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过是个小小的昭容,小楚将军和皇上是生死之交,他的亲妹妹,我怎么敢记恨?”沈若华哂笑,“不知道二位姐姐还记不记得,我上次说的被人推落水中差点淹死,是一个小宫女救了我?”
贤妃回想了一下,两三个月前沈若华是去皇后娘娘那里告了一状,说有人暗害她。不过当时因为证据不足,又没有其他人看见,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是有此事,莫非楚姑娘就是当时救你的人?那她岂不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该感谢她才是,怎能怪罪人家?”这下贤妃和淑妃也觉得沈若华太不讲道理了。
她们三人此时对星涟态度不同,不过是因为一个把她当做了情敌,另两个不是而已。
“我没怪罪她,当时也十分感谢,她说她是冷宫楚美人的婢女,我也相信了,还赠送她不少钱财。”沈若华不服气地辩解,“既然她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份,那时候为什么要对我撒谎?她还信誓旦旦地承诺过要在冷宫终老,这不是有意欺骗是什么?”
几个女人争得热闹,江德彦在一边感到很为难,却不好插嘴。
沈若华落水被救那次他是亲眼看见的,后来跟含元宫的宫人打听之下得知救人的叫紫云,他就那样跟皇上说了。现在听她们自己说出来才知道,原来那时候奋不顾身去救人的竟是星涟。
皇上交待的事他没办好,找个人还找错了,要是当时仔细一些亲自去横台宫查看,说不定早就能发现楚美人她们的处境,早点把人接出来了。这下知道了,他开始头疼该怎么向皇上解释,才能免于责罚,最重要的是不能让皇上对他失去信任。
沈若华不依不饶地抓着星涟骗她这一点,星涟也烦了,她那时候也没想到过后来的情况,哪知道还能有与沈昭容打交道的一天。随口那么一敷衍,她竟然还当真了,有出去的机会谁愿意老死在冷宫?
“你烦不烦?跟你说了事出有因,但是什么原因呢,是我的私事,没义务告诉你!你不服气就去向皇上告状啊,他是你夫君,你要是没错,他不会偏袒我的吧?”星涟双手叉着腰,歪着头反驳她。
沈若华一怔,楚星涟再怎么样也只是个民女,她没想到她竟然敢对自己这么无礼地说话。
她气得咬咬嘴唇,有些口不择言地说:“楚姑娘你别怪我多心,当时那附近一个人都没有,而我落水之后你第一时间来救我,要说跟你没关系,我可不大相信。只是我那时候太天真,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你疯了么?你的意思是我推你下去的?那之前我都不认识你!”好心救人反被人泼一身脏水,星涟不可思议地瞪着她,双眼快要冒火,不懂怎么会有这么不知好歹的人,“像你这种人,让人讨厌很正常,谁知道有多少人讨厌你讨厌到想要你死呀!”
不止星涟生气,贤妃淑妃也被沈若华这番胡乱攀咬惊呆了,这沈昭容说是在闺中以贤德出名的,难道又是一个家族捧出来的名声吗?
“你骂我疯了?你知不知道这是以下犯上,香玉,替我掌她的嘴!”沈若华气急败坏地对自己的宫女发号施令。
“沈妹妹别生气呀,楚姑娘初来乍到不懂宫规,教教她就好了,何必闹得大家都难看呢?”施琅環示意自己的宫女拦住香玉,规劝沈若华。
星涟却抱起双臂,一脸“你有种来打”的表情,挑衅地看着她们。
“昭容娘娘,您可别乱来啊,当心皇上生起气来……”江德彦见沈若华急眼了,担心她真坏事,连忙挡在星涟面前把她们隔离开。
这女人之间吵架,他一个不男不女的,还真不知道怎么插进去。
几个人闹成一团,桓肆面无表情地从果林中走出来,后面跟着提着篮子的罗小白,江德彦最先看见,脸露喜色说:“皇上您可来了。”
众妃嫔听见一惊,再看真是皇上亲临,纷纷敛身拜见。
“免了。”桓肆摆手免去她们行礼,一双眼紧盯着沈若华,“你刚才说楚星涟以下犯上,想要怎么罚她来着?”
