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楚从渊身经百战,数次打退进犯的外敌,已经是大新的战神。凡是有传闻他所到之处,敌方最精锐的军队也要退避三舍。
星涟眼睛又亮了。既然是哥哥拜托桓肆照顾当时摔傻的她,他们又没有夫妻之实。那她现在恢复正常了,已经不需要别人照顾,等哥哥回来,他再把她从桓肆这儿要回去,岂不是合情又合理?
她决定好了,如果桓肆召她去问话,她就先承认错误,再和他商量一下,楚从渊回到虞京,就放她出宫去兄妹团聚。
现在桓肆要依仗楚从渊守卫他的江山,这个小小的要求,他不会不答应吧?
江德彦不知道星涟心里的小九九,见她脸色变好了点,以为她想通了。叮嘱紫云好好伺候着,他乐淘淘地走了,准备把发现一个大美人儿的好消息报告给他家皇上。
他仿佛已经看见未来的皇宫里来回跑动的小皇子小公主,这人年纪大了容易感到寂寞,就喜欢眼前多几个小孩子热热闹闹的,也难怪太后把腾王妃和小世子留在宫里。
以皇上和楚美人的品貌,到时候生出来的孩子肯定比腾王的小孽种可爱多了!
碾香堂里清静了几天,再也没人来干扰,不过江德彦走了以后,每天都有御膳房的人送精美的饭食来这儿。
星涟心里悬吊吊的,但左等右等,桓肆一直不来,她慢慢就松懈了。
江德彦回去了这么多天,桓肆肯定已经知道了,她不再是傻子,还扮太监骗了他。但一直不来问罪,是不是就代表他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也没兴趣惩治她了?
这晚天气极为闷热,星涟紫云睡不着,就搬了两张自己编的藤床躺在院子里纳凉。两个姑娘手工都不咋地,编出来的床就跟随时要散架似的,还好她们俩都很瘦,藤床勉强承受得住一个人的重量。
夜晚的冷宫不见一点灯光,漆黑的天幕点缀着繁星,一轮银月照亮中庭。燃着的干艾草熏走了周围的蚊虫,两人吹着夏风,脚泡在冷水里,望着闪烁的银河,小声地聊了一会儿天,渐渐地睡着了。
不知道什么时辰,紫云感受到凉意,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草丛里小虫的声音低了下去,星星和月儿都还高高挂在中空,离天亮还早着呢。后半夜天气转凉,她正想叫醒星涟进屋里去睡,忽然听见她们种菜养鱼的方向传过来沙沙的响动。
这地方有许多老鼠,还有可能碰到蛇,不过这声音和老鼠弄出来的很不一样。仔细听听,有点像人走路的脚步声,不过只响了一会儿,似乎到某个地方就停了。
那边太黑了,站在这里什么也看不见。紫云心里七上八下的,捡了根手腕粗的木棒壮胆子,蹑手蹑脚地朝传声过来的地方走去。
等靠近了,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侧对她立在鱼池边上,长衣缓带,广袖披发,风姿无比隽逸超然。那人听见动静,半转身子向她看过来,月光倾泻到他身上,照得面容莹白如玉,目如黑晶,五官深邃如同精美的石刻。
月色,荒园,薄雾,夜风卷起他的衣袂和发丝,朦朦胧胧,如梦似幻,亦鬼亦仙。
紫云看清那人模样,手里木棒再拿不住,咣当掉在地上,只顾痴痴望着他发怔。
宫里除了宫女就是太监,她又不去与那些侍卫牵扯,没什么机会接触真正的男人。而内宫唯一的男人是皇上,他是不可能亲临这冷宫的。若不是月宫仙人降下凡尘,恰好惊了她的梦,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子?
被人发现了,男子脸上一点没有慌张,负手缓缓朝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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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月光映照下,他的脚下有影子的, 是人。
随着他越走越近, 紫云心跳加速, 几乎快忘记了呼吸,但她并没有完全沉迷于对方美色, 依然保留着最后一丝警觉。
冷宫里突然出现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这可不是件小事,尤其他现在出现在碾香堂,里面有星涟这个绝色美人,保不齐他就是为楚美人来的。就算他不对楚星涟下手,万一传出去, 楚星涟也少不了要背个与人私会的罪名。
“你……你是何人?好大的胆子, 竟敢擅自闯进禁宫来!”她捡起木棒对着他, 结结巴巴喝道, “我警告你你、别往前了啊,赶快出去!否则、否则我叫人了, 等侍卫到了,你就跑不了了!”
