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那个人,终究是没有来。
刘氏收拾起了这段心思,只当是平静生活中的一段波澜。
到了后日,赵三旺要回下河村了,秦春娇母女两个打算进京去接他,也顺带进京去瞧瞧。董香儿听说了,也要跟着去。横竖也是不做生意,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三人乘车一道进了京,便先奔杏林春而去。
找到了地方,一进屋子,赵三旺一个人在床沿上坐着,一些铺盖行李已经卷裹起来扎好了捆放在地下。
他一见三人,连忙起来,说道:“大娘和嫂子咋来了?”说着,瞧见了董香儿,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搔头笑道:“你也来了。”
董香儿上前看了看,说道:“都收拾好了?”
赵三旺点头:“都是大哥、二哥帮着收拾的,也没啥东西。”
董香儿又说道:“可别落下啥了。”
赵三旺说道:“不会,都收拾了。”
董香儿不信,走到床铺边,往枕头底下一掏,摸出来一件男子束发用的网巾,便递到了赵三旺眼前:“这是啥?还说没落下东西呢,丢三落四的,没人看着怎么行?我才给你织的,就这样扔了不要了?”
赵三旺嘿嘿一笑,说道:“三姐,我哪儿敢,真是没瞅见。想是昨儿晚上睡觉,塞到枕头底下忘了。”
董香儿瞅了他一眼,嗔道:“咋不把你自己个儿给忘了?”
秦春娇在旁瞧着,听出些话里的意思,不由问道:“怎么,三姐你也进京瞧过三旺?啥时候的事?我咋不知道。”
董香儿和赵三旺顿时一怔,各自哑了,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没了话讲。
秦春娇看着这俩的样子,不由挑了眉。
董香儿到底泼辣些,又怕赵三旺说走了嘴,便含糊了过去。
正巧这时候,易峋结了账回来,便说可以走了。
一行人出了门,同程馆主告辞,便离了杏林春。
这时候还早,回家也没有什么事情,因为大伙都是难得进京一趟,便想在城中逛逛,不急着回去。
秦春娇说要往鸣春茶楼去一趟,见个人,易峋答应下来。
易嶟则说要往山货店买些杂物,和他们不一路,便自行去了。
赵三旺没什么想去的地方,便想和易峋、秦春娇一起走,董香儿却拉住了他,说道:“我有些地方想去,但对京里有人生地不熟的,你带我去转转。”
赵三旺搔了搔头,想和董香儿一起去,又别人看他的笑话,不好意思,就望着易峋。
易峋看着他,微微颔首,莞尔道:“你就和她去吧,咱们不一路。等过了晌午,在骡马巷口那儿见就是了。”
赵三旺这才答应了一声,跟董香儿走了。
两个人走出几步,转了个弯子,不见了那三人,董香儿才拉着赵三旺的臂弯,说道:“这么听你大哥的话,他不点头,你是哪儿都不敢去啦?”
赵三旺在杏林春养了这段日子的病,脸给捂白了,每顿又是好饭好菜的养着,添了些肉,就不显得尖嘴猴腮了,倒还生出了几分干净秀气出来。
听了董香儿的话,他脸上微微泛起了一丝红云,说道:“大哥二哥还有嫂子,都是我的恩人,我当然要听他们的话。”
董香儿点了点头,说道:“你这话我爱听,做人就是要知恩图报。”也就是经了这件事儿,董香儿才对赵三旺高看了一眼,甚而还有些佩服起他来。被林香莲的药折磨成那个样子,也不肯坑害自己的恩人,这样的人品是错不了的。
易家对他们都是有大恩的,董香儿对秦春娇心底里也一直存着感激。如果不是这个妹子,她根本没有底气和李家断绝往来,甚至于还会被娘家逼回去。所以,她对秦春娇的小生意尽了十二分的心力,并非只是为自己生计考量,也是为了报答秦春娇。
董香儿想的很简单,谁对易家人好,她就对谁好。谁敢伤害易家的人,她就跟谁没完。
赵三旺张了张口,却听董香儿又说道:“但是啊,你也得有点眼力见儿啊。这明显着你哥嫂两口子想自己逛逛,你非要凑在里头算咋回事?你没见,连人家老二都避开了。”
赵三旺愣了一下,说道:“但是,大娘不是还跟着?”
董香儿横了他一眼,斥道:“你傻?大娘是春娇的娘,不跟着能去哪儿?再说了,她又不会管小两口的事儿。”
赵三旺怔怔说道:“我也不会管啊。”
董香儿又是气又是笑,咬牙说道:“你还真是个傻子!”说着,将手在他头上拍了一下,又抬头说道:“我想去别处转转,你不肯陪我?!”
