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不再理胡氏,同孟老夫人见礼后,道:“娘,说到拿主意,昨日宋二公子提起和菖兰的婚事,媳妇想了一夜,也不知该如何回复他,今日特地来找娘拿个主意。”
胡氏脸色果然一僵。
孟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媳妇一样,道:“这姻缘之事,最讲究两情相悦,只要他们两个愿意,咱们做长辈的自不会阻拦。”
姜氏笑道:“还是娘明理豁达。”目光扫过偎在老夫人身边的孟月昙和孟月娥姐妹,打趣道:“听说那文昌伯太夫人寿宴上来了不少青年才俊,可有你们瞧得上的?若有,我和老祖宗自会替你们做主。”
孟月娥鼓起腮帮子道:“那些男人长得都一样,有什么好看的。”说完,她忽又双目放光、不无遗憾的道:“不过,后来倒真是来了一个极俊俏的少年郎。听说是穆王府的世子,当今圣上的亲外甥。长安城想嫁他的贵女,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可惜没待多久,半道又走了。”
无人注意到,一旁孟月昙向来清冷的粉面上,泛起淡淡一层红晕。
孟老夫人与姜氏皆是一笑而过。虽同属高门显贵,可西平侯孟平安只是靠祖上荫庇得的爵位,到了孟平安这代,基本只剩个空架子。而穆王府却是真正的皇亲国戚,炙手可热。在这随便掉块砖头都能砸着个伯爷侯爷的长安城,想与穆王府做亲,他们还远远不够资格。
又叙了会儿话,孟老夫人便命胡氏退下,只留下姜氏。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不记得昨日那宋二公子提起过与菖兰的婚事?”孟老夫人一脸疑惑的问。
姜氏眼圈一红,立刻跪了下去,道:“求婆母为媳妇做主。”便把胡氏在寿宴上的那番举动讲了一遍,垂泪道:“菖兰为了那宋二公子,名声尽毁,日后婚姻不知要如何坎坷。她这么做,不是把我们母女往绝路上逼么?”
孟老夫人气得以拐击地,怒道:“这个心思毒辣的恶妇!真是反了她了!”
命姜氏起身,劝慰道:“你且放心,有我在,绝不容她胡来。如今紧要之事,就是想办法尽快定下菖兰和宋二公子的婚事,彻底断了她这念头!”
于是,大病初愈之后,孟老夫人第一次走出侯府,登车往东平侯府而去。
夭夭得知消息,诧异不已。斟酌片刻,便吩咐刚醒没多久的海雪:“让阿寿准备马车,我要去趟凤仪楼。”
海雪与阿寿记忆还停留在昨日南郊惊魂之中,醒来后,都觉恍然如梦。因夭夭十分坚定的告诉他们那都是一群山贼在故弄玄虚,假扮鬼怪放毒雾害人,两人灵台才稍微清明一些。
第24章 请客
一听女儿又要出门,姜氏本能的就想阻拦。
夭夭软磨硬泡了许久,发誓自己只是嘴馋了想去凤仪楼买些点心,绝不出城门半步,姜氏才勉强松口答应。只提了一个条件,必须让荣嬷嬷也跟着。
虽相处不到半日,夭夭也清楚那婆子老辣干练,且耳聪目明,不像海雪和阿寿那么容易糊弄,心中虽不愿,可又拗不过姜氏,只得先点头答应。
凤仪楼位于西市,就在延康坊的斜对角,出了坊门,沿着永安街往北走一段路便到。
荣嬷嬷得了姜氏嘱托,一路上眼睛都紧盯着夭夭不放,跟熬鹰似的。夭夭被她看得浑身都不自在,想伸个懒腰或挠个耳朵尖缓解一下气氛,便会立刻被她提醒注意仪态,莫失了贵女身份。
短短一段路,夭夭在车里坐的格外累。等到了凤仪楼门口时,马车一停,夭夭忽然捂着心口轻呼一声,面露痛楚。
荣嬷嬷那张古井般的老脸终于垮了下去,扶住她急问:“郡主怎么了?可是心口疼的毛病又犯了?”
夭夭楚楚可怜的望着她,点了点头。
荣嬷嬷如临大敌,立刻让海雪取来热水袋,一面喂她喝了几口,一面替她抚背顺气,心疼道:“我的乖乖,怎么偏偏这时候犯了!奴婢疏忽,竟忘了把凝香丸带在身上。”
夭夭皱了皱眉心,小脸惨白惨白的,抓紧荣嬷嬷的手道:“想必是在车里闷的。我实在难受的厉害,又坐不了马车了,可否劳烦嬷嬷回府替我去趟药?”
这等时候,荣嬷嬷自然是千依百顺,只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回府中。嘱咐海雪好好照顾夭夭,便急匆匆的让阿寿驾车送她回府。临行时还不忘把一个轻纱帷帽给夭夭戴上,再三告诫她不要轻易摘下,以免给男子看到面貌。
海雪担忧道:“这附近应有医馆,可要奴婢先扶郡主去瞧瞧?”
