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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前还有遗言吗 完结+番外 (且墨)


  清风徐来,她迎风抬眸,恰见昨日方遇过两回的斟隐从廊桥那头走来。不等仔细打量,她的目光便被他身前一人吸引了去。
  他身前有一人,负手提步,踏着廊桥碎石而来。修眉有如被精裁后的墨色温玉,凤眸似月,眼尾纤纤上挑,眸中星河朗朗,鼻梁修挺清致,薄唇润红,紧抿出一丝谦和淡笑。
  一袭玄色锦裳,胸前金叶盘错,衣摆银芍相继绽开,被风拂起翻飞间有青丝相随舞弄。青丝高束,尾缀玄玉珠相击相鸣。此人仪容端方,气质清贵。
  是君子如玉如竹,如泽如露。
  方才那句提点出自斟隐之口,难怪觉得声音耳熟。既有斟隐随侍在旁,想必此人就是襄国公府的世子,月陇西。
  卿如是抬手,将毽子递去,挑眉问,“你的?”
  月陇西颔首,“多谢姑娘。”他的声音明润恣意,带着如同随意拨弦后轻颤的余音。致谢完毕,他才伸手接过毽子。
  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卿如是狐疑地偏头。
  他漫不经心地笑问道,“姑娘适才说,祖上月一鸣,心底藏着一位姑娘,还藏了一辈子?我听来颇有意思,便想问问姑娘你,是如何得知的?从何处得知的?谁,告诉你的?”连发三问,他的眸中忽地有了些力度,灼意如焰。
  斟隐在一旁轻声叱她,“月家祖上清清白白,月相唯有一位妻子,两人伉俪情深,若非皇帝下旨,秦卿这个侍妾都不可能有,又何来求而不得之人?简直胡言乱语。又想引起我们西爷注意。”
  “……”卿如是懂了。这毽子是人家故意砸过来,借机叱问的,若非她反应迅疾,这毽子怕是要在她身上打个花。
  月一鸣说过的话她向来不在意,但这事她知道自己绝对没有胡言乱语,因为……怎么说呢。咳,这话是月一鸣将她压在床榻上办事的时候,亲口对她说的。
  “秦卿……我十六岁时在廊桥遇见了一个人,好生钟意。而今,她已在我心底藏了三年了。”
  那时她初尝云雨,被作弄得浑身疼痛,以为他停下来是多大个事,没成想来这么一句,搞得她一脸懵。
  又懵又痛间,她瘫在他身下,有气无力地喃喃道,“娶了呗,反正你和尊夫人是联姻,我看得出来,你们彼此都没什么情意,就是个传承后代的工具,你娶个喜欢的,平日里闲着没事找找乐子。”
  许久的沉默后,他轻声道,“秦卿,若是明媒正娶,她进不了月府的门。”
  秦卿囫囵点头,敷衍道,“那就别娶了,继续藏着罢,总不好委屈你心上人和我一样给你做妾。”
  又是一阵缄默无言,他道,“或许你是对的,‘天下为公,众生平等’,唯有平等,唯有自由,才有追求所爱的权利。”
  “……”彼时秦卿很无语,转脸闭眼,“你既知道我不是那种宁死不屈的人,就该知道我不会反抗。别扯些鬼话和我套近乎,留我清静片刻。我不关心你心里藏着谁,你要藏就藏好,别告诉我。认真点,开始罢。还有……月败类,我劝你斯文些。”
  “……仪式感还挺强。”月一鸣一默,偏不斯文地痛了她一痛,见她忽就紧蹙起的眉,他托着下颚,手肘抵在枕上,哑声笑道,“睁眼。怎么搞得好像我在给你上刑一样?痛的话喊出来,我听见了就会轻些。”
  秦卿不耐烦了,咬牙切齿,“你要便要,不要便不要,能不能别停下来跟我插科打诨?这种事你还吊儿郎当的……你可真得劲。”
  本以为她这态度会引他生气,却不想他闷声畅笑,“哈……”笑完后伏在她肩上,语调戏谑,“我困了,就这么睡罢。”
  秦卿:“????”
  帐中静默片刻后,月一鸣又睁眼,无端正经起来,“秦卿,你会去喝避子汤吗?”
