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若水算一个,萧德妃恐怕也逃不了干系……
顾宝笙拢了拢身上的荷茎绿披风,微微笑起来,反正她也不怕就是了。
露儿怕顾宝笙察觉此处太过安静,行到一半时,便主动找话来说。
“听说顾三姑娘是头一回来这行宫,奴婢也给您讲个新鲜事儿。”
“哦,是什么新鲜事儿啊?”
露儿笑嘻嘻道:“头一件儿,滚州去年不是大旱么。
后来咱们太子妃娘娘在花朝节跳了一个百蝶舞,引来了好多好多蝴蝶。
第二天,就天降大雨,田里庄稼都救回来了。
陛下直说咱们太子妃娘娘是南齐的福星儿呢,您说奇不奇呀?”
“自然是奇的。”
顾宝笙淡笑一下,引来蝴蝶的香粉都是秦沐之和余若水请她调制的。
可百蝶翩然起舞盛景一出,秦沐之眼里的痴迷都只给了余若水一人,甚至不愿相信是香粉之故才引来蝴蝶。
只愿承认,余若水是福星,日之光,月之子,花仙子,林仙子,才让蝴蝶趋之若鹜的。
她熬了整整三月的成果,没等到秦沐之刮目相看,反倒成全了余若水的福星名声。
也因此,景仁帝知道了余若水当时害死了自己,却不会让余若水伤筋动骨。
南齐的福星,怎么能大肆处置呢?
顾宝笙冷了一下眸子,若是福星变成灾星,倒不知景仁帝和秦沐之会如何看待了。
露儿见她只是神色淡淡的回了一句,自己一个人说单口相声也没意思,便不再提了。
到了依云馆门口,露儿将托盘递给顾宝笙,“顾三姑娘,这儿的行宫都是贵人们来的。
奴婢们身份低微,恐冲撞了里面庇佑贵人们的神祗,这会子,奴婢就不进去了。
您直接往右面儿厢房走,换好了叫奴婢就是。”
顾宝笙拉了她一下,“就不能你在右厢房门口等我么?”
露儿笑道:“这怎么能成?宫里有宫里的规矩,顾三姑娘也不想奴婢挨板子的吧?”
顾宝笙听了,方松开手,将衣裳挂在臂弯处,把托盘塞在露儿怀里,往里去了。
露儿抱着托盘,见她推开了右厢房的门,嘴角乐开了花,忙一溜烟儿报喜去了。
右厢房内
四面静悄悄的,珠帘幔帐无数,如烟笼池阁,旁边儿山泉石上流,叮咚入池塘的声音分外明显。
顾宝笙将衣裳放在桌上,轻敲了几下桌面,一高挑纤细的女子便从横梁上飞下来。
仔细一看,不是薛慕棠是谁。
手里还拎着一个睡得死猪一样,精壮黑瘦的少年,模样有些像小金鱼,眼睛鼓鼓的,脸蛋儿小小的。
“他就是西戎的九皇子?”
顾宝笙打量了一番,模样周正倒是周正,就是生得太孩子气了些。
“那可不是?”薛慕棠拉下面上的面巾,大刺刺坐在凳子上道:“都说西戎九皇子什么文能定国,武能安邦,博学多才跟个神一样。
结果,这货居然没发现香炉里有催情香。
而且啊,他接不过我三十招,就被我打趴下,迷晕了,简直弱鸡!
可见啊,传言大都是有误,名不符实者居多!”
顾宝笙翻开他的右手掌心,摇了摇头,“棠姐姐,是咱们被九皇子耍了,这个人根本不是九皇子。”
“不是?”
顾宝笙肯定道:“九皇子前年与南齐作战时,曾被顾延琛一柄长枪刺穿掌心,险些保不住手。
此人右手全无伤疤,又只与棠姐姐你过了三十招,功夫太低,断非西戎九皇子的做派。”
西戎民风彪悍,草肥马壮,无论男子女子,都崇尚弓马骑射,武功高强。
而作为西戎大王最宠爱的九皇子,一定不会如此无能。
薛慕棠皱眉,“他不是九皇子,那他是谁?”
“这个,自然一会儿会水落石出,眼下,咱们还是快出去要紧。”
薛慕棠点头,突然嘘了一声,悄声道:“外面有人来了。”
此时前来的,不是火上浇油,便是渔翁得利的人,顾宝笙也没想过让人撞上她们,朝后门那儿指了一指。
薛慕棠会意,抱起顾宝笙便脚点地飘飞而去,临走时,将火柴往香炉里一抛。
屋内登时盈满魅惑迷人,让人浑身燥热的香气。
屋外,江阳带着贴身宫女黛眉一路笑眯眯的走过来。
“黛眉,她真的已经同九皇子有鱼水之欢了?”
