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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蜜爱春娇 [金推] (陈云深)


  刘氏刚将那腰牌塞好,秦春娇便进屋来了,正撞了个当场。
  刘氏脸上莫名的红了一下,便将木箱子合上了。
  秦春娇看着,问道:“娘,你在做啥?”
  刘氏说了一句:“没啥。”想想觉得不好,又说道:“就是那位客人的腰牌,我给放起来了。他今儿虽没来,怕他哪天来了,找不到就不好了。”
  秦春娇瞧着她娘,三十多岁的人了,眼角也有了淡淡的鱼尾纹,但那瓜子脸盘配着温润的眉眼,依然秀美。虽是被秦老二磨折了这些年,却也添上了一抹被岁月打磨后的沉静和内敛,这是青年女子所不能有的韵味儿。
  秦春娇有时也在想,她娘年轻的时候,该是怎样的风华出众。
  她靠着母亲在床畔坐了下来,挽着她的胳臂,将头偎依在了她肩头,轻轻问道:“娘,你是不是认识那人?跟我说说呗。”
  刘氏起初没有说话,清澈的眼眸里,眸光却渐渐深远,似是想起来了一些什么事,泽泽闪动着。
  秦春娇看她不说话,撒起娇来:“娘,什么事还要瞒着女儿吗?那个人,是不是你的旧相识?我看你这两天,总是心不在焉的。”
  刘氏回过神来,忽然一笑,轻轻拍着女儿的手,说道:“其实也没啥,那是我做姑娘时候的事了,但大概是我弄错了。”说着,便将这事情的原委讲了出来。
  刘氏本不是下河村人,而是二十里外山里刺桐村人。
  刘家世代以磨豆腐为业,到了她爹这一辈,只有她一个女儿,便将这手艺传了她。
  刘氏十五岁那年,上山挖笋子的时候,在草丛里见到了一个受了重伤的青年男子。这男人一袭黑色皮面劲装,手里还握着一柄钢刀,兀自昏迷不醒。
  刘氏看他伤重,动了恻隐之心,便喊来父亲将他抬回家中救治。
  这男子醒来之后,一时情绪激动,险些伤人。待他镇定下来,又即刻要走,奈何伤势实在太重,连床也下不来,只好留下。
  刘家为人淳朴良善,为他请来大夫诊治。大夫看完出来,说他这一身都是刀伤,怕不是什么好人,叫他们报官,或者将这人撵出去。
  但刘家一家子都是软心肠,怕他死在外面,还是收留了他。
  那男子养伤的日子里,刘氏没少照料他。这人生性冷漠,寡言少语,戒心又重,起初全不与她说话,但耐不住刘氏日日喂饭换药,一来二去也就有了些言语往来。
  他告诉刘氏,自己是在朝廷当差的,办的都是一些机密要事。这一次,也是因为一件极凶险、极重大的事,才受了重伤。至于什么事,他不能说。
  刘氏也没想打听那些,只当故事听了也就完了。
  等这男子身上伤好了大半,便告辞离去。临走之前,他说定要回来,报答这救命之恩。
  但他这一去,却再也没有回来。
  刘氏等了他一段,他却始终不来。过了一年,刘氏满十六岁时,有人上门说媒,便被父亲做主,嫁到了下河村来。
  其实,秦家当初也有四亩地,秦老二又是家中独子,家境算得上宽裕殷实。说媒的时候,刘父还特意看了秦老二一眼,也算生的五官周正。那时候,秦老二还没染上什么恶习。乡下嫁女,没有那么多想头,婆家有地,男人还成,这门亲事也就定了。
  谁知,刘氏嫁过去,就进了火坑。
  这一过,就是二十年。
  刘氏讲完了当年的故事,又淡淡说道:“当初那人走了没回来,我想着他的差事既然那么危险,大概是死了。这么多年了,我也没咋惦记这件事。只是前儿碰见的那位客人,和他长的有些像,我才想着会不会就是呢。”说着,她笑叹道:“也是我多想啦,其实是不是又有什么分别呢?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秦春娇静静的听着,抬头问道:“娘,你喜欢他吗?”
  刘氏不防被女儿这样一问,突然怔住了。看着女儿那双干净的像琉璃一般的眼眸,她说不出话来,既不能说是,又不想说不是。
  她喉咙咽了一下,半晌才哑着嗓音说道:“问这些做啥,都过去了。其实我……连他长什么样,都快记不得了。”
  秦春娇又问道:“那如果,这个客人就是那个人,娘打算怎么办呢?”
  刘氏有些慌乱了,女儿的问题,都是她压在心底里不敢想的。
  不是,也就是一场笑话。如果是他,那该怎么办呢?或者说,又能怎么办呢?