沈若华被他慑人的眼神看得心里慌慌的,之前的嚣张不翼而飞,低下头嚅嗫着说:“臣妾、臣妾方才只是和楚姑娘开个玩笑,她不对臣妾说实话,臣妾有些生气,想吓吓她罢了……”
桓肆讪笑道:“朕亲眼看见你被自己的丫鬟推进水里,人家路过好心救了你的命,你不知恩图报便罢了,反而恶意揣测救命恩人,实属狼心狗肺。”
他今天特地带星涟来长青园采摘鲜果,本是和他们一道上来的,到了果林星涟走累了,便让江德彦先带她找地方歇脚。他和罗小白摘了一些葡萄才往这边走,谁知走到林子边缘便听见她们发生了争执,还得知星涟才是那日见义勇为的姑娘。
又听见沈若华诬陷星涟,实在忍不住怒气才走出来。
而沈若华落水之事,他虽然看见那丫鬟动的手,但着人去查时发现她已经悬梁自尽。后来沈若华又傻乎乎地把丫鬟的尸体和她的遗物都送还给了家人,她没把这事向他禀报,也就是说打从心里不信任他能帮她,桓肆也就懒得管她了。
“皇上,臣妾以后不敢了,对不起楚姑娘,我真不是故意为难你的。”沈若华跪在桓肆面前向星涟道歉,又流着两行泪向桓肆委屈地哭诉,“皇上对臣妾恩宠有佳,一进宫就让臣妾连升到昭容,可暗地里总有嫉妒臣妾的小人,臣妾每天都胆战心惊,生怕哪天被人不明不白的害死……”
“朕本来是看在你爹为国尽忠的份上予你高位,没想到给你造成困扰了,是朕的错。”桓肆叹了口气,抬头思忖一番,又对她说,“既然昭容担心别人嫉妒你,那朕现在就改封你为才人吧,这样你以后就不用每天胆战心惊了。”
“皇上?您不是在开玩笑吧?”沈若华被这个转折惊呆了,无助地看看周围的人,希望有人为她求情。
桓肆笑了笑:“朕说过的话便不会收回了,你已经是才人,不适合再占据整个含元宫,从今天起,搬到贤妃的偏殿去吧。”
他扭头看向贤妃淑妃,却发现她俩长期走在一起,以至于他也分不清谁是谁了,便向江德彦道:“一会儿你找人去协助沈才人搬东西,还有贤妃,你可别欺负人啊。”
“臣妾遵旨,今后会与沈才人和平共处的。”施琅環柔柔地应道。
桓肆点点头,招呼了星涟跟他继续去林中摘果子。
留下沈若华哭倒在地,旁边贤妃淑妃虽觉得她可怜,但那也是她自找的,也更加认识到楚星涟此人不能惹。
第50章
茂密的绿叶之间挂满了黄澄澄的果子, 星涟随手摘了一个香梨,用袖子擦了擦就直接啃。这树上刚摘下来的梨子比以往送到长乐宫的新鲜多了,果肉雪白细嫩, 清甜多汁,她又顺手摘了两个放进罗小白的筐里。
桓肆见她刚摘的果子不洗不削皮就吃, 打趣道:“这样不讲究,你当心吃到半条虫啊, 这里毛毛虫很多的。”
星涟刚要咬下一口, 听他这样说, 想起自己好像确实没仔细看果子身上是否有虫洞,忙拿到眼前翻来覆去看了几圈, 确认没有一个可疑的小眼儿才敢继续下嘴。
“皇上, 你刚才为什么对沈昭容那么绝情啊?其实她也没干什么坏事儿,我呢, 也确实骗过她,换成我自己可能也不大高兴……”星涟嘴里含着梨肉,含混不清地问他。
“你又心软了?”桓肆扯一下她的发尾, 假嗔道, “她诬赖你, 朕帮你出气,还弄得里外不是人了?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也不算心软。照我说吓唬她几句得了,一下子给人家从正二品降到五品,奉银一下子就少了好多呢,也太残忍了吧?”
因为对方并未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于沈若华来说,这惩罚实在是太重了。本来每年能拿到几百两,现在只有几十两,生活质量肯定会随之大大降低,星涟有幸体会了一把穷日子,将心比心觉得她有点可怜。
“她爹是河东郡盐务官,一年捞个几万两白银不在话下,把女儿送进宫来就是为了巩固他的官位,能少给她送钱花?你同情她还不如可怜你自己,你们楚家的财产你爹可是一分钱都没想过留给你。”
那时候桓肆主动提出纳她为侧妃,楚家和郗家觉得她一个已经没有前途的姑娘家能终身有靠,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不但楚文轩,就是她母亲也觉得没必要准备多少陪嫁。所以现在的她除去桓肆和前不久太后赏的那些东西,就是个身无长物的穷光蛋。
星涟扔了吃剩下的果核,生气地嘟起嘴:“皇上你干嘛突然戳人家伤疤?太讨厌了。你别小看人,等我以后出宫,一定能靠自己的本事挣钱!”
“敢这么跟朕说话,换个人都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也就你不知道天高地厚。”桓肆佯怒瞪她一眼,轻轻在她后脑勺拍一巴掌。
所有人都对他唯唯诺诺,生怕说错一个字招来杀身之祸,只有星涟敢跟他抬杠,也只有对着星涟,他才能这样放松地像普通人一样聊天。
江德彦和罗小白在他们开始谈笑风声的时候已经懂事地越走越慢,远远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