男子见她竟敢阻拦,眉梢一扬,真的停下脚步。他表情似笑非笑,看了看紫云手里的木棒,因为她自己的不稳而微微颤动,丝毫没有威胁力。
“倒是个忠心的好丫头,不过, 你就靠这个保护你主子?真遇上坏人,你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可能受了风寒,略带一点鼻音,架不住还是那么好听,有种能蛊惑人心的魅力。
一方面被他语气中的戏弄气红脸,另一方面又忍不住因他的声音而心跳加速,紫云咬着嘴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像他自己说的,如果他是坏人,她真的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这偏冷僻静之地,就算她叫到失声,也不会有人来救她们。
“不管你是谁,今天我紫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伤害楚美人。你想对她不利,除非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紫云?你就是那日跳下水救了沈昭容的宫女?很好……”他哈哈笑了起来,笑完了问她,“你这是威胁我啊?好吧,你想求死我就成全你。紫云是吧,你喜欢做好人,等你死了,我帮你立块碑,替你宣扬你的不二忠心。”
“我跟你拼了!”紫云以为他真要伤害星涟,心里一沉,想要先下手为强,她“呀——”的尖叫了一声,鼓足勇气举着木棒冲向他。
“哈?你还来真的啊?”看着小宫女闭着眼睛一脸悲壮地向自己冲过来,男子啼笑皆非,伸出右手接住棒子,另一手并刀在她后脑勺一砍,将她打晕,“这可不能怪我欺负女人了,谁让你先动手的。”
把紫云轻轻放在地上,桓肆自言自语道:“楚星涟这小丫头,居然收了个对她这么好的婢女,运气还真不错。就是有点蠢,什么都不问清楚。”
他站起身来,借着月光观察了碾香堂内的环境,眉头紧紧皱起,喃喃道:“这是什么鬼地方?西宫破成这样,居然一直没人告诉我,该死的江德彦怎么办事的……要是从渊知道他的宝贝妹妹在这种地方住了大半年,非跟我拼命不可。”
得赶快把她转移出去,堵住旁人的嘴巴才行,免得好事者嚼舌根,借此挑拨君臣关系。
星涟睡得还很香,就是睡相不太雅观,小嘴微张,发出轻微的鼾声,嘴边挂着一丝晶莹的唾液,有人走到她身边了也丝毫不觉。桓肆弯下腰,近距离观看着记忆里的小姑娘,几年未见,惊觉她竟然长大这么多,漂亮得像变了个人。
这个名义上是他妃子的女孩儿,他真的疏忽得太久了。
听江德彦说星涟脚上有伤,桓肆看下去,见她裤管挽到膝盖,露出两条白藕似的修长小腿。她右脚脚踝上的片片伤疤看起来很狰狞,才结痂,还没开始长新肉,却浸在了冷水里,他不禁有些生气。那个叫紫云的宫女人品是不错,似乎对星涟挺好,可一点也不会伺候人,女孩子受了伤,怎么能泡着冷水睡觉?寒气侵骨,将来老了风湿都算是轻的。
桓肆暂时放下自己帝王的包袱,矮身抬起星涟双腿,撤去水盆,帮她把脚擦干后放上藤床。过程中捏到她的脚,冰冰凉凉的,柔滑娇嫩恍若无骨,他不由心神一荡,忽然舍不得放开手。
少女光裸的双足白腻胜雪,仿佛手中的两片莲瓣。脚背皮肤薄得近乎透明,皮肤下隐隐透出淡青的血管,脚趾圆润如珍珠,趾甲像是十只淡粉色的贝壳,他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一双小脚。他不是恋足癖,此时却看着星涟的双脚挪不开眼。
桓肆少年时悦美无数,很懂得欣赏美人,可第一次让他目不转睛的居然是这个以前他不太喜欢的刁蛮小姑娘,这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也不知道她梦到什么,可能是什么好吃的吧,她舔舔嘴唇,咂咂嘴巴,腿脚蜷缩了一下从他手中抽出去,嘴里发出几声含混不清的梦呓。
桓肆回过神,心里为这一刻的绮思产生了深深的罪恶感。他和楚从渊既是君臣,也是知己和兄弟,从渊的妹妹,他也应该将她当做妹妹。可这一年来他不但有负从渊所托,没有好好照顾她,此时还对她产生这种不该有的情思,实在是太过分。
星涟之所以落魄至此,与他的漠不关心脱不了干系,他自责之后,决定日后定要对她好好补偿。
她眼皮微阖,纤长浓密的眼睫毛轻轻颤动,在鼻梁上投下一片阴影,煞是可爱。桓肆忍不住伸出手指拨弄了一下,指尖传来的触感柔软犹如拂过鸟羽上的绒毛。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桓肆突然想起这句并不是太应景的古诗,心湖上仿佛被人投下一颗小石子,荡开层层涟漪。沉睡中的星涟美得像月下幽然绽放的昙花,让人心生怜爱,既想将她唤醒,又恐怕她正在做着什么美梦,不忍打扰她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