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秦绵望了一眼漆黑的街道,心里也像被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包围,她忽然觉得喘不上气,双臂环在膝盖上然后把脸埋进去,眼睛不看也许就不怕了。
孟长安回来时正看见这样的她,柔弱无助,孤立无援。不用他做什么,光是她那愚顽的父亲就能把她拖累的身心俱疲。
秦绵听见脚步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抬起头看见孟长安冰冷漠然的脸不由怔了怔。
“怎么不进去?”他声音无波无澜,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秦绵站起身,忍过那一瞬间的晕眩才轻声回答:“我怕督主不肯见我。”
孟长安看她身上穿着薄薄的单衣,手指冻得发白,脸色顿时沉下去,嗤笑道:“这是唱的哪一出?苦肉计吗?”
“你敢威胁本督?”
秦绵被他冷漠的语气一刺,眼眶微红,眼中渐渐泛起水光。孟长安看着她难过的表情心中一颤,别过头,冷声道:“哭什么,跟本督进来。”
他走出几步秦绵却还站在原地不动,他失去耐心回过头:“秦绵,你究竟在闹腾什么?”
半响,他见她低着头嘴唇嗡动,他皱着眉靠近,才听见她声若蚊鸣说了一句:“我,我脚麻了。”
孟长安微微一滞,将她被夜风吹凉的身子一抱,大步走进了厂督府。
第53章
他走的极快, 秦绵娇小的身子缩在他怀里,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夜色下, 他神情紧绷冷漠得不近人情, 但秦绵耳侧便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让她飘浮不定的心绪也跟着安定下来。
孟长安抱着她进了厂督府的前厅,将她放在一张红木圈椅上,他将起身时,秦绵仍在恍惚之中,手还搭在他的脖颈上。孟长安的动作顿住,就近看她那双映着水光的明眸, 眼睛里的柔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然而秦绵的怔愣只是一瞬,她惊慌地别过脸把手收回来,孟长安眼底飞快地划过一抹失落,随即是带着嘲意的一笑。
他退开两步,视线也不再盯着她,声音微凉:“一会儿让德喜送你回去,本督还有些事要处理。”
他本来想看她哭着求他的, 但事到如今, 他终于意识到, 他是见不得她落泪的, 她哭一哭, 装装可怜, 他的心就像被剜掉一块似的, 疼得厉害。
他没等她的回应,抬脚便走,就快走到前厅门口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磕在地上的声音,孟长安骤然回身,眼底浮上一丝惊痛。
“你……在做什么?”孟长安好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秦绵双膝磕在地上一阵疼痛,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了,秦翰犯的是死罪,但这件事既然由东厂来查,那他有没有罪就只是孟长安一句话的事。
秦绵声音微颤:“督主,求求你了,救救我父亲。”她眼睛里泪意磅礴,或许是因为膝盖疼痛,或许是因为舍弃了残存的自尊。
孟长安紧紧攥着手心,攥得发疼,才克制住自己想要上前将她狠狠抱在怀里的冲动。他勾起一侧嘴角,表情彻底冷了下去。
“求我?可以,但本督向来唯利是图,你能给本督什么?”
秦绵泪盈于睫,强撑着道:“督主要什么都可以,只要我能给得起。”
孟长安眼眶微热,竭力不让那丝痛苦溢出来,他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修长的手指捏起她的下颚,指腹下滑腻莹白的肌肤让他眼底带上了另一种焦躁和干渴。
半响,他声音幽幽地问:“不若用你的人来抵?”
