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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的小厨娘 (藕粉圆子)


  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奋不顾身地救下阿鱼。在他内心深处,阿鱼或许比他自己都要重要。
  阿鱼顾及谢怀璟肩上的伤势,怕他一直抬着手吃力,便微微低下头俯就着他的手。
  谢怀璟心情大好,揉了把阿鱼的脸颊,缓声笑道:“阿鱼,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我救了你一命,你拿什么还我?”
  阿鱼认真思考起来。先前太子说喜欢她,她自觉没有办法“以德报德”,如今太子又说“投桃报李”,她也不知道应当如何偿报这份恩情。
  她觉得自己欠了好多债啊!
  这时,有个宫人在外头敲门,“殿下,药煎好了。”
  阿鱼端了药过来,把脑中纷乱的思绪扔到一边,捧着药碗道:“殿下,是养伤的汤药。”
  谢怀璟虚弱道:“肩上痛得厉害,怕是不能坐起来进汤药。”
  阿鱼把药碗搁在一旁,想把谢怀璟扶起来,谢怀璟却摇了摇头,道:“阿鱼,要不你喂我喝吧?”
  阿鱼觉得谢怀璟的提议合情合理——她小时候生了病,也是丫头们伺候着喝药的。再说了,谢怀璟因为她才受了伤,且伤得这样重,她辛苦一些也是应当。
  于是十分顺从地端起药碗和汤勺,一勺一勺地喂给谢怀璟。谢怀璟也不嫌汤药苦,喝得十分缓慢,一碗喝完仍旧意犹未尽。
  明天要找太医再开两剂药!
  阿鱼还拿了桃脯罐子来,问他:“殿下要用些蜜饯吗?良药苦口,吃些蜜饯把苦味盖过去就好了。”
  喝完药吃蜜饯是那些后妃公主的做派,谢怀璟向来是不屑的。但望着阿鱼明星点点的眼睛,谢怀璟话音一转,道:“好……喂我。”
  ***
  翌日一早,护卫统领呈上几柄长刀,道:“请殿下过目。”
  “这不是昨晚那些刺客的兵器吗?”谢怀璟道,“有何不妥?”
  护卫统领说:“殿下请看刀柄的背面,都有一个徽记……好像是清远伯府的族徽。”
  清远伯府是贤妃的娘家。贤妃因为生了十皇子,一跃坐上了妃位。她家境原先不显,太后有意给她恩典,便让天子赏了她父亲一个伯爵,可世袭三代。十皇子的母家也算是清贵了不少。
  谢怀璟翻来覆去地看着刀柄,沉默不语。昨夜那场刺杀显然是冲着他这个太子来的,幕后主使之人多半也是为了储君之位,贤妃膝下育有十皇子,天子又正值盛年,也难保她不生出这种心思。
  但谢怀璟又隐隐觉得贤妃不是这种人。当年徐贵妃横行后宫,把他赶去了崇恩殿,那时贤妃还是秦昭仪,偷偷让侍女给谢怀璟送过好几次点心。当年那样良善悯弱的人,如今却派人刺杀他……谢怀璟不愿意相信。
  但也说不准,后宫是个染缸,越是纯白的人越容易沾一身颜色。兴许贤妃现在身处高位,心就大了呢?再说了,便是她不肯走这一步,她身后的家族也会推着她往前走——倘若将来皇位上坐的是十皇子,清远伯府可就不止世袭三代了。
  但刺杀这种事最忌讳留下把柄,那些刺客大可以用毫无纹路雕饰的凶器,为何偏偏要用刻着贤妃娘家徽记的长刀?
  倒极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所为,嫁祸清远伯府与贤妃。倘若事成,便除掉了他这个太子;若功败垂成,也能让他疑心贤妃、警惕十皇子。
  谢怀璟思来想去,却猜不到还有谁想置他于死地,再取而代之。
  许是他想多了,就是贤妃指派人刺杀了他。
  谢怀璟沉吟片刻,吩咐道:“传令下去,靠岸停船。”
  “是。”
  谢怀璟缓慢地勾起微笑,“派人快马赶回燕京,就说我遭逢刺杀,重伤不治,危在旦夕。”
  ***
  一行人还是在徐州靠岸了。
  太医也不知道谢怀璟为什么忽然改了主意,决定靠岸休养,但还是去当地医馆抓了几副名贵的补药,外敷的内服的都有。
  过了半个月,谢怀璟的手臂肩膀就能活动自如了。
  正是“轻罗小扇扑流萤”的时节。晴空万里,秋风沁凉。谢怀璟和阿鱼坐着马车,闲适自在地沿着街巷逛了一圈。
  街上常卖一种名唤“蜜三刀”的点心。方方正正的一小个,裹着金黄色的糖浆,星星点点地撒了几粒白芝麻。酥皮表面浅浅地划了三刀,所以得了这个名儿。看着像是油里炸过的,阿鱼便以为是脆脆的口感,没想到吃到嘴里却十分绵软香甜,像在吃一朵沾着蜜的云。还尤其填肚子,看上去只是小小的一枚,但阿鱼吃两三个就觉得饱了。
  谢怀璟算了算日子,京中也该得知他遇刺的消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据说,“蜜三刀”这种糕点是苏轼起的名字。
  苏轼,一个贬到杭州就发明东坡肉、贬到惠州就变成荔枝狂魔、贬到儋州就高高兴兴吃牡蛎的,文学家。


第42章 云片糕 ...
