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一个眉清目秀的玉面郎君手里提了一包油纸包的东西朝她咯噔咯噔奔过来。
正是她顺天府的同僚,贺知新
这会儿,贺知新站到了她面前,手里提了一包山药枣泥糕,气喘吁吁道:“我听说这些日子你身子不大好,特让我娘亲给你做了山药枣泥糕。
我娘以前是宫里的医女,最会为女子调养身子了,这糕饼里头我娘加了安神养身的药材。这会儿饼子还热乎乎的,你就当夜宵吃吧。”
薛慕棠拧紧了眉头。
这些日子,与她说亲的人不少,贺知新的父亲正是光禄寺大夫贺大人,最近跟她爹也走得很近,时常在她爹面前夸自个儿的儿子。
譬如说贺知新刚及冠、府里没通房、跟他爹一样是个宠老婆之类的话。
按贺知新的文采,子承父业,做朝廷官员是最合适的,可偏偏当了捕快,还是跑得最慢的那个捕快。
薛慕棠大约是明白了光禄寺大夫一家子的用心的,可是,她……不喜欢啊。
“贺捕快。”薛慕棠语重心长道:“多谢你的好意。不过……依你的八斗高才,不该留在顺天府,这是屈才……我觉得……你可以……”
“棠棠你是嫌我跑得慢吗?”贺知新有些着急,耳根红红道:“我……我身体很好,自从进了顺天府,每日清晨都有练武的。
只是跑得慢……你……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我铁定能跑得快的。”
他要跑得快,才能追上媳妇儿,这个道理,贺知新很清楚。
薛慕棠叹了口气,没有接那糕饼,只道:“往后咱们就当拜把子的兄弟吧,我会罩着你的。”
比贼跑得慢,比被偷银子鸡蛋的老大娘还跑得慢的捕快,又是她爹的好友的儿子,劝人家不干这一行不成功,除了帮忙保住人家性命,薛慕棠实在想不到其他能帮忙的地方了。
贺知新是个聪明人,很知道薛慕棠说拜把子兄弟的意思,是在照顾他的面子,暗里的意思便是不当他媳妇儿。
眼神黯淡一瞬,贺知新又犹犹豫豫的问道:“是……是因为还在找苟家那二少爷吗?”
薛慕棠眼神一黯,贺知新便知道他猜对了。
先前跟前跟后,跟在薛慕棠身边的苟家傻子苟博有一回为了救薛慕棠不小心滚下了山坡,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找到人。
薛慕棠为此自然是百般自责的,可是无论她怎样找人,苟博仿佛从没来到过这世上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能帮你找的呀,棠棠。”贺知新主动请缨,“我舅舅的生意南齐西戎都有,伙计也多,但凡发点儿画像,那肯定能找到人的。”
薛慕棠摇了摇头。
苟博鼻子灵,若真的是自己在外,没被人抓住,自然能顺着气味找到她。
可是,苟博没有。
而他那一张妖孽容颜,足以卖到南风馆当头牌了。
若是真的如此……薛慕棠都不敢想,苟博被带走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贺知新正想安慰薛慕棠几句,却见她似乎嗅到什么香气,待抬头一看,眼睛一亮,便朝一条胡同纵身飞去。
“棠棠……棠棠……”贺知新脚力差,跑了几步,便跟不上了。
薛慕棠跟到胡同里,四下不住的找寻,只瞥到胡同尽头似有她熟悉的身影被押着走。
正要脚尖一点,飞过去的时候,脖颈一痛,人便晕倒在地。
沉沉的夜色中,俊美年轻的男子轻轻开口道:“去给薛御史送信吧。
要女儿,还是要帮萧元帝说话……他自己选。”
338章 下毒,造反逼宫
薛御史府
大圆桌上摆着一笼热气腾腾的蟹黄汤包,一笼清香四溢的羊肉芹菜馅儿饺子。
薛御史坐在桌边看书,薛夫人棠氏面露焦急:“阿岩啊,你说平常这时候棠棠都回来吃夜宵了,这会儿怎么还不回来啊。包子饺子都热了两回,再热可就难吃了啊。”
“你放心好了。”薛御史翻了一页书,笑对妻子道:“你啊,就是瞎操心。平大人上回还在我跟前夸咱们棠棠。只说顺天府里头,再没哪个男子的功夫比棠棠还高的。
棠棠的身手,别说在顺天府的捕快里头数一数二,就是拿到锦衣卫的女暗卫里头,那也是差不到哪里去的。你要着急,先绣会儿花,一会子棠棠就回来了。”
说着,哗啦一声,薛御史又翻了一页书。
棠氏闻言,心中稍稍安慰,可不知怎的,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心里毛躁躁的。
“不行。”棠氏皱眉道:“我去大门口等棠棠去。你要在这儿看书,就自个儿看。”
薛御史一见妻子站起身来朝门口走,立马把手上的书放下,带了两件儿披风跟了上去。
“天这么凉,你先披上披风……”
“棠棠的呢?”
