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涟当然让他早滚早好。走之前汪曲瞪了一直猫在门边看笑话的江德彦一眼,既然江德彦在这里,那今天皇后破天荒到西宫肯定跟他脱不了关系,这个仇他记下了。
一群人走出去,屋里顿时敞亮多了,紫云迫不及待地跑到星涟床边看她是否无恙。见她眼眶发红,脸上犹有泪痕,紫云急道:“美人你没事吧?你怎么哭了?是不是他们刚才对你动手了?”
星涟仍为祖父祖母的死讯伤心,但眼前不是感伤的时候,她抑制住心中的难过摇摇头:“我没事,多亏你回来得及时。”
示意紫云扶她下床,星涟忍痛来到皇后面前跪下谢恩:“星涟多谢皇后娘娘为我解围,大恩大德,星涟没齿难忘。”
上官姮刚进来时只在星涟身上粗略一扫就专心对付汪曲去了,他离开后才有空仔细看她。她的视线移到星涟脸上,目光一滞,失神了片刻,须臾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不过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笑意后面带着微微的苦涩。
不愧是楚月河的妹妹,国色天香,一点也不逊于楚月河,甚至比其姐更要美上两三分。这样的小美人放在冷宫里晾着,连她都觉得太过可惜了,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
她上前虚扶一把:“平身吧,你不需要跪我,我帮你也是为了保存皇上的脸面,有自己的私心的。”
星涟顺势站起身,不明白她什么意思,抬头怔怔望着她。
“皇上登基后念着与太后的母子情分,尊她老人家为太后,可太后娘娘毕竟有个亲儿子,不免对皇上生分了。皇上敬着她,她手底下得势的奴才在后宫作威作福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说你也是皇上的妃嫔,今天若是由得汪曲对你无礼,那老太太以后不是更要变本加厉了?”
星涟点点头:“也就是说皇上虽然是最大的,可现在也不能随心所欲。不过我还是该谢你,否则我今天可能真要被他们带走了。”
这时江德彦咳嗽一声,猫着腰过来提醒她:“美人,您面对皇后娘娘,应自称‘嫔妾’,怎么能你啊我的?”
“我知道了。”
星涟以前没进过宫,醒来后又一直与冷宫的人为伍,没人教过她身为一个宫妃的礼仪和规矩。不过她懂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既然别人好心提醒她了,她也就从善如流地改了。
皇后无所谓地笑了笑,转而对江德彦道:“江公公,本宫今天帮了你这个大忙,你可别转头就忘了。”
江德彦一张胖脸笑得如同三月花儿开:“娘娘哎,谁都知道您是咱们宫里的第一大善人,您哪是帮奴婢啊,您今天帮的是楚美人,挽回的是皇上的颜面。这事儿皇上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铭记在心上,感念于您的。”
他能在桓肆身边这么久,圆滑的嘴巴有很大功劳。皇后在后宫存在感太低,最希望的是得到皇上关注,他这句话一出,等于给了她一个定心丸,有他在皇上耳边不时提一下,皇上能多想起她几次就好了。
“对了,楚美人这脚怎么回事?”皇后似乎这时才注意到星涟包扎着的伤脚。
“都是奴婢不好。”紫云抢先回答,“昨日美人陪奴婢出去捡柴时,不小心被石头划伤了脚脖子。今天听人说羽林卫恰巧在捉拿脚受伤的刺客,怕他们把美人当刺客抓去,一时情急才去求江公公的。”
“捡柴?”皇后显得十分惊讶,似乎并不知道冷宫的人们生活如此艰苦,然而紫云和星涟的眼神太真了,看不出一点说谎的影子。
“好吧。”她颔首,嘱咐江德彦,“一会儿你去请个御医过来给楚美人治伤,可别加重了。”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星涟再次福身感谢。
“好了,既然已经没事,本宫也可以功成身退了。楚美人就好好歇着吧,今天这事一传到皇上那儿,兴许过不了多久你就能走出这西宫了。”
“嫔妾(奴婢)恭送皇后娘娘。”
送皇后等人出了横台宫,星涟和紫云悬着的心可算踏实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狗皇帝下章就来了
第28章
人都走了,碾香堂中只剩下星涟主仆和江德彦三人。
江德彦生得身宽体胖,面对别人时一张无害的圆脸总堆着笑,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像个弥勒佛,星涟觉得这个老爷爷和别的太监都不一样,对他也没有一开始对汪曲那种抵触感。
皇上上朝时殿上有专门伺候的御前太监,江德彦作为长乐宫的总管有别的职责,不用一直跟随在皇上身边,所以今日紫云去了长乐宫才能赶个巧找到他人。小宫女风风火火跑到江德彦跟前求救时他十分惊讶,差点让跟班小太监把她轰出去,还好紫云及时拿出了星涟的金牌。
他认出那牌子是皇上随身之物,说是不久前赏给了一个偶遇的小太监,还让他亲自去御膳房传旨给那小子管饭。他们家皇上一时兴起的事儿多了,江德彦当时没有对此感到多奇怪,不过见那金牌居然到了楚星涟手上,那就值得深思了。
皇上另眼相看的人,江德彦不敢大意。但他这个人为人处世八面玲珑,要他当面得罪权宦汪曲是不可能的,这事儿让他为难了好一会儿。幸好来西宫的路上遇到皇后,他计上心来,让紫云向皇后求助,自己在边上一忽悠,便成功让她心甘情愿来为星涟出头。
刚才他从头到尾躲在后面,有皇后出面与汪曲周旋,既帮星涟解了危机,又下了汪曲的脸面,可谓一箭双雕。
“小主,奴婢这厢给您道喜了。”江德彦捏着兰花指,对星涟笑吟吟道,那目光将她从头看到脚,又惊又喜仿佛发现什么藏起来的宝贝,“哎哎,真是个妙人儿,楚家也不知道祖宗烧了什么高香,闺女一个赛一个的好看!”
