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眼睛。
“白相与是不是比我对你好?”白倾面无表情地问。
我呆了呆,说:“我、我没拿你们在一起比过,这比不了的。”
白倾的眼中霎时仿佛冻结了一层寒冰,扯开嘴角,冷冷一笑:“你觉得我根本不能跟他比?”
我惊得睁大眼睛,声音也不由大了起来:“当然不是!你是你,他是他,虽然我对他……可十五对五哥的尊敬,永远不可能有任何改变!”
从未见过白倾竟有如此凌厉迫人的气势,眼神如刀锋般尖锐地审视我,我不逃避他的审视,心中却不免感到阵阵惶惑不安。
而白倾转瞬间又换回来了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他好像掌握了变脸的技法,可以从容自如地展现他想展现的一面。
“我吓到你了?看我问了这么一个没意思的问题。”
我摇头。
“十五,”白倾问:“你是不是在等七弟回来?”
我默然不语。
白倾笑了两声:“也许等到他回来那天,一切都会发生改变了。可十五,你告诉我,作为一个男人,他能有多爱你这个女人?”
白倾如此露骨的问题令我难以招架。
“五哥……”
“十五,看着我。”
我只能抬起头看他,有些无助。
白倾深深凝望着我的无助,一字一顿问:“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爱别人胜过爱自己的人吗?”
我扭开脸,满心悲伤,颤声说:“我不知道……”
“十五……”
“五哥。”我打断他的话,哀求道:“你别说了。”
白倾静了下来。
我的眼眶已经湿润。
白倾站起来,将我拥入怀中。
我把脑袋埋进他的胸口里。
白倾抚摸着我的头发和背,带着歉意说:“对不起,五哥不该惹你伤心。”
我摇摇头。
白倾的手抚上了我的脸颊,在我耳畔语声极尽温柔地说:“十五,你真的很美,比你娘亲还美,我相信七弟绝不会那么轻易放弃你的。”
我轻轻推开白倾,轻轻说:“五哥,我先回去了。”
白倾送我到大门口,他本想叫两个宫女护送我回留离宫,我拒绝了。
我失魂落魄独身走在回去的路上,却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走着走着,已经走偏了方向。
“小公主!小公主!”
寒冷的夜风中好像有谁在呼唤我。我这才注意到周围漆黑一片,空空荡荡,路上的宫灯、花草树木呢?
“小公主!小公主!”
真的有人在身后急切地呼唤我。
我回头。
是小明子和小梦,他们提着灯笼,站在离我似乎很遥远的位置,焦急地朝我叫喊:“小公主!你跑湖面上去做什么!快回来!回来!危险呀!”
我低头一看,猛然惊醒,我竟不知不觉中走到了照清湖中央。
我茫然四顾,凛冬的雪还在下,凛冬的风会在刮,一座座深红的宫殿只在黑夜中露出模模糊糊的轮廓,在寒风酷雪中沉默无言。脚底下冰封的湖面,像一团神秘巨大的黑影,可内里是怎样的暗潮汹涌?
我发现不远处破了一个雪窟窿,几块冰块漂浮水面上,那两个宫女太监就是从那里掉下去冻死的吗?
从未感到自己的重量和脚下的路关系是如此的玄妙。
有一天我也会弄到如履薄冰的境地吗?
“小公主小公主!快回来!”
焦急如焚的喊叫不间断传入我的耳朵,我望向岸上的他们。
小梦和小明子担心我的安危,已经互相搀扶着走下湖面。
我大声喊:“不要下来!在岸上等我!我自己走回去!”
回去留离宫,小梦犹惊魂未定:“小公主,照清湖前两天才死过人,你怎么跑那里去了?”
我问:“你们两个怎么出来了?”
小明子说:“您去给皇上请安很久不见回来,我们担心出什么事,就出来找找看。”然后又忍不住说:“小公主,路上我们就听见其他宫人说照清湖闹鬼了,天色黑抹抹的,你一个人站湖面上,又背对我们,我们就看见你的一头长头发飘来飘去,真挺吓人的。”
我无力地笑了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们两个家伙应该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吧?为什么老是被吓到?”
小明子挠挠后脑勺:“人之常情嘛,小公主你真天不怕地不怕?”
