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厨哆哆嗦嗦道:“督主,这是给姝贵嫔的份了。”
孟长安嫌弃地接过,冷声命令:“下次多做点。”
御厨忐忑难安地向姝贵嫔告罪说新做的糖被孟督主拿走时,本以为会挨一顿骂,甚至是责罚,但奇怪的是,向来仗着宠爱十分跋扈的姝贵嫔不只不生气,还推脱说她最近糖吃多了,牙疼,让他多做点给孟督主送去。
于是御厨得出一个结论,这宫里的人真是复杂,脾气说变就变,但唯有一点,孟督主是必须要好好巴结的。
一架奢华大气的红漆马车停在秦宅门口,孟长安撩起帘子从车窗往外看了看,此时正是傍晚,街上行人络绎不绝。他皱了皱眉,对德喜道:“绕到后门去。”
德喜微微惊讶,他们督主什么时候见一个人还要偷偷摸摸了?他朝外面吩咐一句,马车便慢慢悠悠地绕到了秦宅的后门,这里是一条没什么人的窄巷。
不等孟长安吩咐,德喜就下车敲了敲后门,这后门平日里都是有人把守的,怕的是有宵小趁夜行窃。
德喜低声对那守门的人说了几句话,那人就跑进去传话,不一会儿,秦绵穿着一身绛红色襦裙,脚步轻快,面露微笑地走出来。
孟长安从车窗看见,心中微微一动,他强压下嘴角的笑意,面色淡然地下车。秦绵已经到了他面前,对他微微一福,问道:“督主,怎么到后门来了?”
孟长安看了德喜一眼,德喜心领神会让车夫把马车赶的远了些,于是后门处只剩下孟长安和秦绵两个人。
“传旨的人来过了?”孟长安状似不经意地问。
秦绵笑意不减回答:“来过了。”
他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想从中找出一丝不甘愿和难过,但她笑得眉眼弯弯,面上无丝毫不喜。
孟长安背在身后的手犹豫了片刻,伸到她面前,上面是一只小盒子。秦绵一看,璨如星子的眸子更加亮,她娇声问道:“给我的?”
孟长安的视线牢牢锁住她,点了点头。秦绵小心翼翼地打开,发现里面摆放着一颗颗形状颜色各异的糖,她迫不及待捏了一颗淡粉色的糖放入口中,满足地眯了眯眼。
见孟长安依然直勾勾地盯着她,她嘴里含着糖含糊不清地问:“督主要不要尝尝。”
孟长安挑了挑眉,声音低沉:“要。”
秦绵捏了一颗打算像上次一样喂给他,然而她的手一伸出去就被孟长安抓住,他微一用力便将她扯入怀中,紧接着他微凉的唇便覆上来,大手掌控着她的后脑不让她退开,滚烫的舌尖突破唇齿的阻挡,在她嘴里搜寻了一圈,最后舌尖一卷勾着那颗糖离开。
他痴缠的眼神落在她莹润的唇上,哑声道:“本督尝过了,人间美味不过如此。”
第56章
秦绵像被他的眼神烫到, 双颊渐渐染上红晕,很快就连一双小巧的耳朵都开始变红, 孟长安眸色沉暗, 大手捻住她微红的耳垂揉了揉, 秦绵只觉得一种麻意从心间传遍全身。
她软软地抗拒着:“你……别这样。”
孟长安唇间溢出一阵低沉的笑,哑声问她:“嗯?别怎样?”
秦绵只觉一颗心忽上忽下闹腾得很,她嗔怒着推开他,抱着糖盒跑远,在后门的门口停留了片刻,转身明眸娇羞瞪着他,委委屈屈地道:“督主以后再也别想吃糖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进去了, 孟长安站在原地脸上缓缓浮现一丝笑痕,黑眸中如同染了雾气,情绪叫人看不分明。
“下次再敢跑,本督就吃了你。”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幽深地视线盯住门口。
守门的下人不敢关门,缩在角落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直到孟长安冷沉的一声“关门”响起, 他才敢把门关上。
皇上赐婚的第二日, 整个泰安城都知道了这件事, 秦翰原来被下狱时, 很多同僚都断了与秦家的来往, 如今却恨不得纷纷上门来道贺。不过几日的功夫, 秦家收到的贺礼已经堆积如山, 秦翰的旧友每每上门,必定要感慨一番自己当初如何身不由己才不能为他说话。
开始秦翰还以为这些人是真心祝贺他摆脱牢狱之灾,但当他们明里暗里打听孟长安的喜好,求秦翰跟孟长安说说好话解决一些麻烦时,秦翰便渐渐回过味来,这些人根本就是想借着他与孟长安搭上关系。于是又悔又怒的秦翰开始闭门谢客,秦家终于又回归了平静的日子。
但比起已经能平静接受的秦家,定国公府并不平静,定国公一听说这件事便找出了自己积灰已久的斩马刀,暴躁地要杀到东厂去找孟长安算账。秦绵的舅舅和几个表兄无论如何都拉不住他,最后还是老夫人江氏挡在他面前,才勉强拦下他。