“在我手里头,丢不了。”
夫妻二人正要出门儿,“呼”的一声,一卷纸破风而来,仿佛利剑。
棠氏抓着薛御史的手,一个后空翻,身上的披风往前一盖,“哗啦”,披风裹着那卷纸掉在了地上。
“什么人?!”棠氏拔出身上的佩剑,将薛御史护在身后,屏息凝神,警惕的看着周围。
薛府里的仆人都早已沉沉睡去,棠氏的声音落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格外响亮清晰。
然而,无风无雨,院子里悄然寂静,唯有腊梅枝轻轻晃动的,稍作回应。
薛御史瞧了眼漫漫无边的夜色,星月黯然,空阔寂寥,他眉头倏然一紧。
棠氏没有收佩剑,只拉着薛御史的手感觉到了那只手的冰凉,心中陡然一沉。
“阿岩……棠棠……出事了。”
薛御史没有答话,只是拍了拍她的手,朝那落在地上的披风走去。
棠氏拉住他,“我来。”
棠氏从前是女捕快,身上功夫并不弱,起掌一推,披风便被掌风刮开,留下个纸卷,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棠氏走进了些,蹲下身子闻了闻气味,确定无毒后,这才将纸卷拿起来。
薛御史瞧见那双颤抖的手,便将纸卷接过来。
展开一看,夫妻二人脸色齐齐一变。
“棠棠在四殿下秦溪手里。”薛御史将那卷纸揉在手心儿里,皱巴巴的裹了层冷汗。
棠氏闭了闭眼,哪怕头一次办案,头一次出嫁的时候,都从未这样慌过,“棠棠……该怎么办?”
抓薛慕棠的人直接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说是前四皇子秦溪。
抓人的目的也很简单,只要薛御史明日在同萧元帝喝茶的时候,下毒即可。
而放人的条件,便是萧元帝退位,秦溪登基之后。
薛御史和棠氏夫妻恩爱,薛御史更是京中有名宠妻如命,爱女如命的人。
若是薛慕棠这个宝贝女儿死了,薛御史和棠氏活着也没有意思了。
如果时间充裕,薛御史此刻定会立刻从密道进宫,禀告一番。
但那送信的人没有走,一直在外头守着,留给薛御史和棠氏的时间只有半盏茶。
半盏茶的时间里,但凡薛御史离开这个院子,薛慕棠的人头便会被送上来。
可若薛御史接下了毒药,办成了事,薛慕棠便可毫发无损的被送回来。
棠氏此刻只觉得一股冷意从心头蔓延开来,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薛御史铁青着脸,将手中的纸紧紧攥着。
一方是为国为民的萧元帝,一方是如珠如宝的乖女儿……
风渐起,吹得门窗来来回回“吱呀”作响,刺耳得让人心慌。
“好。”薛御史知道那人就在外头等着,闭眼沉声道:“答应你们的条件便是。可棠棠若受一点儿伤……我薛岩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们。”
棠氏没有说话,只别过头咬牙流泪。
她不愿他的丈夫当奸臣,可也不愿女儿……死在贼人之手。
门外的人闻言,没有进来,只用一道轻柔的掌风将一瓷罐送了进来。
“咯噔”,瓷罐平平整整的摆在了地上。
棠氏抢在了薛御史前头,将瓷瓶打开,清香扑鼻,满满一瓷罐的茶叶。
“庐山云雾?”
薛御史点了点头,眉头深深皱起。
安平伯府
天刚亮,小厮正要取下门口的灯笼吹熄蜡烛,却见一个穿着灰扑扑长袍的高大身影门外的墙脚蹲着,直发抖。
小厮揉了揉眼睛,大吃一惊,“姑爷?”
秦沔抬头,牙齿冷得在发抖,正打算站起身来,腿一麻,人就倒在了地上。
小厮连忙招呼了几个人过来帮忙,将秦沔抬进了安平伯府。
安平伯府内烧着暖融融的炭火,小厮带了秦沔进去沐浴了一番,又送了些热茶、糕饼后,这才过来跟安平伯禀报。
安平伯从兰姨娘的屋子里出来,眼角眉梢都染着愉悦温和。
“他来了?”
“是呢。说是要找伯爷帮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