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睛确定了不是人骨,松口气,说:“你拿这些干嘛?”煮汤吗?这里又没锅。
林越不以为意地说:“苏由信要的。”
“苏由信?”
“对。”
林越去河边打水,打完水,他站河岸边喝水,边回望向我这边。
他的外衣披我身上,他只着件单薄的白色里衣,但人并不显得单薄。周围都是树,他本人也是一株琼瑶玉树,丰神俊逸。
我眼睛眨了眨,还没等到眨第三下,他就已站在了我面前,然后纵身掠上我头顶上的树枝。
他在树上。
我在树下。
风吹枝叶,流水呜咽,天地间万籁俱寂。
林越斜斜靠坐在树枝上,似不堪一折的树枝在秋风中摇来晃去,林越的身子也跟着摇来晃去,仿佛随时随地就要跌落下来,却又总是掉不下来。想起第一次在天门后山见到林越时,白相与跳崖了,他跟我说白相与的轻功比他好多了,原来他也有谦虚一下的时候。
他遥望远方的目光虚无缥缈。
树下的我开口问了:“你在树上看见了什么?”
“国家。”
“国家?”
“嗯。”林越的语声懒散,“出了这片森林,是另一个国家。温国。”
“是吗?”我说:“我从来没有出过离国。”
林越说:“我去过。”
我说:“一个人?”
“嗯。”
我又问:“为何不找个人结伴同行?”
树上迟迟没有声音传下来了。
我后知后觉想到:林越懂得照顾自己,一个懂得照顾好自己的人,有时候他会不会感到孤独寂寞?
寂然良久。
洒在林间的阳光暖和得似春天,我身心困极累极,眼皮将合未合。
忽然身前的阳光消失,一片阴影笼罩住我全身
我睁开眼睛,抬起头。
林越从树上下来了,长身玉立,脸无情绪地俯视着我,那双深黑不见底的眼睛里,总像结着层化不开的冰霜。
我默默把盖我身上他的衣服还给他。
衣服伸在空中。
他的手不动,说:“我不冷。”
“哦。”我又拿回来,问:“我们什么时候出森林?”
“现在。”
“好。”
我试图动动身体,而大腿上传来的疼痛让我身体不住打颤。
林越神色不变:“你现在腿上的伤不宜多动,否则真有可能变成一个瘸子。我想,你也不想在白相与回来时,变成一个瘸子。”
我静了静,慢慢垂下了头,低声说:“有劳。”
顷刻间黑影压下来,大量漆黑的长发垂落我颈间,身子被凌空抱起。
我记起他昨天左臂受了伤,问:“你左臂上的伤,重不重?”
“你不重。”
林越答非所问。
☆、真小气
我身体已近虚脱, 精神更是疲累到了极点。靠着林越的胸膛, 我很快昏睡过去。
感觉自己混混沌沌睡了很久很久, 我以为我会梦见我娘,但一个梦也没有。我只是睡, 太累了就睡。我睡觉里也禁止自己去想事情。人之所以有太多的苦恼就是想得太多, 而去做得太少。与其胡思乱想地折磨我自己, 不如亲自去问个清楚。
他早说过,等我去找他的。
我到底睡了多久?似乎有两天两夜。我快要清醒过来时, 感觉到有人在拉扯我的衣服, 一双粗糙长着茧子的手摩擦过我的肌肤, 太过于陌生的触摸让我越来越不安心, 我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竟发现自己上身空无一物, 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妇人一双手正放我光、裸的肩膀上。
我大惊失色, 不加犹豫地手肘往她腹部狠狠一撞,那中年妇人“哎呦”大叫一声, 重重跌倒地上。
我强撑起上身,拉过被子掩在胸前,厉声喝道:“你是谁!”
那个陌生妇人嘴里犹自叫唤着,边忙摆手说:“姑娘莫害怕!姑娘莫害怕!小的是听林相公的吩咐, 进来给姑娘换身干净衣服的!”
“林相公?”我问:“是林越吗?”
她回:“小的不知道, 小的只知道姓林,这几天都是小的在伺候姑娘,姑娘别害怕!”
我看了看屋子四周, 虽然布置得简陋,但还算干净,看得出来是间客栈房间,而我身体也是干净清爽的,身上的伤口也都重新上药包扎好了。有件洁净的里衣在刚才我推那个妇人时一半掉出了床外面。我又望向那个陌生妇人。
她已经站起来,局促不安地搓着双手,朴实无华的脸上,有些讨好似的对我笑。
我警戒心放下,也对她笑了笑,说:“对不起大姐,刚才摔疼你没有?”