星涟被他看得不自在,搓搓手臂的鸡皮疙瘩,问他:“公公,不知喜从何来啊?”
江德彦抿嘴笑道:“小主现在病愈了,可不就是大喜事吗?皇上要是知道,一定很高兴。奴婢在宫里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美女都见多了,你呀,在皇上的后宫里,绝对当属第一等!”
病愈了也就是说她可以和其他妃子一样侍寝,她这般美貌,何愁不能获得君王宠爱。桓肆对后宫不太关注,可不代表他就没有男女之欲,说不定就是没看上各位娘娘们的才貌。这楚星涟姿色比其姐更胜几分,连他个太监看见也不由心动神往,皇上会对她另眼相看是正常的。
没有女孩子不喜欢别人夸自己美丽,但星涟现在忧心忡忡,最怕桓肆知道了会定她一个“欺君之罪”,把她拉去砍头。受宠什么的,她十四岁的脑瓜子里还没那个概念。
为了让星涟打消对皇上的畏惧,江德彦说了不少桓肆宽厚仁德的好话。可惜星涟对他的印象已经根深蒂固,就算他真像说的那样好,也肯定是表面,他们都看不到他邪恶的本质。
想象了一下自己被押赴刑场,刽子手的刀光闪过,血花四溅,身首分离那一瞬间的痛楚,星涟打了个寒颤。
“江公公,你能不能别告诉皇上啊?”她一张漂亮的小脸皱得像苦瓜,“我不想做什么宠妃,只想和紫云在西宫过安生日子。而且皇上要是知道我装成太监骗了他,一定会很生气的,他生气起来有多可怕,我都不敢想了。”
“哟,那老奴可不敢自作主张,皇后娘娘都参与了的事儿,瞒得了吗?”江德彦不知道星涟对桓肆其人的害怕,只当她抹不开姑娘家的面子,眼睛笑得眯了起来,“呵呵,别的小主日盼夜盼皇上多看她们两眼,你倒好,人还没见着呢,自己先打退堂鼓了。您放一百个心,皇上人好着呢,绝不会再让您受委屈的。”
星涟看不懂他那种意味深长的笑容,觉得他笑得像只奸诈的长胡须老鼠,蔫坏蔫坏的,肯定是不会帮她隐瞒了。
罢了,整个皇宫都是桓肆的,只要他想,早晚都能知道她的情况,她逃也逃不了。只希望他当了皇帝之后能大气一点,最好是能放她出宫,去找她的家人们。
江德彦又告诉她,将她妃位废掉打入冷宫的是太后,皇上很长一段时间内是不知情的。星涟腹诽,他不知情,不就是从根本上不关心她嘛!
星涟向江德彦确认了一下,楚家的境况是否真像汪曲说得那么糟糕。她本心存一丝希望是汪曲骗了她,但经江德彦所说,秦国公夫妇确实已经过世挺久了。祖父祖母虽然已经去世,但她的父母叔伯,兄弟姐妹们还在呢。
楚文轩失去爵位和官职,成为一介平民,不过楚家有几十年积攒下来的家底,虽无权位,却有财富,一家人生活仍然无忧。
不过她的母亲兰台郡主郗芳华早已与楚文轩和离,后来再嫁给冰州刺史,夫妻和睦,据说去年又生了个女儿。她父亲楚文轩上无父母反对,又不用再担心被人弹劾,终于放心大胆地将爱妾白露云扶为正室,对外界议论置若罔闻。
虽然父母各自获得了自己的幸福,但她的家就这样分崩离析,星涟心情十分低落。
只有哥哥楚从渊的消息给了星涟一些安慰。楚从渊当初因为她与父亲决裂,之后又为了她的未来将她托付给桓肆,自己毅然接下外祖父一手带出来的郗家军,远赴边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