  秦卿转过头不看他,蔑声道,“……废话。”
  话音落下,说好困了要睡的月败类没羞没臊地同她翻来覆去一次又一次,直到她受不住,他才给了她一线希望:喊夫君,今晚便作罢了。
  然而月一鸣就是这么个不信守承诺的狗逼,她喊了不知多少声,他不仅没收敛,还越发凶狠。后来她没喊了,月一鸣还附在她耳畔笑。
  玩儿她呢。
  他在她耳畔呢喃,语调似真似假,“那一声声的‘夫君’,可真好听。秦卿啊……我十六岁于廊桥遇见一个人,好生钟意。而今,她在我心底藏有三年了。”
  这话你适才说过一遍了。
  她却已没力气反驳,懒得理会,睡了过去。次日喝避子汤时,月一鸣还专程搬了把椅子,翘腿坐那儿看她笑话。
  不过那晚之后,月一鸣再也没碰过她。当时她不明白为何,也懒得去想。然而这片段她记到现在,终于想明白了。
  约莫是因为……月狗逼觉得行为上的放纵会很对不住他心里藏着的那个人。
  月陇西仍温和有礼地等待她的回答,浅笑中无形的威压惹得她头皮发紧。要完,他的后人不晓得他暗恋别家姑娘的事儿么?这会子倒成了她在诋毁月一鸣了。


第五章 嘴炮
  此时说什么好听话补救都是虚的,没法子,卿如是只好故作自在地拂袖,轻描淡写道,“《野史》里说的,那边桥下五文钱卖一本。照渠楼的戏本子里也有唱他痴情不渝这一出的,一两银子,还包磕一下午瓜子儿。世子得空了,自己寻去罢。”
  卿如是就不信他真会去买本《野史》回来磕自己祖宗的痴情往事。
  许是她言语间轻视之意过于明显,月陇西有一瞬震惊,霎时眸底生光。片刻后眸中光彩又悄然熄灭,随之而来的是沉默。
  他沉吟着,视线落在卿如是的身上,打量着她,和着她背后这座历经百年风雨的廊桥。
  斟隐抱剑在旁,“原来昨日卿姑娘在照渠楼里,看的是这么一出俗戏。”
  “难怪觉得有些眼熟。”月陇西的视线自廊桥回转至卿如是,“原是昨日应与我相看的那位卿府千金。我看过你的画像,画得倒是与你神似,不过那画上题字所形容的,反而不大像本尊。”
  她这气色明摆着的生龙活虎,月陇西应是看出她昨日是借病爽约,却只字未提,留她颜面。别的不说,修养倒是不错。
  未等卿如是开口,斟隐便朝月陇西拱手,三两句道破,“世子,她昨日分明是故意借病爽约,竟是在照渠楼里,边翘腿听戏边嗑瓜子呢,还出言不逊侮辱世子你,被属下撞个正着。”
  两方正客套着,斟隐偏生横插一腿,挑得明明白白。
  卿如是垂眸整理衣袖,轻蔑地低叱道,“胡说。”
  听她语气不善,竟似要诬赖昨日所为,斟隐冷声轻哼,当即要辩喝,月陇西却抬手拦了他,随口问,“那么,卿姑娘昨日未至小楼,是因为……?”
  “因为,我的确在照渠楼听戏。但他胡说,”她斩钉截铁,挑眉笑,“我没磕瓜子儿。我点的果盘里,压根就没有瓜子。”一副嘴炮胜过一筹的欠模样。
  皎皎拉住她的衣袖,不忍直视地劝阻。“……姑娘,少说两句罢。你面前的可是世子啊。”
  卿如是摆开她的手,“我还是二品左都御史家的千金呢,谁差谁了。”
  “言之有理。”月陇西噙着惯常的淡笑,只那笑意并不达眼底,“斟隐,卿姑娘这是在教导你谨言慎行。这瓜子,磕了便是磕了,没磕便是没磕,不可因卿姑娘装病失约这一处小错,便颠倒黑白,将嗑瓜子的大罪滥加在卿姑娘身上。还不道歉。”
  “……”卿如是听完,舒适中暗生出一抹诡异。面前这人,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高手。
  斟隐是少年人,气性大,但好歹十分听主子的话,当即朝卿如是作揖,冷脸道,“卿姑娘海涵。”
  卿如是抬眸瞥了他一眼,“我不是爱计较的人,既然你道了歉,既往不咎。”
  她是给自己找台阶下,所谓“既往不咎”,自然指的是昨日她装病爽约的事。此刻不过是借机提点月陇西,望他也既往不咎。
  月陇西听得懂,顺着台阶就下了,“我这侍卫生性愚钝冲动,卿姑娘不予计较再好不过。”
  此番话后,卿如是不再与他纠缠,趁势告辞。且说家中约好晌午一同用膳,再不回去耽搁了时辰。
  “卿姑娘请自便。”月陇西盯着她,沉吟着,视线又越至她身后。那里一名官兵正疾跑而来,像是有急事要禀。
  卿如是转身时堪堪与官兵擦肩而过,听得官兵对月陇西禀道,“西爷,沈庭死了。”
  听及此句,卿如是微怔,一旁皎皎吓得惊呼一声,随即转头看了眼那官兵,又胆怂地拉住卿如是的手腕,低声对她说,“姑娘,是我同你说的那个茶魁!”
  卿如是刻意缓下脚步,走得慢了些。
  不知月陇西问了句什么,只听官兵回道,“尸体是在郊外一座废旧的茶坊里找到的,那茶坊的门内外都上了锁,连个窗户也没有。一同被关在茶坊里的还有两人,一个是附近的村民,另一个是照渠楼的小厮,如今都咬定是对方杀了人。”
  后面两人的对话,饶是她走得再慢,也听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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