她忙摆手说:“没事没事,小人皮厚实着呢!”
我问:“大姐是?”
大姐忙回:“小的是在后厨房干杂活打下手的,这几天专门上来照顾姑娘。”
我说:“哦。”我伸手想去拿那件里衣自己穿上,却发现双手完全不听我使唤了,刚才惊怒之下还能生出力气拿被子挡在身子前面,现在两只手僵硬地像废掉了一样,不说抬不起手,十根手指我都动不了了,而且右手也被包扎起来,左手还好点。
那个朴素的大姐慢慢移上前,笑说:“姑娘要是不嫌弃,让小的给您把衣服穿上吧,别冻着了。”
我稍想片刻,微微一笑:“有劳你。”
“哎。”
大姐麻利地给我把衣服穿好,披上外衣,让我靠着床栏杆,说:“姑娘睡了几天了,坐坐才好。”
“嗯。”我问:“林越去哪里了?”
大姐回答:“林相公出去给姑娘抓药了,很快就回来,姑娘别担心。”
“哦。”
大姐又殷勤地问:“姑娘饿了么?后厨房熬有粥,小的给您端碗上来?”
我说:“谢谢。”
“哎,姑娘等一下,小人马上去端上来。”
大姐打开屋门。
林越站在门口外。
大姐一喜:“林相公,姑娘终于醒过来了,正要找你呢!”
林越木着脸,把抓回来的药交给她,“煎好药送上来。”
“是是。”
大姐拿药下楼去了。
林越进来关上门口,坐椅子上,一只手搁桌子上面。
我问:“这里是哪里?”
“厉镇。”
“我睡了多久?”
“三天两夜。”
“你能不能现在去给我雇辆马车?”
“不能。”
我一愣,没想到他拒绝这么快,我说:“我想尽快回云锦城。”
林越说:“十天后我们再走。”
我摇摇头,说:“不用,我想现在就走,我的腿没事,你……”
我的声音顿住,因为他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眼睛里看不出喜怒。
他冷冷地说:“你不听我的话。”
我闭上嘴巴听他说下去。
“那我也不必听你的话。”
我低下头默了默,闷声说:“那请你出去。”
不等他出去,我又躺下,翻身朝里面,屋子变得静悄悄的,就在我又快睡过去的时候。
“你不高兴了?”林越突然在身后问。
什么?我不由转回头,他还未离开我房间,还在看着我,神色挺认真的样子。
我轻轻笑了笑,说:“没有,你说的对,我确实该再好好养伤,没人真想变成瘸子的。”
“嗯。”他的态度又变得散漫,说:“我在你隔壁的房间。”
我说:“好,有事我再叫你,你也回去休息吧。”
他为了我做了那么多,就是铁打的,也该累了。
晚上我们在一起吃晚饭。
我的右手基本暂时算废了,左手还有三根手指能动,可手臂也是酸痛不已,我夹菜的手不停地抖啊抖,碰得碗碟叮当响。
林越看了看我,声音平静地问:“用不用叫那个大姐进来喂你?”
“不用。”
我继续努力。
“我喂你?”
他刚说完,我好不容易夹起的一块苦瓜就掉在了桌子上。
我放下筷子,叹口气,实在没心思再跟吃个饭较劲,说:“麻烦你叫大姐进来吧。”
我在床上度过了十天,饮食起居,都由那个大姐细心照料。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其他的皮外伤慢慢愈合了,可大腿上那道深深的伤,稍一用力牵动了伤口,还是感到钻心入骨的疼痛,休养了十天伤,不过让大腿上的伤口渐渐缓和过来而已。
我床上躺了十天,林越也差不多在他房间睡了十天,而且越睡,人越发显得懒洋洋的了。他每天过来瞧我一次,早中晚不定,坐坐就回去。
在这不知名的小镇,不知名的小客栈,也许连客栈都称不上。一天到晚静悄悄的,生意少的可怜。有时林越晚上来看我,翻开窗子,楼下的小院子里灯火都没有,幸而天上有稀稀落落的秋星,衬着窗外惨淡的星光夜色,站在窗口的林越越发显得冷清、难以琢磨。
我躺床上默默望着他挺拔如松的背影,好像不管多大的风,多大的雨都不能击垮他,心里慢慢滋生出一种异样的情绪,以我现在这个情况,能有个人在身边,即使这个人在武林中人眼里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我的心都可以安定下来。我永远都不想孤零零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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