赵三旺看着阳光下这明艳的女子,艳丽的脸庞就像山里的刺玫花,美的张扬跋扈。面对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到大、比自己还大了三岁的女人,他竟然不由自主的脸更红了,不自觉道:“肯,当然肯。”
待人都走了,秦春娇方才向易峋问道:“三姐这一段,也常来京城么?”
易峋颔首:“隔三差五便来瞧三旺,还给他送饭,说你们那几天都不做生意。”
秦春娇这才想起来,不出摊的那几天,好像是没怎么见董香儿。
瞧方才这两人的情形,似乎彼此都有了些意思。如果当真如此,秦春娇倒也为自己这个姐姐高兴,董香儿经了李家这一场,能再找个情投意合的人,到底是好的。
她歪着头瞧着易峋:“你怎么没告诉我?”
易峋眉头一扬,淡淡说道:“你们姐妹情深,我还以为她告诉你了呢。”
秦春娇这下说不出话来了,董香儿真把这事儿瞒的一丝风儿也不透。而易峋又不喜欢背后说人的闲话,回家一个字儿也没提过。
她说不过易峋,看了他两眼,索性走到刘氏跟前,挽着她的臂膀,亲昵问道:“娘,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刘氏是个恬淡的性子,一向随遇而安。
然而这一次,她竟然说道:“那个,指挥使的府邸,在什么地方?”
秦春娇和易峋都怔了,易峋不明所以,秦春娇看着她母亲,轻轻说道:“娘……”
刘氏掠了一下鬓边滑下的发丝,浅笑着说道:“没啥,我就是把人家落下的东西给还回去。我……我就看一眼,看一眼就好。”
秦春娇咬着嘴,没有言语。
娘的心情,她当然能明白。但是如果那个人当真有意,早该来了不是?
易峋不知道这对母女怎么了,他问道:“什么指挥使的府邸,怎么回事?”
刘氏倒没什么瞒的,把那天摊子上的事讲了一遍,只是没提自己当年的事情,又把那腰牌给他看了,说道:“我想着,这东西对他们当官的该是很要紧的,没得就为了一顿饭一直押着,怕误了人家的事。这不咱们进了城,我给他送去也好。”
易峋虽觉得这事儿怪,看着这母女两个的样子,也猜到另有隐情,但并没有追问,只是说道:“这牌子上也没个名姓,指挥使是卫所的正职。但仅是京城里的卫所,便有十二所,仅仅一块牌子,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个。”
刘氏是个乡下妇人,不懂朝廷里这些事,只当来了京城打听着就能找到,谁知道竟然还有这些讲究。她呆了呆,便是一笑,说道:“算啦,也是我傻了。得了,人家要是真看重,当然自己就来拿了。除了这件事,我也没啥要去的地方,你们打算去哪儿,我跟你们去就是。”
秦春娇望着母亲,她虽然笑着,眼里却带着一丝怅惘,她自己心里也觉得很不好受,却也没什么办法。
她心里忽然想起来什么,便问道:“娘,你不是知道他叫什么?”
刘氏却说道:“谁知道是不是他呢,兴许我弄错了也说不准。”说着,便笑道:“不提这个了,不找了。你要去什么茶楼,娘陪你去。”
秦春娇还想说什么,肩头却被一只大手握住。
她回头,易峋瞧着她,淡淡说道:“娘既然这样说,就依着娘的意思吧。”
秦春娇听着,只好作罢。
三人一路走到了鸣春茶楼。
这鸣春茶楼是京城里一间顶红的茶楼,这会儿半早不晚,却正是茶楼上人的时候。楼里人满为患,说书的响木,伙计的吆喝,吵吵嚷嚷。
易峋看茶楼这样吵闹,便对秦春娇说:“这里人多,太闹了。你饿了么,我知道一家不错的汤面馆,人少清静,咱们去那儿。”
秦春娇摇头笑道:“不是的,我在这儿约了人。”
约了人?
易峋不由眯细了眼眸,他怎么不知道,她在京里还能约到人?
倏地,他想起来什么,心猛然一沉。
三人进到楼里,秦春娇便向店伙计说道:“该有一位姓李的太太在这儿定了软包,我想她已经到了。”
那店伙计连声说有,将三人引上了二楼,到了一间包房门口。他先敲门,大声说客人到了,就开了门,请他们三人进去。
三人入内,果然见一对中年夫妇在房中坐着。
那妇人便是之前秦春娇约下的相府内管家李氏,而那男子则是她丈夫,名唤王城。
李氏正和她男人说话,一见他们进来,连忙起身笑着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