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儿子不听话,不还有大儿子吗?
“博哥儿那儿可准备好了?”
春海点头,“回伯爷的话,一早准备好了。
虽然周家在京城的私军不算太多,但世子带兵包了皇宫是没什么问题的。衣裳粮草都用夫人娘家的船运了过来,那些人瞧见那么多衣裳,便晓得兵多,不敢再进的。
只在京里拖个七日,周家驻扎在营地的兵就能过来。
一能拦住萧元帝的萧家军,二还能挡住西戎的兵。”
安平伯满意的抚着胡须点点头,立马让人放出消息了。
天刚亮,城门口便响起了一阵响彻云霄的锣鼓声。
“铿铿锵锵,铿铿锵锵……”
“父老乡亲们!你们可晓得我们被萧山王那老贼骗了啊!”
“骗什么啊?”
“就是啊,陛下骗我们什么了?”
……
“你们不知道?”那人拔高了嗓音,痛心疾首道:“萧山王那老贼说陛下不是先帝爷的孩子,是太后娘娘与旁人私通生下的孩子。
可你们晓得不晓得啊,今儿我敲梆子的时候……陛下的屋子都被烧焦了!就连帮萧山王那老贼的镇国公府也到处都是火啊!
萧山王那老贼,分明就是知道镇国公复仇心切,这才骗了国公爷说谎,好把陛下推下去。国公爷在外头镇压叛乱,可萧山王那老贼竟然在镇国公府杀人放火,烧死了国公爷的未婚妻!
如今那云罗国乱得不成样子,国公爷才回来就去那地儿,那不是让国公爷有去无回,专去送死的吗?
这等无耻之徒,乱臣贼子,我们怎么能让他做皇上呢?咱们得把他推下去,让咱们正儿八经的皇子殿下们坐皇位,咱们老百姓才能发财,才能不遭天谴啊!”
站在台子上那敲梆子,大声说话的是平日大家熟识的阿天。
敲梆子的早起晚出,酷暑寒冬都得受着,阿天为人爽快热心,平时总要帮些人家送新鲜的青菜和刚宰的猪肉。
京城里的妇人男子有个什么事儿烦他,他也爽快应下,这让众人对他的印象一直很不错。
因而,在阿天说起萧元帝刻意捏造证据,污蔑景仁帝,还要镇国公送死的时候,众人的心一下子就慌了。
“难不成这是真的?”
“哎呀,阿天亲自看到的,还能有假的?不然怎么昨儿陛下死,今儿镇国公府就出事了呢?
这分明就是把咱们老百姓当傻子啊。要是老天降罪,岂不是要我们大旱、雪灾,没个活路吗?
前朝那不是正统的皇帝登了基,十家子里头,可有八九家都是饿死了的啊!”
人群中,这道尖酸刻薄的声音尤为响亮,一时引来不少人的注意。
若有人认得,便会知道,这穿了一身石榴红马面裙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从前的庄亲王妃齐氏。
阿天点了点头道:“对,这位夫人说的太对了。血统不正的皇帝登基,老天降罪啊,那是遭天谴啊,咱们不推翻他,一家子老老小小,那全家都得死绝啊!”
阿天的话刚一落,一群带了包裹的老弱妇人忽然放声大哭。
“那谁家的啊,怎么哭成那样儿了?”
“我的老爷啊!您死的好冤啊!”
那妇人哭着哭着便晕过去了。
阿天使了个眼色,身边的丫鬟便哭哭啼啼道:“我家老爷是朝里的三朝元老韩大人。上回给陛下求情,萧元帝就让我家老爷告老还乡了。
这还不算,还要将韩家人贬到封地去。让咱们今儿就走人。我家老爷为国为民操劳多年,临了还得跟着儿孙去那种地方。
老爷觉得对不起一家子儿孙,今早便去宫里求情了,谁知道……谁知道,恩典没讨着,反倒……反倒老爷被萧元帝判了个腰斩,让咱们夫人去收尸啊!”
齐氏眼眸子亮晶晶的,嘴巴一撇便恨恨道:“三朝元老说杀就杀了,先前的好分明就是装给咱们老百姓看的。
陛下在的时候,咱们还能好好儿做买卖,过日子,这样下去……我看啊,我们都甭活了!”
三朝元老,身份尊贵,尚且腰斩,普通百姓,命如草芥,要斩便斩,何须多思?
南齐人信天,信命,更惜命,一听阿天说遭天谴的事儿,再听说三朝元老求个情都被无辜杀害的事儿,自是一下子便慌了。
齐氏和阿天瞧着这些人惶惶不安的往家中走,得意极了。
可刚没得意多久,身上的穴道便被人点住,身子也被一提,放在了高台之上。
少女秋波眉,水杏眼,身材高挑,眉宇英气,正是薛御史的女儿,顺天府的女捕头,薛慕棠。
“薛捕头来了?”
