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帝抬眼一看,赫然是面色清冷的顾延琛。
“啊啊啊!”景仁帝虚弱的张了张嘴,却发现嗓子已经哑了。
可那意思,是让顾延琛过来帮帮他。
然而俊美如玉的男子只是淡淡道:“众叛亲离,被人欺骗的滋味儿,不好受吧?
您当年对顾家下手的时候,我们顾家、崔家对您的信赖,并不比您对徐淑妃和秦溪的信赖少啊。”
他和他的父亲顾怀曾都已经暗下决心,遵照先帝遗旨,只要景仁帝能让南齐国泰民安,他们便会永远拥护景仁帝。
但景仁帝后来对顾、崔两家所做的一切,却让他们的一切努力戛然而止,不得不家破人亡,拥萧山王登基。
“啊啊啊!”景仁帝嘶哑的想吼叫些什么来解释。
顾延琛讽刺一笑道:“陛下您不必白费力气,您欠顾、崔两家的性命,是还不了了。微臣今日来,是让您……血债血偿的。”
景仁帝惊恐瞪大了眼睛,顾延琛的刀子却一刀一刀的割在了他的身上。
景仁帝死死地盯着门外,满是希望,期盼着杜皇后过来。
然而,杜皇后的身影只在外徘徊一瞬,低声说道:“臣妾想着淑妃妹妹和溪儿过来住着,院子是不够住人……
臣妾知道陛下不忍淑妃妹妹受苦,眼下臣妾已经收拾好东西了。丹阳身子骨不大好,臣妾先去照顾她一些日子。不知陛下何时大业能成,臣妾先祝陛下……心愿得偿,事事顺遂……万岁万岁万万岁!”
颤抖的身影在门外缓缓拜下去。
一门之隔,景仁帝听到了三声磕头声,努力想叫杜皇后的闺名,想让杜皇后回来。
他想为当年误会杜皇后的事道一个歉,想为当年害死二皇子的事情道一个歉。
但这一次,那身影走得毅然决然,再也没有转身归来。
景仁帝含泪闭了闭眼。
也好,她再也不会捧一碗热药在他面前,而后看着他面露怀念,听着他语气悲凉的怀念他最爱的女人了吧?
于她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顾延琛最后一刀下手时,淡淡道:“当年,我爹也是这样盼着我娘亲的。”
可终究,只有战场的一地狼藉,他的娘亲,也香消玉殒。
“咔嚓”一刀,景仁帝含泪闭上了眼睛。
335章 失败的掉包
屋内
嫣红温热的血如山间古道从柳木床上蜿蜒而下,年轻男子手中薄如蝉翼的刀尖上,鲜血滴答滴答,缓缓滚落在地。
北堂离站在门口,妩媚潋滟的眸子染上一抹心疼忧色,见顾延琛仍伫立在床前,仿佛一尊石雕,她慢慢抬脚向前走去。
踏踏踏……
一只温热细腻的手牵住了顾延琛,“阿琛,我会陪你的。”
凋零破败的镇国公府已经恢复如昔,顾延琛有她,有笙笙,以后还会有他们的孩子,再不是孤家寡人。
“哐啷”一声,顾延琛手中的刀子落在地上。
他招了招手,底下一群黑衣人便鱼贯而入,进来收拾尸体了。
而陪着徐淑妃进来的那名婢女,一直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身旁还放着徐淑妃哄骗景仁帝写下的血书。
北堂离大致瞧了一眼,忍不住冷笑道:“安平伯,倒是打的一手如意算盘啊。”
若是安平伯帮助秦溪举事成功,那景仁帝留下的血书,便可作为另一道所谓的证据,昭告天下,证明景仁帝的身世是清白的了。
顾延琛擦了擦手,淡笑道:“算盘是好算盘,不过终究算错了主意啊。”
一想到安平伯为了同胡多问合伙,想把他的阿离送给胡多问,顾延琛的眼眸里便闪过一抹杀意。
北堂离摸了摸鼻子,怕他生气,忙换了个话头道:“对了,那日笙笙在街上,顾珅身上的毒没有害到笙笙吧?”
北堂离当日不在顾宝笙身边,事后才听下面的人禀报了当时的情形。
只是想一想,也觉得心惊肉跳。
原以为是安平伯想让顾珅入公主府做奸细,可没曾想,安平伯醉翁之意不在酒,竟是在顾珅身上下了剧毒,要顾宝笙中毒。
顾延琛知道她是怕自己迁怒胡多问,意味深长看了北堂离一眼,语气轻快道:“笙笙那般聪明自然无事。她出门前便戴了一块避毒玉,吃了楚洵让鬼医调的避毒丸。”
话落,北堂离便觉得嘴里被塞了颗冰冰凉凉的药丸,脖子上被挂了个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赫然是一块莹润无瑕的玉石,雕刻成蝴蝶兰的模样,带了浅浅淡淡的紫色。
“避毒玉,避毒丸?”