我说:“平常不要想太多无中生有的事情,毕竟真撞到鬼的没几个,自己被自己吓死的倒有不少。”
两人不约而同说:“哦。”
我说:“回去睡觉吧,小梦你不用跟过来了。”
我回去寝室,躺床上,却了无睡意,不知道自己是等黑夜过去,还是等林越来。
但意外的是,今夜林越没有来。
我没太放心上,也许他有事情,或者去跟那个周小庄喝酒去了。结果第二夜,第三夜,连续好几夜,林越再也没有出现过。冬夜里的雪花依旧寂寞地下着。
那天下午我心神不定,提前结束今天的修习,我决定再出宫一趟。林越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小明子和小梦见我出来挺惊奇,因为我一般都是练功到晚膳的时候才出房门口的,又见我换了一身宫外的衣服,异口同声问:“小公主你又要出宫?”
“对。”
小梦问:“小公主,您是去见那个林越吗?”
“嗯。”我刚要走,又转回去交代他们几句:“如果我晚饭前没回来,你们两个自己吃,不必等我。”
我来到八廓街那家小客栈,敲了敲门口。
等了一会儿门开了,还是那个年迈体衰的老太婆。
我问:“婆婆,林越在吗?”
这次我话音未落门啪地关上了。我眨眨眼睛,听见里面的脚步声越走越远,直至完全消失。
我呆呆伫立门外良久,方才渐渐醒悟过来:林越不留只言片语,已经离开云锦城了。
我只有转身离开,走在大街上,想:他应该回饮月教了吧。
我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行走,街上过年的气氛依然很浓厚,我却没了心思赏玩。走着走着,路过水香院,周小庄和乐乐还有他们的戏班也已早走了,路上行人往来不断,不时有人指着水香院的大门口,谈论那些天戏班精彩绝伦的表演。
我感到一片索然无味,真是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驾崩
我在城中乱逛, 正走上更一桥, 突然听见一群人哭哭啼啼, 同时唢呐锣鼓吹吹打打、呜呜咽咽的声音,一大群人从桥的另一边走过来, 天空飘下来漫天圆圆的白纸。
桥上的行人已自觉分开让出路。
我也站到了一旁, 只见是一群披麻戴孝、掩面悲泣的男女老幼抬着一副棺材从面前经过。
身边两个妇人小声议论:
“是桂花巷的李老头子吧?”
“对, 两天前没的。”
“呦,李老头活了九十三岁吧?算个喜丧啦。”
“可不是么?儿孙满堂, 儿子儿媳妇都孝敬他, 给他吃好的穿暖的, 街坊邻里哪个不羡慕他呢!唉, 不知道自己老了有没有这个福气哦!”
“唉,李老头子也不容易, 年轻时婆娘就撒手人寰, 自己也没再娶个,辛辛苦苦把三个儿子拉扯大。为了儿女, 再多的苦头吃过了便都不算什么了。等老了不中用了,娶了媳妇的儿子不嫌弃老子能吃不能干,个个当祖宗似的供着,全靠造化啊!”
“哈哈, 放心吧婶子, 你家小谷这么听话,长大肯定孝顺你!”
“嗨,他才多大, 以后的事都说不准!娘再好,只怕也比不上睡一个被窝的小媳妇好!”
落了一地的纸钱被风卷起,我过桥,问了几个年纪稍长的人,很快找到了一家香烛店。我买了纸钱蜡烛,开始往城外走,出城时,又在个面摊前买了两大坛沉甸甸的烧刀子,我知道是很劣质的酒水,可没办法,突然想到,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去哪买上好的酒。
我独自出城,去了柳雾原,我娘的墓地。
天色苍茫阴沉,风不大,但很冷很干,这天气不适宜出行,适合祭拜。
我把酒、纸钱、蜡烛在墓碑前放下。
把蜡烛插进泥土里,插了一排,点燃火苗。
把一坛子烧刀子打开,将里面的酒水尽数倾洒地下,酒水慢慢浸透泥土里。
我望着墓碑,笑了笑说:“第一次来看你,酒不够好。但我听说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只嫌酒不够多,而不在乎酒的好坏的,对不对?”
我席地而坐,隔着几层厚厚的衣物依然能感受到身下的泥土是那么冰冷刺骨。
我将一把把纸钱抛向天空,沉默地拜祭他们。
我不用说话的,地上地下,我们终于团聚了,没人来打扰我们,也没人再能分开我们。
我的手触及到她的墓碑,她是那么冰冷。
我将剩下的纸钱一张一张点燃,火光映红了她的墓碑。
我轻轻问:“娘,你还觉得冷吗?”
而我身上的温度好像不足以抵抗身下寒冷的泥土了,喝酒只要不喝过头应该不算违背自己发下的誓言吧?给他敬最后一坛酒时,倒出了一大半酒水,我停止,说:“我跟你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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