黛眉红脸道:“**不离十了。
九皇子一来行宫便是去的依云馆,那香也是早点上了的。
顾宝笙方才进去……”
恰好是香气弥漫整个房间,九皇子**最浓的时候。
想都不用想,那顾宝笙一定会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
江阳不禁心情大好,暗道她母妃果然手段高超。
能解九皇子性命之危的顾宝笙,可不是他的福星,西戎的福星吗?
加上九皇子来之前,在驿馆饮用了些酒水,届时说九皇子酒后乱性也无可厚非。
“本宫进去看看。”想到顾宝笙痛哭流涕的模样,她有些抑制不住的欣喜。
黛眉道:“公主还是先回去吧,咱们一会子再来看也不迟。”
江阳一向我行我素,哪里肯听,当下便冷笑道:“本宫偏要此刻进去看,一会子她都穿好衣裳,人晕了,我上哪儿看她哭去?
倒是你,还不快去禀告母妃,让她带父皇过来!本宫一会子自然会躲在一边儿再出来的。”
黛眉无法,一步三望的还是走了。
江阳走到右面厢房,只听到屋里有人翻滚的声音,她欣喜一笑,将窗户那儿掀开一个小缝儿,刚刚掀开,手突然被人抓住了,整个人都被抱了进去。
第九十六章 露儿
依云馆四周翠竹阴阴,青草幽幽,遮蔽了不少羊肠小道。
露儿抄了掩在修竹下的一条近道,刚要出依云馆,手就被人拽到一旁。
“谁?”
“姐姐,是我!”
嶙峋假山后露出个怯生生的脑袋,恰是方才倒了顾宝笙一身茶水的珠儿。
“你到这儿来做什么?”露儿四顾一望,见四下无人,才拧眉道:“我现在正忙着给德妃娘娘和太子妃娘娘送信儿。
你好好儿在茶水房里等我,一会子我送完信儿就过来。”
“姐姐,咱们不要那份儿钱了,拿着定钱远走高飞好不好?反正她们要你办的事都办的差不多了。”
珠儿着急道:“若是你这会子再去报信,两位娘娘知道你拿了两份儿钱,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宫里的女人都是面慈心狠,萧德妃和太子妃的厉害,她们这些下人也耳闻过的。
珠儿是真怕。
“你成日跟个缩头乌龟一般,哪里像我的妹子?
如今好不容易两个娘娘想到一处去了。
我办一件差事能拿两份银子,你不替我高兴反替我号丧是哪门子道理?”
露儿气得一指头狠狠戳在珠儿的脑门子上。
她冷笑道:“德妃娘娘是天没亮偷偷见的我,太子妃是半夜三更见的我。
两人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的。
你不说,我不说,有谁知道我拿的是两份儿钱?
再说银子,自然是越多越好的。你还想在宫里待一辈子,等人发现咱们是亲姊妹,好定罪不成?”
露儿说了许多,已经没了耐心,不耐烦的将手一甩,便道:“你乖乖在茶水房先当会子差,一会儿我拿了银子就过来接你。”
“姐姐。”珠儿害怕,又不敢大声叫她,哎了一声,跺了下脚,急匆匆跑回茶水房去了。
露儿一路疾走,想到太子妃给的银钱比萧德妃丰厚多了,便先给太子妃送的信儿。
进厢房时,云雀正帮着余若水当窗理云鬓,对镜理红妆。
每年花朝节都有一茬子接一茬子青葱似的女孩儿冒出来,要想不被比下去,宫中的年轻女子自然也会下更大的功夫在衣着妆容上。
露儿见云雀用玫瑰香膏给她匀了脸,又覆了桃花在额头,拿着包了帕子的鸡蛋沾了蛋清在她脸上细细滚着。
动作繁琐紧凑,一丝不漏。
但露儿可没心情看,她进来请了安,太子妃竟不说话,那她银子找谁拿去?
见太子妃闭着眼睛,十分享受的样子,她又不敢高呼,便给立在一旁的云鸽递眼色。
云鸽示意她往小桌旁走,接过露儿手里的托盘放在小桌上。
“你也真是的,娘娘这会子正忙,脸上全是东西,哪里有跟你说话的功夫?”
“那……”
“也别急呀,娘娘也吩咐了这事儿的。”云鸽从袖子里拿出个鼓鼓囊囊的荷包递过去,“你数数,这里头一共是一千两银子的银票。
怕你用着不便,都拿的五十两一张的银票。”
露儿死死攥住荷包,干笑道:“哪里能怀疑娘娘的银子,还数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