿话搪塞,暗忖他会把这物放于书房哪个犄角旮旯里,可有得好找了。
  “平日里不熟读《四书》,尽聊这些闲野杂谈!”秦仲语气有些不满,开始询问舜钰在国子监学业。
  彼此应答间,马车摇摇晃晃,终来至李尚书府门前。
  ……
  穿紫比甲、戴盖头的媒婆,携刘氏去与李府女眷相见,暂不提。
  李光启率众在二门迎接,除秦氏族长外,其余同来三位连秦仲一道都是当朝为官,彼此很是熟捻,笑语寒暄番后,秦砚昭上前参拜。
  李光启见他玉树临风,面容俊朗,说起话来有礼有节,心里道不出的满意,又粗粗见过舜钰,即招呼着朝内堂花厅去吃茶聊谈。
  舜钰乖觉得走在最后,也不吭声儿,只边走边打量着一园风景,苍翠浓阴满院,一架蔷薇花繁叶茂,最是招蜂引蝶时。
  待她收回目光,才察觉秦砚昭不知何时,正与自个比肩而行。
  “还没恭喜表哥哩!”舜钰有些拘谨,无话找话说:“听闻表嫂才貌双绝,性子也娴良淑德的很……!”
  “你颈处是怎么弄的?”秦砚昭不复方才笑颜示人,眼神阴鸷,语气暗含恼怒。
  舜钰微怔,稍反应过来,被徐蓝弄出的红痕,想必是自己探头看蔷薇时不慎显露,有些不自然的把衣领往上遮了遮,佯装不在意:“梅雨湿热,蚊蝇滋生,虫子咬的。”
  “这蚊虫可够大只,你何时捉来给我瞧瞧!”秦砚昭冷冷一笑,话里皆是嘲讽。
  舜钰不知怎的,眼眶莫名起了潮意,咬着嘴唇低道:“再怎么也与你不相干了。”


第101章 秦花孽
  刹那间,胳臂被强有力的手掌拽住,舜钰来不及挣扯,已被生生卷到红蔷薇花架前,黄莺扑梭梭拍翅上了天,碧螳螂挥舞大刀遁入了地。
  她明眸圆睁,一脸恐慌起,去掰秦砚昭修长的手指,又羞又恼地低叱:“你发什么疯呀,不瞧瞧这是哪里……今是你纳吉的日子。”
  “纳吉?”她不说还好,秦砚昭面庞愈发阴沉。
  腾出另一只手,掐紧舜钰纤细的颈子,使力一推,她趔趄着朝后退,整个人瞬间没入花叶蔓藤间。
  耳边哗啦啦满是碾压地脆响,落瓣纷纷,一地揉碎的猩猩红。
  花正鲜妍,已然凋谢。
  “我要死了。”舜钰忽得不动了,眼波潋滟,勾唇笑得萋萋,任他指间薄茧,把自己细腻的肤磨蹭地生痛,忒使劲,竟有这么恨她么!
  秦砚昭身躯微微一滞,掐她颈的手稍许松缓些,却依旧固执得不放,好似一放……她便如黄莺上天,碧螳螂入地,再也找不回来……
  “冯舜钰,你知道何为不相干!”他嗓音黯哑,终是咬着牙道:“你初入秦府门那日,我就想掐死你。你只要一死,秦府还有我可得一世安宁。你若死了,这叫不相干。你掩藏的事,我若告发了,这叫不相干。秦柱甚或李嬷嬷,我若放了,这叫不相干。可你瞧,你如今活得好好的,怎会与我不相干?”
  他还想说,你是个女孩儿,犟着要考科举上朝堂,你一无反顾不怕死,我却是如此珍惜你的命!
  宁娶个不欢喜的女子,只为借得好风上青云,为自个仕途谋个锦绣前程。
  它朝位高权重,若你东窗事发,我便能凭已之力,保你不死……
  瞧他为了你活得多卑微,这可叫与他不相干!
  到嘴边的话你说它有多惊心,那便就有多惊心……
  他喉节微动,终是吞咽回去,于是眸光有了说不出的荒苍。
  手指去抚女孩儿震惊白透的面颊,如新绽的梨花瓣一片,滑凉而又脆弱。
  远远有仆子渐行渐近,东张西望的,嘴里寻唤着自家准姑爷。
  那一声姑爷,引得秦砚昭轻蔑嗤笑,慢慢缩回掐她颈的手,握紧成拳垂下。
  再不去看她颈间乍现的青紫掐痕,略站了站,辄身,萧萧走进晴空艳阳里。
  ……
  舜钰跟着秦砚昭前后脚,各怀心事跨过门槛入了花厅,花厅语笑喧阗,茶香雾绕,每个人面庞皆绽着喜庆。
  除去随秦仲一道来的那四位,厅里还有李光启邀来撑场面的高官权贵。
  李光启拉过秦砚昭去行拜礼,先见的这位年纪颇大,已是知天命之年,身型魁伟,紫膛脸上浓眉赤目,高鼻阔唇,豪气浓烈至极。
  受过秦砚昭的礼,再把他上下打量,遂朝李光启笑说:“瞧这斯文沉稳的气度,倒与沈二有几分相像,只是这身板再健壮些甚好。”
  秦砚昭颌首恭敬答是,随即抿紧唇瓣,眼中飞掠过一抹冷色,不待捕捉已倏得消逝不见。
  舜钰这才晓得此人便是开国大将军梁国公徐令,暗忖怪道瞧着十分眼熟,徐蓝身上尽是他的影子。
  “沈二去了哪里?”李光启嘴里大喝:“快来见见我家女婿。”一众听闻皆笑起来,有人指了指方向:“不是在那么?”
  沈泽棠身影高大清梧,背手正立于月洞窗前,边看风景边凝神冥思,忽听架上那只绿鹦鹉嗟叹:“李老粗来了!”
  微怔着收回视线,回身看,果见李光启正大呼小叫地寻他,不由唇角浮染一抹笑意,视线微转,瞄至角落处那清秀少年,神情便淡了。
  ……
  一众簇拥着秦砚昭朝沈泽棠而去。
  舜钰则悄悄的朝墙角处捱站,独自把愁肠百转千回。
  秦砚昭那番话如轰雷掣电,直把她震得魂荡魄销,迟迟难缓过神来。
  他竟是全知道的,却瞒着谁也不说。
  他那样憎厌嫌弃她,见着从不给好脸色,冷言冷语戳她神伤,总惹她背后掉眼泪。
  他这样大府的斯文少爷,读着孔孟,手拈墨香,仕途清风,端端方正的禀性,却为她终犯下伤天害理的事儿。
  舜钰不敢想他是怀着怎样的心绪,给秦柱送上黄泉毒酒,挖去李嬷嬷双目,毁她耳鼓。
  抬起脸儿,茫然然在人群中找他,怎触目的仍是那沈二爷,穿一身宝蓝万字穿梅茧绸直裰,背着手,虽含着微笑,面容柔和的同秦砚昭说话,可浑身散发的迫人威势,却不遮不掩。
  似意识到有人再窥他,突然就朝舜钰极快地看过来,那缕目光犀冷又锐利,也仅短暂的一瞥,即刻收回。
  “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那只绿鹦鹉骂够了李光启,忽而捏细起嗓子,自言自语吟起诗来。
  众人拍掌跌足,笑得大声又爽朗,层层遪遪穿廊过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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