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刷刷,火红的枫叶、金黄的银杏叶被铜钱片片割成三片飘落在地。
远处的俊美年轻男子,听闻脚步声至,慢慢摘下了蒙在眼睛上的那层黑布。
安平伯瞧了眼地上的均匀的叶片,“啪啪啪”拍了拍手,夸赞道:“博哥儿的功夫又精进了不少啊!”
年轻男子慢慢抬头,露出一张肤如凝脂,眼睫长翘,唇红齿白,极为俊美的面庞。
若是有人细看,便会发现,他就是从前户部尚书府上的痴痴呆呆的二公子,苟博。
苟博收回铜钱,眉目冷冷,语气恭敬道:“爹,您来了。”
安平伯点了点头,走过来拍拍肩膀道:“这些年……委屈你了。”
秦溪和苟博是徐淑妃一胎双生,而南齐皇室的规矩,却是双生子必须除掉一个。
秦溪是幼子,出生时被苟博弱小许多,若是离了皇宫那些名贵难寻的药材,医术高超的太医,恐怕未必能活。
不得已之下,便只能把苟博抱了出来。
虽是一胎双生,不过秦溪像徐淑妃,苟博像安平伯,加之后来安平伯去了封地,将苟博藏在了苟府当中,便更没有人将父子二人的身份联系在一起了。
原本待在苟府的小院子,有安平伯的人好生带着,苟博是不会有事儿的。
奈何苟夫人看不惯苟博长得比自己的亲儿子好看,去年冬末亲自出手害苟博的脑袋不慎撞到了门,装傻变成了真傻。
直到这边的人找不到妙手回春的大夫,给他送了信,他这才派了人过来找到苟博,将他治好。
虽然数年未见,但安平伯对这个自己亲自派人调教出来的儿子可谓是喜爱至极。
就拿这做事的魄力和狠心的性情来说,都是像足了他啊。
“博哥儿。”安平伯似是不经意提起道:“薛御史家那个姑娘,这些日子还没放弃,还想着四处找你。
你也知道,这丫头是捕快,若是顺藤摸瓜查到当年的事儿,知晓了你的身份,徐家和安平伯府,可都不会太平啊?
你……可要爹的人帮忙杀了她?”
苟博眉目阴冷,语气沉沉道:“此刻杀人,虽能泄愤,却会引人怀疑,薛岩和平渊交情深厚,都是查案之人。
若是他们细查那女人的死,恐怕更容易查到我头上。现在不宜动。
再者,这个女人让我吃了不少苦头。杀她,自然该时机成熟,我亲自将她片片凌迟。”
安平伯细观苟博面色,见他的确没有丝毫动心的样子,心里这才放了心。
他抬手拍了拍苟博的肩膀,含笑道:“到时候,爹一定将她交到你手里,让你亲自将她……片、片、凌、迟!
你好好儿练功看书吧,爹先走了。”
安平伯的人影消失在门口。
苟博蒙上眼睛,“刷”的一下,一枚铜钱准准的打在银杏叶上。
手里的铜钱慢慢打在叶上,落在地上,待所有铜钱铺满了地,苟博这才手掌一张,将地上的铜钱吸入掌中。
而后,狠狠捏了捏拳头。
332章 楚顾合力,齐家被贬离京
郊外
天朗气清,黛山绿水,大鱼肥白,草地青青。
细密绵软的金线花毯上,放着一个雪白瓷盘,上摆着一尾外焦香四溢,内肉白细嫩的鲤鱼。
楚洵正用一双竹筷小心快速的清理着鱼刺,而后,放到顾宝笙面前的小瓷碟上。
“笙笙,鱼有些烫嘴,吃的时候,你小心些。”
少女莞尔一笑,“楚洵,我并非孩童,吃鱼无需你帮忙把刺挑理干净的。”
说着,顾宝笙便要端起楚洵面前另一盘鱼,想帮着一块儿挑刺。
“笙笙。”楚洵挑完刺,把筷子放下,淡淡一笑道:“南齐规矩如此,驸马该伺候公主,你忍心我被你爹爹责罚吗?”
