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鸽笑道:“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你这会子不数清楚,一会子出了门,少了一张回来要,我们可是不认的。
当面儿点清楚,咱们心里有数了,对谁都好。”
露儿也正有此意,见那边太子妃也没听到自己的话,云鸽的声音也压得低。
忙几下松开荷包,点起数目来,银票崭崭新新的,有些滑不溜手。
露儿点了两张,点得吃力,食指便在舌头上舔了舔,又继续点。
云鸽也不急,见她点了一遍,又点了一遍,方笑道:“这下可点清楚了?”
“这回我点清楚了。”露儿将银票裹成一卷一卷的,又塞回荷包。
“那,我这便回去了。”
“你回吧,娘娘这儿自有我帮你说话呢。”
“多谢云鸽姐姐了。”露儿笑眯眯的将荷包塞到怀里。
刚要行个礼再告退,脑子突然胀胀的疼,鼻子流下一汪污血来。
“娘娘!”露儿声音像是紧绷的弓弦,惊恐至极,突然啪的断掉,整个人倒在地上,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云鸽冷漠的从她怀里掏出荷包,扔在托盘上,“拖出去,全埋了。”
“事儿都办好了?”余若水悠悠的睁开眼。
“办好了。”云鸽笑道:“她那蠢货,哪里知道银票上的手脚。这会子人已经埋好了,再不用娘娘担心了。”
余若水满意的点点头,接着闭目养神了。
今日花朝节,她还有的忙,这会子是一刻不停的养精蓄锐。
萧德妃这头见黛眉都过来报信儿了,露儿却始终不见踪影,心里不由起疑。
“你来的时候,没瞧见露儿?”
“奴婢只瞧见了她送顾三姑娘去依云馆,回宫路上,倒是不曾见过她。
许是她一时被旁的嬷嬷叫走,做事去了,也未可知。”
“有什么嬷嬷的要紧事,比得上她能拿一千两银子来的要紧?”萧德妃端方的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本宫瞧着,倒像是她拿了定钱跑路去了。”
“袁嬷嬷,你带人去茶水房找她的好姐妹问清楚,人到底往哪里去了。”萧德妃冷眸道:“若是找到人了,不必留她。”
“是。”
黛眉见袁嬷嬷出了门,不由问:“那公主那儿?”
“江阳聪明,那地儿又是她去过的,自然会找到躲的地方。”萧德妃有些心烦,“这会子带人过去找她,少不得兴师动众的,惹人嫌疑。
倒是她一个人还隐蔽安全些。”
黛眉听了,也不敢再劝。
依云馆
薛慕棠和顾宝笙刚飞出后门,就听一阵踩在松针上的脚步声传来。
薛慕棠眼疾手快的抱着顾宝笙飞向一株大榕树。
参天榕树,郁郁葱葱,将两人的身影遮蔽得严严实实。
加之两人衣服颜色都是绿色一挂,倒是十分安全。
顾宝笙掀开一片叶子,低头一看,竟是林青晚和一个男子在争吵。
“我不是写了信给你的么?你不好好守城,还回来做什么?难道你没将信纸浸水看内容?”
“青晚,你实在太狠心了。
京里人都传开了,你给苟协写《长相思》,却给我写《丹阳送韦参军》。”
男子情意绵绵道:“苟协不过是还没尝过你滋味儿的未婚夫。
你表哥我,可是跟你有肌肤之亲的人。你以友人之心送我行,未免太辜负我的心了!”
“你闭嘴!”
第九十七章 林锐
“闭嘴?‘一日夫妻百日恩’。”
林锐带了色气的眼神缠在林青晚身上,“青晚你忘了,当初可是你求着我开苞儿的。
要不是我帮你,顾延琛能信他酒后失德,要了你身子,定下你来?
现下你的守宫砂,都是你表哥我,找高人给你作的假。
怎么,这就翻脸不认人,不想认我了?”
葱郁榕树上的顾宝笙喉头一哽。
怪不得哥哥定亲前在西月湖畔吹了一夜的凉风,以他的聪明才智,应该早知道林青晚背后阴他的事。
为什么明知是火,还甘之如饴,飞蛾扑火呢?