薛慕棠平日帮京城百姓做了不少好事,阿天虽乐于助人,但薛慕棠却能帮穷人讨回不少公道,因而,众人对薛慕棠的感激,比起阿天来,只多不少。
“乡亲父老们。”薛慕棠一身暗红色劲装立在高台之上,拱了拱手严肃道:“咱们认识阿天是不假,可这妇人,却是从前的庄亲王妃。他们俩站在一头,一个鼻孔出气,咱们是不是也得想想。
若是真的陛下被人推了下去,谁来当这个皇帝?若是从前的皇子殿下们,不是病弱,便是昏庸,若是从前的庄亲王,那便是好色昏庸。这样的人来当皇帝,京城里好看的姑娘们还要不要嫁到好人家了?
若说天谴?呵,南齐前年没下大雪,冬日没冻死虫子,害得去年不少州府连粮食都交不上来。咱们京城虽然有的吃,可别的州府闹蝗虫厉害的,来京城里逃难要亲戚帮忙的那也不少。谁家又好过?
可今年呢?”
薛慕棠指了指天道:“去岁没下雪的地儿,譬如幽州,赢州一带,今年倒是比京城还先下雪。若真是老天要降罪世人,何必天降瑞雪?可见这些人是在说谎!
至于韩家人!”
薛慕棠眸光一冷,便从袖子中拿出一张逮捕的文书,厉声道:“韩子忠虽是三朝元老,可在朝为官,从未给百姓做过一件善事。工部造桥,韩大人在户部的儿孙贪墨多少啊?儿孙犯罪,韩大人又仗着自己的身份高,偏袒了多少啊?
你们都瞧瞧……城西叶家的孙女不肯嫁人,被逼撞墙而死,平天桥建造之时,韩大人刻意让自己的亲戚出劣质的石料运送过去,导致前年桥塌人亡,死伤无数。这样的人,陛下杀了有什么错?
若像景仁帝那般老贼一样,只会包庇,那才是咱们老百姓的大灾!
你们扪心自问,陛下登基后,减苛捐杂税,除贪官奸佞,哪一桩事是对咱们有害的?庄亲王那般无德无才,好色昏庸之人做皇帝好,还是
咱们如今明察秋毫,高瞻远瞩的陛下好,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吗?”
薛慕棠的话一落,众人嘀咕埋怨的声音立马歇了下来,唯有韩家人个个凶神恶煞的看着她。
无为其他,薛慕棠带来的官兵已将刀放在了这些人的脖子上,押送着他们上了驶向顺天府大牢的囚车。
至于阿天和齐氏,薛慕棠也一点儿没客气。
“大庭广众之下,散布谣言者,下狱住着!”
齐氏瞪大了眼睛,脸都气得涨红了,可被薛慕棠手一提,人便脚不着地的被提走了。
安平伯府
年轻男子沉沉的目光落在锋利锃亮的长剑上,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红润的唇缓缓开口问道:“薛慕棠做的?”
“是啊。”小厮春山皱眉道:“原本等那些人一乱,咱们的人就能趁机扮做萧元帝的人四处乱杀一通,给萧元帝安上暴君名头的。”
萧元帝在云州便颇受百姓爱戴,到京城登上皇位后,施行的政策更是让不少百姓感恩戴德。
这样的情况,若要直接逼萧元帝退位,难免会引起百姓暴动,谁再一挑头起事,新帝的帝位未必能坐稳。
因而,安平伯便派了与京城百姓十分交好的阿天去游说众人,又派了不少杀手伺机而动,大杀一通。
只要人被杀了,京城的百姓惶惶不安,民怨沸腾,那包围皇宫,再大开城门,迎其余的周家军进来,逼萧元帝退位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可偏偏,薛慕棠直接把顺天府的捕快都带了出来,还带了锦衣卫的杀手到街上。
不但自己站出来给萧元帝说了好话,让众人愈发爱戴景仁帝,还把阿天和齐氏送进了监狱之中。
嘴皮子这样利索,又心向着萧元帝的人,其实……是不该活着的。
不过也没关系,皇宫加派人手的同时,他们的不少人也正好能安插进去,帮忙为接下来的事情铺路。
苟博垂了垂眼,“本世子亲自去吧。”
是夜,月华如水,满地银霜。
廊檐下白灯笼撒下惨白的光,将人影拉得老长。
薛慕棠提着一盏灯笼,步履沉重的往薛府走去。
“棠棠!棠棠!”身后的男子叫住她。
薛慕棠转身,皱眉道:“贺捕快,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