少女一愣,就见楚洵把她抱在怀里,轻声道:“张嘴。”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绵软鲜美的鱼肉便咬在了嘴巴里。
好像对,又好像哪里不对。
顾宝笙突然想起来,萧元帝是明君,楚洵是重臣,又不是那些依附公主府,只吃软饭的驸马,用不着伺候她啊。
不过想归想,见楚洵乐在其中的模样,顾宝笙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远处烧火的凛四端着个搪瓷碗坐在一截大树干上吃鱼,一面吃,一面望着楚洵和顾宝笙啧啧叹气。
“怎么了你?”凛五走过来,手里拿着树枝串好的烤鱼,一屁股坐在凛四旁边,滋滋有味的啃起来。
“你瞧瞧主子这春风荡漾,要求欢的样儿啊。”凛四说的一脸痛心,“你说说,当年主子要是早些碰到小夫人,脑子开了窍。
那还能不要我给我心上人写情诗,不要我追媳妇儿赴约去,我媳妇儿还能跑?五儿啊,我伤心啊。”
凛五毫不客气给了个鄙视的眼神,一脚踹在凛四脚上。
“就你?呵呵。”凛五毫不客气的嘲讽道:“第一,主子早些年碰上小夫人的时候,小夫人还是个奶娃娃,你要主子怎么开窍?
第二,你那心上人,要不是主子不让你回去,你娘趁那档口去见她道歉,瞅见她洗脸,瞧见那一脸的麻子……呵呵,真娶回去,你自个儿哭去吧你。”
“你就不能不戳我痛处?”
“这实话实说。”
“烦人啊你。”
凛四正准备抬手打凛五一下,忽见一只白鸽扑棱棱的掠过树枝飞了过来。
待白鸽咕咕咕的立在坐着的树干旁边儿,两人立马皱起了眉头。
若非有要事,京城里的兄弟是不会在主子和小夫人出外郊游的时候,传信儿过来的。
凛四取出鸽子脚上的小竹筒,取出一小卷儿信纸,展开一看,眉头登时紧皱起来。
“怎么了?”凛五凑过去看了看。
待看到“病危”两个字,神色也严肃起来。
这边的顾宝笙一面吃鱼一面赏景,凛四、凛五的动作她自然也看在了眼里。
不等她叫人,凛四凛五已经放下了手中的鱼,朝楚洵和顾宝笙走了过来。
瓷碟中的鱼刚好已经吃完,楚洵帮顾宝笙擦了擦嘴角,递过去一杯桂花乌龙润嗓。
“主子。”凛四跪在地上,恭敬道:“齐家老太太病危,信上说,怕是熬不过今日了。
齐家这会儿已经派了人过来找您和小夫人,说是……想临死之前,见见外孙和外孙媳妇,您看……”
楚洵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淡淡道:“不去。”
齐家生了他的母亲,可是他的母亲也是因齐家而死,没有母亲,他和齐家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可是……”凛四为难,“您和小夫人来郊外钓鱼的事儿,属下已经在周府门口说过了,京城的人也都知道。
齐家出来找您,京城的人也都知道,若是您不去,恐怕他们会斥责小夫人啊。”
楚洵知道这个道理,所以牵起顾宝笙的手就道:“笙笙你先回公主府,我去。”
顾宝笙明白了他的意思,楚洵大约是不想她去见齐老太太,想她装病回公主府。
可她更知道,齐家专门挑在这个时候过来请人,定然别有用心。
齐老太太的病或许是假,可是要算计楚洵,一定是真。
连亲生女儿的性命都可以放在家族荣耀之后,何况楚洵一个外孙?
想到当年楚洵年幼之时,齐家人为了齐氏稳住庄亲王,根本不管楚洵的性命,顾宝笙便一阵心疼。
“楚洵。”顾宝笙将另一只手放在他的手背上,认真道:“我不放心。这回,我陪你一块儿去。”
楚洵皱眉,温声哄她,“我很快就回来。”
“楚洵,男子有男子的战场,女子有女子的手段。”顾宝笙淡笑道:“他们这回明目张胆的算计你,事情一定不简单。我若不陪你去,一则落人口舌,二则,我心里也不放心啊。”
庄亲王贬为庶人,一无所有,齐家再也不能从中取得任何好处,眼见楚洵位高权重,哪里有不算计的道理?
无非是想将从前淡如凉水的亲情再拾起来罢了。
楚洵知道顾宝笙一旦下定决心的事,从来就不会变,即便他劝说,也是丝毫没用的。
他无奈的揉了揉眉心,温声道:“好,那一会儿你跟我进了齐府,小心些,就在我身边,哪里也不要去。”
顾宝笙点了点头,她不熟悉齐府,齐府中人又并非善类,她自然不会乱走的。
两人并不慌,只等齐府的人来了之后,这才慢吞吞的上了马车,从郊外往京城赶。
齐府
草木青香,金菊满园。
顾宝笙和楚洵一进齐府,便听院子中的不少下人一面偷偷捂嘴哭泣,一面小心翼翼的瞧他们。
接楚洵的是齐老太爷,虽然年迈,脸色亦憔悴不堪,但身材魁梧,走起路来仍是大步流星。
“子珩来了?啊?公主殿下?微臣拜见笙笙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