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爹爹不封你为公主,可让你远离朝廷纷争,世人流言,去纵情山水,寻找良人,总是能够的。
便是你舍不得名利,一个郡主、县主、翁主,一块封地,爹爹也愿意给你的。
你只怨我抢了你的东西,那你可曾扪心自问,这些东西原本属于谁,你又占了别人的父兄、别人的锦衣玉食多少年?你不曾有愧,反倒心生怨恨,几次加害,落得今日下场,怪得了谁?”
秦萱儿顿了片刻,哽咽道:“这些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
你那么恨我,舍得让父皇疼我才怪!如今只有你一个说,自然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你以为你说了这些,我就会信你,就会服你?”
秦萱儿眼神阴鸷,冷笑道:“你大字不识一个,琴棋书画更是不通,子珩什么都会,什么都懂,他现在是不得不娶你罢了。
等日后成亲,他知你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就算你占了我的公主之位,你又能享什么福气与爱重呢?
等着瞧吧,不出一年,待我走后,无论子珩,还是父皇,终究会知道,终究会后悔,认你这个草包做公主,赶我这颗明珠去洛河,是他们做得最错的事情!
顾宝笙……就算你再恨我,也不得不承认啊……论才貌双全,我秦萱儿这辈子都比你强,你一辈子都望尘莫及!”
顾宝笙莞尔一笑,看来……顾宝笙的草包美人的样子始终在许多人心中根深蒂固啊。
“你笑什么?”
少女摇了摇头,浅笑道:“顾宝笙的确不通琴棋书画,这一点,我承认。”
秦萱儿不屑的冷笑一声,心中颇为自得。
就听少女缓缓道:“但平心而论,镇国公府的顾眠笙无论容貌、才华,都远在你之上,这一点,你可服气了?”
秦萱儿呆了一呆。
前镇国公府已经逝去的顾眠笙,艳冠京城,德才兼备,堪称京中第一姝。
便是她在云州,也有所耳闻的。
当时她心中还颇有些妒忌,因为身体羸弱的原因,她无法学骑马射箭,更无法学武功傍身。
但镇国公府的顾眠笙却是文武双全。
后来镇国公府覆灭,顾家全家抄斩,顾眠笙香消玉殒之时,她还曾暗自窃喜,世上没有艳冠群芳的顾眠笙,她秦萱儿便是花中之王了。
可……“你……”秦萱儿看顾宝笙的眸光有些古怪,“你提顾眠笙与我比较做什么?你又不是……”她。
“她”字还未出口,秦萱儿彻底僵住了。
她突然想起,这几日听北堂竟说起的一件事情。
那就是,镇国公府的世子顾延琛袭了爵位,且,当朝之上,便向萧元帝请了两道圣旨。
一是说端阳郡主对他有救命之恩,请求让萧元帝把西戎的端阳郡主赐予他为妻,二是说他见笙笙公主仿佛见其妹眠笙,镇国公府无兄弟姊妹,请求萧元帝让顾宝笙与他结为义兄义妹。
秦萱儿听说此事时,还颇为不屑,只当顾延琛为了保住爵位,刻意与她父皇攀情意,而她父皇,让顾宝笙认顾延琛为哥哥,也是笼络权臣的一种。
但今日说起服气一事时,顾宝笙却突然提起此事,难道说……顾宝笙其实,是顾眠笙?
秦萱儿被自己脑中迸出来的这个猜测吓了一跳,看顾宝笙的表情又惊又怕,“你……你是人是鬼?你……你害死了顾宝笙,蛊惑了父皇立你为公主是不是?”
顾宝笙摇头,淡淡道:“爹爹早知此事,这才同意哥哥认我。
我于宝笙来言,并无害死不害死一说。
若真要说害死,害死宝笙的,难道不是顾家,还有梅疏影吗?你享受荣华富贵的时候,她却缠绵病榻,最终一命呜呼。
我只想告诉你,顾宝笙不欠你什么,反倒是你与梅疏影,或许欠她一条性命。”
“秦萱儿。”少女缓缓道:“你若安分守己,心地善良,可保富贵一生,你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可效仿平阳昭公主,自有锦绣前程。
不过,可惜……你满腹心思算计都用在了别人身上。所以才会……”
自食恶果,落得如此下场。
秦萱儿哭得泣不成声,“你说我咎由自取,那你呢?如果没有公主的身份,你一样你……”
秦萱儿本是想说若非她父皇和子珩的缘故,顾宝笙未必会过得比她好。
但,她脑中忽然想到了顾眠笙。
她父皇还曾夸过顾眠笙,说可惜镇国公这女儿不是儿子,否则赫赫战功中,也有她添砖加瓦。
再想起镇国公府、崔太傅府洗净冤屈,似乎都同顾宝笙离不开关系。
原本想指责辱骂顾宝笙的秦萱儿,顿时哑口无言。
换作她,家破人亡,衔冤负屈,未必能帮家族沉冤昭雪。
“哈哈哈!”秦萱儿苦笑起来,终究,还是她技不如人,输了个彻彻底底啊。
少女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缓缓转身。
“宝笙!”
