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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第一姝 (秋苑鹿)


  汉子抬起头,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嘀咕道:“这畜牲吃饱了撑的,死活不肯走。”
  山贼见他面生,多看了他几眼,盘问道:“老孙头不是崴了脚,让他侄子来么?你看着不像啊。”
  那汉子取下头上戴的斗笠,忙笑道:“我那大堂哥吃坏肚子,昨晚跑茅房跑得腿软。”
  他说的那个大堂哥,早被他打晕绑了,此时正赤条条地躺在草丛里。
  山贼骂了句粗话,和他对过暗号后,不耐烦地挥挥手放行。
  汉子迅速赶着驴车进去了。
  那驴车破破烂烂的,车上装了好几大筐蔬菜,因不堪重负而不断发出吱吱声。
  山贼见那车板随时会散架一样,忍不住抱怨道:“死老头也不知道换块好点的车板……”
  驴车一路走过好几道关卡,在泥巴路上留下歪歪扭扭的车辙印。
  好不容易进了山寨,汉子便被人喝住了。
  “喂,老孙头没跟你说么,菜直接拉到伙房里去,别到处瞎转悠,再晃心挨刀子。”
  汉子只得把驴车赶到伙房门口,和帮厨的伙计一块卸货。
  那伙计拎下外面的鸡鸭笼子,又要去抬装白菜的大筐。
  那汉子忙叫道:“那筐沉着咧,还是我来吧。”
  他抢着将那筐大白菜抬到后厨角落里放着。
  伙计没理他,转身去抬那筐芹菜,哼哧哼哧的,费了天大的力气才抬下车。
  “送菜的,你过来。”他指着那筐芹菜道,“你把这个也抬过去。”
  汉子闷不做声,回头去抬那个大筐。
  伙计揉着酸痛的肩膀,在后面盯着他,嘀咕道:“里面装了什么啊,死沉死沉的。”
  驴车上的东西都卸完后,那汉子被伙计赶着离开了山寨。
  他赶着驴车下山时,回头望了一眼山贼营地的大门。
  “大当家的,你自己心啊。”
  那汉子正是封绍宇,昨晚阮思去找他,让他打晕送菜的男人,乔装成普通村夫。
  然后阮思藏在白菜筐里,由封绍宇设法将她送进山贼老巢。
  当时,封绍宇一百个不情愿,总觉得是将自家老大往龙潭虎穴里推。
  阮思叹气说,钟二爷劫持了晏老夫人,她如今已落了下风,只能拿啸山虎的人头去换。
  封绍宇心里直打鼓,啸山虎是那么好杀的吗?
  其实,阮思心里也不安得很。
  但她等不及晏瀛洲搬救兵回来对付钟二爷了。
  她只能想些别的法子来牵制他,让他不敢对晏老夫人动手。
  此时离饭点还早,帮厨的伙计打着呵欠出去了。
  阮思挣扎着,刨开身边堆积的白菜,好不容易从箩筐里爬了出来。
  她刚想悄悄离开,旁边的芹菜筐里突然发出窸窣的声响。
  有人?
  她还没藏好,堆成山的芹菜忽然哗啦一下垮了。
  绿油油的菜叶堆里伸出个脑袋来,那人“呸”地吐出一根芹菜杆。
  “妈耶,憋死我了。”


第64章 钟贾一家(加更)
  “嫂子,这个月别送芹菜炒肉来了。”
  窦一鸣扶着墙壁,跨出箩筐,啐了几口唾沫,呸呸几声,苦笑道:“这味实在冲得很。”
  “豆子?”
  阮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窗外传来几声男人的咳嗽声。
  阮思忙拉着他躲在角落里,等那咳嗽声远了,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老大临走前说过,嫂子一定会搞事情,让我千万把你看牢了。”
  阮思愣了愣,窦一鸣窃笑道:“老大还说,要是无关生死的事,你爱做什么便只管做什么。”
  “若是嫂子有什么办不到的,还让我暗中给你搭把手呢。”
  他的笑容一敛,突然严肃地说道:“但要是你以身犯险,我就必须把你带回去。”
  阮思的神情一僵,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但……你又是何时藏到筐里的?”
  窦一鸣道:“你和疯子去绑那个村夫的时候。”
  他平时嘻嘻哈哈的,整日没个正形,但严肃起来的时候,隐约有几分晏瀛洲的冷冽。
  阮思叹气道:“豆子,你不要命了?”
  “嫂子要是出事了,老大也得要了我的命。”
  她原本想劝窦一鸣先躲一阵子,等晚上天黑了再悄悄下山。
  但她拗不过他,只得答应将他带在身边,待摸清山贼营地的情况后再做打算。
  两人从厨房后窗摸了出去,一路心翼翼地隐匿行踪。
  山贼营地不算很大,阮思躲在树上,将四周地形和屋舍分布都记下来,伺机窥探主屋的动静。
  窦一鸣蹲在树干枝桠上,不解地问她:“嫂子,你跑到这个鬼地方做什么?”