秦绵一怔,而后仓皇抬头,只见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黑沉沉的深不见底,她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抖,想起那一日在孟长安的床上,他亲吻她的力道,像要把她吞吃入腹……
在她愣神的时候,孟长安已经蹲下来与她平视,秦绵眼前被那张俊美的有些妖异的脸占据,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受到了蛊惑一般,突然身子前倾,温软的唇触上了他的。
她起身的动作太过突然,孟长安一时没有防备向后退去,最终身体不稳坐倒在地,紧接着便是一个软绵绵带着温度的身体落在他怀里。
他下意识伸手揽着她的腰,眼底一片暗沉:“谁告诉你用这种方式抵债的?何况,本督不满意。”
他哑声说完,大手抚过她的后颈迫使她向前,那张红润润的小嘴就这么送到他唇边,他慢条斯理地覆上去,似在品尝佳酿,舌尖一顶从她的唇缝间溜进去,嘬弄吞咽着,吻得她身子轻颤,软软地依在他怀里,喘息连连,无一丝退路。
不知过了多久,孟长安才退离寸许,眸色深暗地凝着她,大掌在她背上游移,划过她美好的腰线时,停留了片刻,紧接着向下掌心重重拍在她微翘的柔软处。
“你欠本督的必然要这般抵才有诚意。”
秦绵懵然,脸上迅速爬上一片红晕,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伸手将孟长安再次推倒在地,慌乱地与他拉开距离,自己也因为扯动膝盖上的疼痛而向一边倒去。
孟长安黑着脸站起身,秦绵已经双手捂着脸不敢看他。
“还不起来?地上凉。”孟长安皱眉无奈道。
秦绵声音嗡嗡的,羞怯道:“我膝盖疼,起不来。”
孟长安俯身将她抱起来,坐在了她刚刚坐的那把椅子上,秦绵如同一个小孩子被他抱坐在腿上。他碰了碰秦绵的膝盖,听见她发出抽气声。
他眉心微拧,将她的裤腿往上撸起,见膝盖上红红的,还有些肿,用手轻轻按了按,秦绵痛得嘶一声。
“来人……”孟长安还未说完,秦绵便抓住他的衣袖,声音祈求:“我不回去。”
孟长安轻哂,捏了捏她哭得微红的鼻尖:“没让你回去。”
德喜听到声音进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他微低着头,内心感动,今日之后终于不用整日面对阴晴不定的督主了。
“德喜,去库房把白玉膏拿过来。”
德喜应声出去,没一会儿就拿着一个白色的瓷瓶进来交给了孟长安,孟长安往手上倒出一些,抹在秦绵红肿的膝盖上。他掌心热热的,揉的时候微微使力,秦绵疼的挣了挣,软声喊道:“你轻点,疼。”
孟长安手上顿了顿,板起脸道:“你还知道疼?下次再敢这样,你的腿就别要了。”
秦绵眼睫眨动,又开始掉泪,不过,这次显然是疼的。
孟长安面上虽凶,但到底放轻了手上的力道,揉到最后,秦绵困倦,靠在他肩头昏昏欲睡。孟长安低头,凑近去看她的睡颜,痴迷地去闻她的鼻息,她的唇近在咫尺,他却只是深深看着,并未再向前。
“秦绵,这样便好。”他已经不愿奢求再多,只要她能一辈子留在他身边。
德喜匆匆走进来,见秦绵睡着,压低声音在孟长安耳边道:“督主,秦夫人来了,在大门口等着呢。”
孟长安不喜别人随意进出厂督府,因此德喜也没敢让曹氏进来。
孟长安嗯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他抱着秦绵起身,让德喜拿了他的披风过来给秦绵盖上,之后就抱着她一路走出厂督府。
曹氏带着秦柔和秦文淼在厂督府门口焦急地等着,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顿时愣在原地。孟长安抱着秦绵走到曹氏面前,曹氏回过神刚要开口,便听孟长安压低声音叱道:“噤声。”
曹氏抬头对上他阴寒的目光不禁身子发抖,孟长安冷睇她一眼,径直走向秦家的马车,把秦绵轻轻放在座位上,又把她身上的披风紧了紧,做完这一切他对秦柔招了招手,秦柔微微一惊,但还是反应迅速地走过去。
“照顾你姐姐。”孟长安示意她上车,秦柔点点头,上车之后让秦绵靠在她怀里睡着。
孟长安看了熟睡的她一眼,刚要离开,便听见她的呓语:“督主,救我,我害怕。”
她在梦中低泣,小脸哀凄地皱在一起,孟长安心中狠狠一颤,想上车将她抱在怀里哄,但曹氏和秦文淼已经走过来了,他深吸口气,将车帘放下。
车帘下落的那一瞬,孟长安眼底的温柔尽数掩藏,面对其他人,他依然是令满朝上下闻风丧胆的东厂督主。
“秦夫人,有事?”
曹氏期期艾艾地开口:“孟督主,不知我家绵姐儿她?”
孟长安随口答:“睡着了,回去的路上不许吵她。”
曹氏心慌意乱地点头,犹豫地看了孟长安一眼,孟长安挑眉,开口承诺:“秦夫人放心,秦大人明日必定平安回家,回去等着吧。”
曹氏心里顿时涌上欣喜,但随即想到孟长安对秦绵的态度,她的情绪又低落起来,孟长安肯帮忙也许是女儿妥协了什么。
她越想越难受,对孟长安恳求道:“孟督主,绵姐儿她……”
然而面对孟长安冷凝的面色她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秦夫人,你该回去了。”孟长安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曹氏紧抓着一脸愤怒的秦文淼,落荒而逃一般爬上马车。
夜风里,孟长安凉凉的声音飘来:“小声些。”
曹氏立刻动作放轻,拉着秦文淼坐在角落里,一点也没碰到熟睡的秦绵。
深夜,孟长安独自进了东厂的刑房,身边连德喜也没跟着,长长的走廊只有他一人的脚步声,阴森而空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