  再过一个月就是中秋节。谢怀璟派去报信的人已经到了禁宫。
  才是黎明时分, 天子刚换好朝服, 闻言神色一变,“你说什么?”
  来人道:“就是忽然来了十几个刺客, 举着刀冲着殿下去了。那晚下了好大的雨, 人都看不清,臣等救驾不及, 殿下他……”那人顿了一顿, 痛心疾首道,“殿下他挨了一刀,太医都束手无策,只怕是……凶多吉少。”
  太子遇刺, 重伤, 快死了。
  旒珠半遮着天子的脸, 清晨的日光照在一串串旒珠上,投下浅浅淡淡的暗影。天子的神色晦暗不明。
  他忽然想起了嘉懿皇后慕容氏, 他死去的发妻。慕容氏美貌贤淑,他初时也是喜欢的, 但慕容氏有孕后总爱使小性子,不许他去侧妃屋里,他若临时起意幸了个侍女, 慕容氏也不肯给人家名分。还经常仗着有孕, 闹到太后跟前。久而久之,天子就没那么喜欢慕容氏了。
  虽然他没有十分爱重她,但她生下的嫡长子, 当今的太子,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帝王之才。
  太子沉稳果敢,胜过他这个父皇太多了,他心里也时常忌惮着太子,但此刻听闻太子性命垂危,他也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但很快天子就开始暗恨自己优柔寡断。太子没了,他膝下还有十皇子,后宫的丽嫔也怀有身孕。难道国朝少了太子,就后继无人了?
  太子若果真捱不过去,就是他命中有此一劫,是他母后想他了叫他过去!活下来自然最好,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天子阔步朝外走去,漫不经心地坐上御辇。
  虽然谢怀璟的“伤情”都是密奏于天子,但御前没有真正的秘密,总会有一些风声流泻出来,有能耐的人家自然会使银子打听。
  于是知道太子“重伤不治,危在旦夕”的人渐渐多了,后来越传越离谱,竟有风声说太子已经薨在了路上。于是朝野上下各怀心事。
  忠君一派还是该干啥干啥。他们永远只效忠高坐龙椅的那个人,谁当太子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等有朝一日,太子变成天子,那才是他们要拼死效命的主子。
  太子|党则是心急如焚。他们只知道太子遇刺,却不知道太子在何时何地遇刺,现在又在何处养伤。简直想派一队车马往南走,一府一州地找过来。
  还有一批人却是大喜过望。太子敏锐聪慧,处事又有自己的主张,还一直提拔寒门,这中间不知挡了多少人的利益。若太子果真薨了,他们倒可以推更“合适”的人上去了。
  朝中的局势无声无息地有了变化。太子那儿迟迟不见消息,天子派人去寻,竟杳无音讯,也不知太子是生是死。朝中渐渐有人提起十皇子,说他虽然年幼,但也是时候启蒙了。还有一批人说起即将进京觐贺中秋的成王,奏请天子给成王长子一个郡王爵位。
  要不是先帝忽然暴毙,当今龙椅上坐的应是成王。天子忌讳这一点,所以把成王远远地打发去了岭南,每隔三五年才召回燕京演一场兄友弟恭。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天子就是不待见成王,成王长子都长到十六岁了,按理应当加封郡王,天子却迟迟未行封赏。众人只能不尴不尬地称呼为“小王爷”。
  趁这次成王携子回朝觐见,好心的大臣替这位“小王爷”讨个名副其实的爵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
  那些心思各异的人自然不会想到,此刻的太子身体安康,神清气爽,还有心思携美人泛舟湖上。
  谢怀璟毕竟“伤重不治”,靠岸之后便不曾表明身份,而是谎称自己是东宫属臣,暂住于徐州知州的家宅。那知州也不曾见过谢怀璟,见他拿出了东宫的印鉴便立时信了,恭恭敬敬地请他入府,稍事歇息。
  谢怀璟已经在这儿待了大半个月,一应政务都不理会,只管带着阿鱼四处游玩。前几日已把城中的大街小巷逛遍了,今日便出了城,雇了一个船家,兴致盎然地游湖赏景。
  夏天虽然过去了,但正午时分的日光仍然灼烈得刺眼,照在万顷碧波之上,折出潋滟粼粼的湖光。西风卷着水汽拂面而来,谢怀璟给阿鱼套了件绸面披风,阿鱼摇着头说:“用不着披风……哪里就这么娇贵了?”
  她觉得这风吹在身上虽然有些冷,但也凉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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