顾琤坐着轮椅,停在小径上,轻轻的叫住她,“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即便如今知道她是顾眠笙,不是顾宝笙,他也仍是心有愧疚的。
“你不必与我说对不起。”少女抬头,眸光清澈平静道:“回来的那个顾宝笙,是我,不是她。
很早之前,你便帮着顾府的人害死她了。”
顾琤低头苦笑。
原来,他一早便是刽子手啊。
“我还是要与你说声对不起的。”顾琤声音颤抖道:“宝笙,你……多多保重。”
这一分别,他此生应该都不会再有回京城见到顾宝笙的机会了。
他怨恨顾宝笙,曾经想,一辈子不要再见她,便是南齐有哥哥背妹妹出嫁这习俗,他也只想背着孟宝筝或是孟云遥嫁人,从未想过亲自背着顾宝笙出嫁的一幕。
后来,郑绣莲东窗事发,孟宝筝、孟云遥一个一个都走了散了,真相大白,他知道顾宝笙的好时,却双腿尽残,成了戴罪之身。
想要挽回,真心以待,加倍对她好,可这样好的少女,早已有了自己的亲哥哥,好义兄,哪里还需要他的好呢?
他不配,也不能背着她出嫁了。
少女别过眼不去看,平静道:“起风了,或许还有雨,你早些上路,也……多保重吧。”
清幽的香气渐行渐远,顾琤眼眶中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
诚如少女所言,凉风渐起,乌云遮蔽,缠绵细雨很快下了起来。
顾琤将轮椅推至秦萱儿面前,哽咽道:“萱儿……我们走吧。陛下的人,已经备好马车,要押我们上路了。”
秦萱儿歪坐在地上,红肿的双眼迷茫了看了眼顾琤,摇头道:“父皇要接我进宫,封我为公主的,我不要跟你走。我要留在宫里当公主的。”
顾琤一下子心疼得不能自已,忙安慰道:“萱儿你放心,洛河那边哥哥有相熟的人,保证不会让你受苦受累,一月还能吃一次肉的。你乖乖跟哥哥上路好不好?”
顾琤伸手准备将地上的秦萱儿拉起来。
“你放开我!我不要跟你走!”秦萱儿突然一把推翻顾琤的轮椅,面色狰狞道:“你就是帮着顾宝笙来害我,一辈子要让我不好过的。
我不要跟你走……我是公主,我是父皇的掌上明珠,我要去找父皇……我要去找父皇!”
“轰隆”一声,沉闷的雷声从乌云中滚滚而来。
雨水渐渐大了起来,从细如牛毛变得大如黄豆。
大雨中,少女披头散发,衣衫尽湿,一路狂奔,仰头大笑着:“哈哈哈!我是公主,我是公主!我是南齐的公主,南齐唯一的公主!”
“萱儿!萱儿!”
这边几个宫人扶着顾琤坐回轮椅,那边几个宫人打晕了秦萱儿,雨声中的疯狂喧嚣,这才戛然而止。
御书房
萧元帝听说秦萱儿疯了的消息,并未惊讶抬眼,只是淡淡道:“命中如此,随她去吧。”
倒是,“今日宫宴上,那两个背地贬低笙笙,讨好她的妇人,查查她们丈夫是谁,贬一级,以作警醒,长长记性吧。”
若非为了宝贝女儿的名声,他非一下子宰了那两个长舌妇不可,说他的女儿不如秦萱儿,这简直就是在胡说八道!
小松子依言吩咐下去了,转头见萧元帝拿着一封迷信哈哈大笑,也笑眯眯问道:“陛下这是瞧到什么有趣的事儿了?”
笑得还挺开心的。
“朕啊,是在笑安平伯这一家子。”萧元帝将迷信放下,摇头笑道:“原想抽空收拾收拾这家子人的,不过既然要办这么‘体面’的婚事。
早早的处置了,倒是没趣儿了。你差个人把信送去,让笙笙和子珩也看看吧。”
“诺!”
小松子把信接过来,低头一看,便瞥到了开头几个字“沈书娆有孕”。
安平伯府
沈书娆躺在床上,一脸惨白,“呕!”
“快!拿痰盂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