“嗯。”顾延琛牵着她的手,解释道:“鬼医先前也以为是剧毒,没曾想,昨晚验了顾珅的尸体,竟发现,安平伯是在他的身上种了噬心蛊。”
“噬心蛊?”
北堂离的眉头立刻紧皱起来。
她常年行走南齐西戎,江湖蛊毒也知道的不少,可噬心蛊这东西,却十分厉害霸道。
能吞噬心智,让人六亲不认,此第一境界;宛若杀手,杀人如麻,此第二境界。
若要解毒,必得用最心爱之人的心头血来解。
“安平伯想让你和楚洵自相残杀。”
北堂离一下便猜到了安平伯的用意。
顾延琛点了点头,“他不笨。”
景仁帝虽然贬为庶人,可帮着景仁帝残害顾、崔两家最得力的刽子手丰城徐家、承恩公杜家,乃至于景仁帝的亲弟弟庄亲王府,都是罪该万死的。
安平伯先前韬光养晦,甘做庄亲王马前卒,自然知道他和笙笙不会放过他。
与其被动迎战,倒不如主动设计,让他杀了楚洵,或是,让楚洵杀了他。
“心倒是够狠的。”北堂离磨了磨牙,狠狠踹了地上的徐淑妃一脚,咬牙切齿的骂道:“狼狈为奸的狗男女,都不是好东西!”
顾延琛招了招手,地上的那婢女便起身将血书放到了桌上。
而后门外走进来一个女子,穿着打扮俱是和徐淑妃一模一样。
就连手里拿着的血书也同桌上的那份无异。
北堂离仔细瞧了瞧那打扮成徐淑妃的暗探雪凝,满意的点了点头。
举手投足都像了个十成十,比沈书娆假扮她可像多了。
“去吧。”顾延琛下令道:“徐家和安平伯府的一举一动,每日逢大事方禀告。万事小心,切勿被人抓到线索。”
“两位主子放心。”雪凝道:“属下必定不会出错。”
顾延琛略微点头,雪凝便扶着先前那婢女袅袅婷婷的走了。
“啧啧,也不知道安平伯知道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会不会哭出来。”北堂离幸灾乐祸,笑眯眯的说道。
她可是知道的,秦溪虽然喜欢帝王之位,但景仁帝当了他这么多年的亲爹,对他也是真心实意的好。
秦溪一下子知道自己是乱臣贼子安平伯的儿子,这些日子再也没有跟徐淑妃说过话,母子两人的关系僵硬冰冷如三九寒冬的冰湖,根本没有缓和的余地。
现在么,北堂离牵着顾延琛的手走出门,瞧了眼门上熊熊火焰,心里就更不担心了。
景仁帝死在徐淑妃手里,母子俩不说反目成仇,可秦溪对徐淑妃和安平伯的排斥,足以让他再不会跟徐淑妃多说一个字。
安平伯忙着成大业,避忌着徐家人,自然也不会有空来找徐淑妃。
只要同徐淑妃最熟悉的两个人没有接触徐淑妃,很多事便一帆风顺了。
转念想到,安平伯这会儿该让人迷晕自己,把自己送到胡多问那儿。
北堂离“哎”了一声,朝顾延琛道:“咱们得赶紧去胡多问那儿呢,迟了安平伯若是生了疑心可怎么办?
你看我做什么?你还不快打晕我?”
“嗯?”顾延琛眯眼看了眼北堂离,“你觉得我下得了手?”
“你不挺能下手的么?”北堂离没好气瞪他一眼,她求他的时候,就没见他心软过。
“那不一样。”
这两种事能混为一谈吗?
见北堂离闭着眼睛英勇就义的模样,顾延琛无奈的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帕来。
手帕刚捂住北堂离的鼻子,女子纤细的身子便倒在了顾延琛怀里。
而顾延琛的脸上,已经戴了一块眉清目秀的面皮。
“主子?”
顾延琛打横抱起北堂离,声音淡淡道:“按计划行事。”
“是。”
今日的雨下得颇大,玉兰街上空无一人。
玉兰街尽头的胡同里,一辆枣红色的马车正静静的停在那儿。
沈书娆坐在马车中,手持一枚小铜镜,左右偏头看了看自己的妆容,不禁抿嘴笑了笑。
唇红齿白,媚色天成,一颦一笑,勾动人心。
还好,这端阳郡主生得堪称绝色啊。
不然,一会儿她若是借着端阳郡主的名头去公主府找顾宝笙和楚洵,楚洵恐怕未必肯多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