夭夭道:“我就是闷的,透透气就好多了。扶我去楼上坐会儿吧。”
临近隅中,凤仪楼已宾客爆满、座无虚席。此楼虽主营长安地方美食,但最具特色的,却是来自北胡、西域、东海等地的许多异域小食。比如夭夭最爱的墨鱼饺子,便是从东海传来的。
楼门口站着两个专门迎客的堂倌,见夭夭过来,立刻殷勤的迎上去,满脸堆笑的问:“小娘子是吃饭还是要外送的小食?”
因那些异域小食很受欢迎,又便于携带存放,凤仪楼还为长安城及京畿附近的辖区提供外送生意。负责外送的伙计称为“飞驿”,他们统一着胸前、后背印有“凤仪楼”字样的外袍,将食物放在特制的食盒里,外面包一层毡子,以快马送达客人府中。因效率极高,那些小食被拆封时,都热气腾腾,宛若新鲜出炉。
只闻那堂倌歉意的道:“若是吃饭,小娘子来晚一步,今日本楼已经满客,只能订明日的雅厢和席位了。若是买小食,奴直接带小娘子去一楼的膳食堂。”
夭夭抬头一看,楼门前果然已挂出「满客」的牌子,便笑吟吟道:“我找你们凤掌柜。”
那堂倌愈发恭敬,立刻躬身引她至楼中一处专门供客人休息的茶室里,奉上一盏热茶,道:“小娘子稍待,奴这就去通禀。”
海雪一脸讶异的望着夭夭,奇道:“小姐何时认得这凤仪楼的掌柜了?”
夭夭淡定的道:“机缘巧合,打过几次照面而已。”
大约喝完小半盏茶,夭夭忽道:“海雪,你去门口迎一迎荣嬷嬷,免得她进来找不到地方。”
海雪刚离开,一个慈眉善目、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便走了进来,穿着件长安城正流行的胡服,见
夭夭面生,先作了一揖,方问:“小娘子高门何处?找在下有何事?”
夭夭也起身福了一礼,从袖中抽出一封信函,递给凤掌柜,道:“我也是受一位朋友所托,才来叨扰掌柜的。”
凤掌柜看完信,神色一肃,立刻后退两步,对夭夭作了三个长长的揖,道:“是在下眼拙,怠慢小娘子了。小娘子且安心吃会儿茶,这信中所托之事,在下立刻去办。”便吩咐那堂倌:“二楼不是还预留着一间雅室,快带小娘子过去。”
夭夭致谢。
二楼那间雅室恰好临街,打开窗户,便可将西市的热闹景象尽收眼底。
夭夭刚坐下不久,便见阿寿驾着马车回来了。荣嬷嬷匆忙下车,和海雪打了个照面,两人便一道朝楼里走来。
夭夭打定主意,便笑着的同侯在雅厢外的堂倌道:“小哥哥,可否再给我准备一壶女儿红和两个干净的茶碗?”
她嘴甜音美,即使戴着帷帽,也难掩绰约风姿,那堂倌立刻殷勤应下,眨眼的功夫便把东西送来了,并躬身退下。
海雪同荣嬷嬷很快进来。瞧着夭夭气色好了很多,荣嬷嬷念了句“阿弥陀佛”,忙掏出一粒凝香丸,喂夭夭服下。
那药丸也不知是什么做的,幽香绵长不绝,即使吞到腹中,喉间依旧残留着浓浓的香气。
夭夭道:“嬷嬷辛苦,这一路定口渴了。”便将新沏的一碗碗热茶推到荣嬷嬷面前,甜甜笑道:“快喝点热茶吧。”又将另一碗推到了海雪面前,并命她们坐下喝。
荣嬷嬷的确口渴难耐,因向来视自家郡主如亲孙女,也没假意推辞,就端起碗大口喝了起来。海雪见她喝了,也饮了几口。
夭夭手指敲着桌案,假装往窗外看风景,顷刻再转眸一看,荣嬷嬷与海雪已齐齐伏案睡了过去。
她心头狂跳了几下,才唤来那堂倌,帮她一起将人扶到夹厢里的软榻上。然后递给那堂倌一张银票,故作苦恼的道:“没想到她们这么无用,沾酒即倒,看来要睡上一阵子了。这雅厢我先订下,劳烦小哥哥替我看顾一二。”
那堂倌唯唯应下,却把银票退了回去,笑道:“这雅厢早就有人订好了。小娘子既是那位贵人的朋友,尽管安心使用便是。”
夭夭将夹厢门推上,又坐回窗边等了会儿,正支着下巴想心事,楼前一辆精致华贵的马车里,步下一道曼丽身影,兀得撞入眼帘。
虽隔得很远,对方也带着帷帽,但夭夭一眼便认出来,那是琼华。
这琼华何时也喜欢吃异域小食了?
夭夭不无怪异的想。这时,“吱呀”一声,雅厢门被人从外推开,一个俊美若玉的少年缓缓走了进来,头束玄色抹额,腰间挂着把长剑,薄唇紧抿,双眸如星。
今日穆玄穿了件蓝色绫纹圆领襕袍,腰束白玉带,并佩着一块状如凝脂的羊脂玉佩,虽不及往常他穿的锦袍贵气,却干净利落,越发衬得他俊秀挺拔,长身玉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