江氏痛心道:“我知道你难受,可你想想,这是圣上赐婚,难道你要绵姐儿抗旨不成,那可是死罪呀。”
见定国公终于冷静下来,江氏顿了顿劝道:“你现在到东厂去找孟长安闹,只会让他以为绵姐儿对这门婚事不满,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婚后报复在绵姐儿身上该怎么办,你想清楚,我不拦着你。”
定国公喘着粗气,最终叹息一声,回书房一个人待着了。
定国公府里还有一个人始终不肯接受秦绵要嫁人的事实,周韵在周琦裕卧房门口敲了敲门,里面毫无回应。
“大哥,你千万别想不开啊。”周韵心急,就在她想要一脚踹开门进去把周琦裕揪出来时,江氏被嬷嬷搀扶着到了。
周韵像看到了救星跑过来扶着江氏,道:“祖母,您劝劝大哥吧。”
江氏点点头,上前敲门,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周琦裕开门把她迎进去。
江氏见孙儿脸色灰暗,神思不属的样子,沉吟片刻后,问他:“裕哥儿,你是不是对你表妹……”
周琦裕愣了半响,苦笑着点头。江氏叹了口气,道:“如今事已成定局,你只能选择放下。”
周琦裕心中挣扎:“祖母,若是其他人孙儿一定为表妹开心,可那孟长安,不是良配。”
江氏:“这些话往后不要再说了,你若不能自持,就是在为难绵姐儿。”
周琦裕低着头,脸上满是苦涩,江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要是真想为她好,就振作起来,努力上进,争取有一日做她的后盾,不让别人欺负她。”
江氏的话如醍醐灌顶,让周琦裕心神为之一振,终于想通了。
秦翰的闭门谢客之举挡得住争相拜访的旧友,却挡不住自己的亲兄长。三月中旬,秦绵的大伯秦涟举家来到泰安城,因为秦翰被罢官,秦涟得了升迁的机会,谋了个礼部侍郎的位置。他像是故意在膈应自己的亲弟弟,买了秦家隔壁的宅子,于是这条街上两个临街的大宅俱都姓秦,只是主人家一个是官身一个是白身。
这一日,秦涟的正妻叶氏带着女儿秦娇来闲坐,毕竟是亲戚,曹氏不好说什么拒绝的话,只能让她们进来喝茶,并让秦绵和秦柔陪着说话。
秦娇小时候没怎么见过这个堂姐,但却一直很嫉妒她,因为别人一提起安阳秦氏最出挑的小娘子,所有人的回答都是秦绵,秦绵长得美又于书画刺绣上颇有造诣,只要她在,就没有人看得到秦娇。
何况,秦翰原来官拜大学士,是二品高官,秦绵又嫁给了长宁侯世子,这让秦娇每日睡梦中都嫉妒的直咬牙。幸亏秦绵爬得高跌得也惨,秦翰丢了官,她也被长宁侯世子厌弃休回家,至于什么和离,不过是说出去好听,至少秦娇心里一直是这么以为的。
秦娇掏出一方绣帕掩了掩嘴角的讥诮,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最后不还是要嫁个太监,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她轻蔑地看了沉静坐着的秦绵一眼,心道:她还真是沉得住气,不,一定是装出来的,说不定每天晚上蒙着被子哭呢!
她给自己的母亲使了个眼色,叶氏立刻与曹氏换了个话题,谈到了秦娇的婚事,她如今最得意的便是这个女儿马上就要嫁给勇恩伯的嫡长子了。如今他们一家处处都压了秦翰家一头,更别提,秦娇嫁入高门,而秦绵不止被侯府休弃,还要嫁给一个太监。
秦绵听着叶氏和秦娇炫耀勇恩伯府送来的聘礼,无聊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发呆,哪知她这样的表现却被秦娇当做是自卑,炫耀的越发卖力了。
曹氏也听出来她们的恶意,便不再搭腔了,最后叶氏说的嗓子都干了,见曹氏还不让下人续茶,便冷笑一声带着秦娇离开,反正她们今日来的目的也达成了。
曹氏憋着一口气送她们到大门口,秦绵和秦柔也跟着,只是大门刚打开,几人就被门外的阵势吓了一跳。
只见秦宅门前整齐的站着两大排东厂番子,他们每两人抬着一个挂着红绸的大箱子,足有几十箱。最前头,孟长安端坐在马背上,一身红色蟒袍外系着玄青色斗篷气势慑人,他抬眸冷冷看过来,叶氏拉着秦娇的手都在抖,两人互相支撑才没有腿软地跌坐在地。
秦绵弯起嘴角对他浅浅一笑,孟长安眸中的冷意融化些许,他今日是来下聘的,按理不该他自己上门,但他无亲无故孑然一身,也懒得拘泥于这些小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