  阮思没有吭声。
  “该不会,”他顺着阮思的视线看去,“你想单枪匹马去刺杀啸山虎?”
  这个想法将他骇得打了个寒颤,声念叨道:“难怪老大放心不下,嫂子果然是干大事的人。”
  阮思白了他一眼,成心逗他一逗,低笑道:“你来了,我就不是单枪匹马了。”
  窦一鸣呆了呆,手脚打滑,差点从树上栽下去。
  “嫂子!”他低声求饶道,“你可把咱俩的命一起交待在这儿,我还没娶老婆呢……”
  阮思一眼瞥见那个刀疤脸汉子,忙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两人亲眼看着守在外面的山贼朝他行礼,他理都不理,大摇大摆地进了主屋。
  “真的是他么?”
  阮思暗自嘀咕,窦一鸣更担心了,劝道:“等一入夜我们就趁机逃出去吧?”
  他虽然嘴上说着俏皮话,但脸上一派担忧,手边的几片树叶被他揉得破破烂烂的。
  阮思答道:“放心,我也怕死得很。但钟家占了先机,我若没有杀手锏,便只能任人鱼肉。”
  她先前一门心思扑在酒坊的生意上,以为可以借酒坊拉足仇恨。
  她的酒坊虽顺风顺水地开业了,柳如盈却将晏老夫人骗走,交到了钟二爷手里。
  养虎为患啊。
  阮思心中感叹,同时暗下决心,她非把这只母老虎的皮给剥了不可。
  窦一鸣也听说了晏老夫人失踪的事。
  他忍不住继续劝道:“嫂子,陈烨他们都出去找人了,不一定是钟二爷干的,许是走失了呢?”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阮思道:“豆子,我此番来了,必然不能无功而返。若能顺手取啸山虎的脑袋自然最好。”
  “若是不能,我也要设法取些东西,足以威慑钟二爷,让他投鼠忌器为好。”
  晏瀛洲设计离间江郡守和钟二爷,她若能如法炮制,挑拨钟二爷和啸山虎就好了。
  如此,钟二爷成了孤家寡人,也就不必怕他了。
  窦一鸣挠头道:“那得找什么东西啊?”
  话音未落,阮思已翻身跃到屋顶上,身影转瞬隐没在一片黑暗中。
  主屋里,刀疤脸坐在上首,正和一个男子交谈。
  “……那姓钟的到底什么打算?他那么快就按捺不住,想私吞贾家所有产业了?”
  刀疤脸的声音隐有怒气,旁边的男子声音寡淡如水。
  “呵,你急什么?贾家的若干家业迟早要姓钟的,不然岂不是负了钟二爷的一番谋划?”
  阮思伏在屋顶上,悄悄揭开一片瓦,只看到刀疤脸的正脸。
  刀疤脸愤然道:“姓钟的怪我们遭了官差的道,沿途没护好他的五石散,这个月的孝敬少了不少。”
  男子道:“他将贾家的产业收入囊中,每月营利翻了好几番,自然想着和我们撇清关系。”
  “否则,他每月交给我们的分红就够他心疼的了。”
  刀疤脸一掌拍在桌面上,怒道:“这个老王八,他以为失了我们的庇护,能有他好果子吃么?”
  男子冷笑道:“那就要看他背靠的那棵大树究竟牢不牢靠了。”
  阮思暗自忖度,三方利益纠葛,果然和晏瀛洲所料无差。
  “哼,清河县终归是我们的地头。强龙不压地头蛇,那江郡守能护得住他?”
  刀疤脸的语气咄咄逼人,似乎性情暴躁易怒。
  男子不紧不慢地说:“别急,好戏还在后头呢。你说荀县令要是知道,贾善是钟二爷的亲骨肉……”
  什么?
  阮思心中一惊,险些弄出了动静。
  刀疤脸显然也没想到,愣道:“清河县两大富户,钟家和贾家,原来竟是一家?”
  “钟二爷把他最宠爱的姬妾送给贾家,怀胎不足十月便生下贾善,后来贾家男丁悉数遭逢意外……”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捧起茶盅揭开茶盖。
  茶汤清亮,莹莹如镜。
  那人盯着茶汤,突然冷笑道:“上面的朋友,不如下来说话?”
  “什么人?”刀疤脸暴喝一声,从椅子上弹起来,提着刀冲了出去。
  阮思见行迹暴露了,不敢多留,立刻点足一跃,飞身遁入阴影中。
  山贼营地里刹那间亮起几百支火把。
  数百个山贼纷纷举着火把,提刀分头搜索阮思的踪迹。
  阮思原本隐匿在树木投下的阴影中,但好几十个山贼往树林里来了,阴影的范围越来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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