  刘氏敛住了心神,眸子微微下垂,说道:“没啥咋办,人家是大官,能跟咱有啥关系。他来了,我就把这牌子还他。不来,就算了。”
  是啊,如果真的是他,他已经是朝廷正三品的武官了。这两天,她也悄悄跟村里见过世面读过书的人打听了,这指挥使可是朝廷里的大官,是直接受皇帝管辖的要紧官职。这样的人,又是这个年纪了,怕不早就娇妻美妾满院子,哪儿还会记得住自己这个乡下女人。
  秦春娇望着刘氏,刚想张口,刘氏却先说道:“好了,不要再说这件事了。晚上峋子回来,你不是说要炖个肘子给他吃。这都啥时候了,还不去!”
  秦春娇眨了眨眼睛,忽然问道:“娘,那人叫啥名字?”
  刘氏目光微深,张口便道:“他叫,陈长青。”
  话一出口,她便觉得不妥。而秦春娇果然已经咯咯娇笑了起来,刘氏脸上微红,轻轻打了她女儿一下,笑斥道:“死丫头,戏弄起自己亲娘了,还不快去!”
  秦春娇跳起来,迈着轻盈的步子,往厨房去了。
  刘氏看着女儿的身影隐没在门外,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转而成了一副淡淡的落寞和怅然。
  她不由喃喃自语道:“你咋这么能折磨人呢?”
  当年扔下一句话走了,让她空等着,空盼着,二十多年没有露脸。如今,又是这样,露个脸,扔下一句话,又是一去不回,叫她白白生出些念头来。
  晚间,易峋来家,说赵三旺的身子恢复的差不多了,后日就接他回来。
  秦春娇当然开心,赵三旺好了,她男人也能回家了。
  晚饭,她果然炖了一盆冰糖肘子,另外炒了个槐花鸡蛋,把之前腌好的酸笋切了一盘,烙了些饼,再就是一锅苞米茬粥。
  她的手艺,易峋从来是捧场的。
  然而今天,易峋倒有些吃不安稳了,他说道:“二弟在京里看护三旺,饭食粗糙。我在家受用,不大好。”
  秦春娇早料到这样,便笑着说道:“峋哥,你安心吃。我锅里还留了些肘子,明儿早起我再给你抄一盘槐花鸡蛋,你带进京里去。”说着,她顿了顿,又道:“其实三旺后个儿就回来了,等他们回来了,我和娘烧一桌好吃的等你们。”
  讲到此处,她问刘氏:“娘,你说到时候咱做啥好?”
  刘氏却全没听见她女儿的话,愣怔怔的,吃了两口,就放过了碗筷:“你们吃,我身子乏了,去屋里歇着。”
  看着刘氏离去,易峋才问道:“娘这是怎么了?”
  秦春娇当然不会跟他提起那件事,便含糊说道:“就是累着了。”
  夜间,秦春娇侧身躺着,闭着眼睛,却毫无睡意。
  娘显然是喜欢那个人的,嘴上说着连样子都记不得了,却把那人的名字记了二十余年,一问就在嘴边上。
  自己的母亲有了喜欢的人,她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经历。
  她似乎该替母亲高兴,可是也正如母亲所说,谁知道那人现如今是个什么情形。如果家里已经妻妾满堂,儿女遍地,那还不如不碰上。
  朝廷正三品大员,又是四旬的年纪,独身基本已经没可能了吧?
  但母亲,似乎不能轻易割舍。这种心情,她是明白的,她对于峋哥不也是如此么?在相府里的那几年,她早已断了盼头,却从没断过对他的思念。
  她轻轻转了个身子,便听见身畔低低的一声叹息,母亲也没睡着。
  刘氏果然没睡,她睁着眼睛,看着窗纸上朦胧的月色,白蒙蒙的,是个好夜。
  他走前的那天夜里,也是这样的月色。
  他说天一亮他就要走了,但是他会回来的,报答他们。
  月色里,他的脸不甚分明,然而那如山岳一般的高大身形,却深深印在了她心头。
  这一走,二十年没有回来。岁月更迭,时过境迁,他的相貌已经模糊不清,但那夜里他说过的话,犀利的眼眸,冰冷的口吻,她却怎么都忘不掉。
  少年情悸,动辄就是一生的刻骨。
  在这二十多年水深火热的日子里,几次撑不下去时,她也会想起他来,甚至于有些怨他。
  然而,他其实也没有跟她承诺过什么,当初他说的只是报答,并没有许下什么。
  也许,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不过,刘氏已经不再是怀春少女,这样的心思尽管不是滋味儿,倒也不算难熬。
  她已经是这个年纪的人了,宝贝女儿长大成人,且已有了良配。余下的岁月里,她只想和女儿女婿一起安享天伦,往后再尝一下含饴弄孙的乐趣,便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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