想到哥哥曾摸着她脑袋与她道,“青晚做了你嫂嫂,日后她和娘陪你出门,笙笙就多个人保护!”顾宝笙心里有了答案。
都是因为她前世身上狰狞遍布的伤疤,婚事成难,哥哥怕她受新媳妇的欺侮,才同意跟林青晚定亲。
只怪林青晚人前对她的好装得滴水不漏,骗过了哥哥和娘亲,这才引狼入室,引火上身。
而她,是罪魁祸首。
榕树下的林青晚却丝毫不觉丢脸,她冷笑道:“林锐,我告诉你,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们林家树大,你要是想靠着林家这棵大树好乘凉。
这些事,你就给我烂在肚子里。
你要是敢嚷嚷出去,别说外公了,就是苟家也不会放过你的。
你是忘了顾府、崔府是怎么灭门的,想自己试试是吧?”
她是林家的外孙女,苟家未过门的媳妇,虽然她捏不死林锐一个七品武将。
可是林家、苟家的势力却能做得到。
她的守宫砂足够以假乱真,她何必怕林锐?
这会子,自然是先让林锐回去守城,等他上了路再请外公派人动手。
林锐也知道不能把她逼急了,一张略白胖的脸上,细长的眼眯眯笑起来,“瞧你说的。
好歹咱们是一家人,何必说话这么不和气?”
林青晚不耐道:“你要是为了诗词回来,大可不必。
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这心里就只有阿协。
以前的事,你休要再提。赶紧回去守城,别在这儿惹人烦了!”
林锐鼻孔轻轻冷哼了两声,暗道这女人怪会自作多情的。
花满楼比她漂亮的姑娘多得是,以为他林锐真当她是个宝?为了两句酸诗和断情的信就回来?真是自以为是!
当然,现在他有求于人,姿态还是放的极为低下谦恭的。
“青晚,”林锐的声音压得极低,“我这会儿不能回去守城了,有件事儿你得帮帮我。”
“你别想着在京里还能谋事?我告诉你,这没门儿!”
“那哪儿能啊。”林锐掐了把大腿,把话倒了出来,“青晚,我是从南江城回来的。
南江城这会儿乱了,你赶紧的跟你外公说说,把我逃兵的名字划了。
改成为民请医,掉下山崖,又带医回来,救治全城百姓的功劳。”
“你是逃兵?”
“那也不是。南江城不是跟通州离得近吗?
前几天,几个通州灾民进来把城里人染上瘟疫了。
我就是出了一趟城门儿请大夫过来看看,回来城里就乱了,上头簿子上瞎写的。”
林青晚见他眼神闪躲不停,哪里不知道他说的是假话?
想到自己的身子竟给了这么个相貌平平还没出息的人。
林青晚心里遗憾极了,也替自己委屈极了。
要是,是顾延琛那样驰骋沙场,英武雄壮的铮铮男子要的她多好?
军功赫赫,仪表堂堂,夫荣妻贵,不比林锐这个怂包逃兵强百倍?
越想,心里便越是气,越是替自己感到不值,说话的语气也冷淡下来。
“南齐当逃兵是要问斩的,你这会儿想咱们替你做手脚,改成将功抵过可不易。”
她巴不得林锐死了,手里没了她的把柄,怎么可能会出手救他?
林锐冷笑道:“早知道表妹是个绝情的人儿,好在你表哥我早有准备。”
林青晚警惕的看着他,却见他从怀里拿出个香妃色绣梅兰竹菊四君子的肚兜来。
“你还给我!”林青晚奔过去想拽过来。
奈何林锐长得人高马大,把肚兜举得高高的,邪笑道:“表妹你再喊,再过来拖东西。
一会子被人瞧见了,可别怪我求林家讨你做媳妇儿。”
林青晚深吸一口气,“你到底想如何?”
“不如何,”林锐亲了亲肚兜,砸吧了下嘴,“你照我的意思。
在功劳簿上,写林锐为南江城请医治瘟疫,有大功就成了。
只要这一件事儿,我又不求你帮我讨别的官儿做,这还不简单?”
林青晚冷笑。
南江城是大城,林锐这功劳交上去,哪里有不升官的?
林锐也知道她不想答应,便把肚兜来回在她眼前晃悠。
林青晚气得眼睛都红了,“好,我答应你。你先去林府马车那儿待着喝会儿茶。
一会子花朝节过了。我再带你回林府,将这件事与外公细说,让他给你做主。”
林锐把肚兜塞回怀里,笑道:“你别哄我啦。你们林家人都不把自己人当人,何况我这个关系淡成水的远亲?
我去了林府就是孤魂野鬼了。这儿不是西戎的地界儿吗?我就搁这林子里待着。
三天之内,你改不了功劳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