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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家贵妻 强推番外完 (海的挽留)


  他眼风仿佛从桓澈身上扫掠一下,复归上首,命众人退下。
  出宫时,桓澈与宗承有一段同路。将要分道之际,桓澈搭了宗承一眼:“若非你讲的有鼻子有眼的,又搬得出人证物证,我当真会以为你胆大包天,为达目的,信口雌黄,否则世上哪有这样巧的事。”
  “所谓无巧不成书,因缘际会这种事,原就难言。”宗承道。
  桓澈总觉他是在暗指他与顾云容有缘,面色不豫。
  因着年深日久,他先前并未查到当年确切情事,也是今日听了宗承在御前的陈说,才将前后串起来的。
  据宗承说,当年顾鸿振中刀昏迷后,沈丰本欲探他生死,斩草除根,但其时正赶上援军到来,他慌乱之下,诡称顾鸿振已死,自己射杀了蒙古汗王。总兵齐越那时还被困包围,状况紧急,便也无人验看。沈丰随即与援军一道前去营救齐越。
  当时战况惨烈,顾鸿振孤军深入,身边亲随几乎尽绝,又兼沈丰心机深沉,早在此前便收买笼络了顾鸿振身边人,兼跟军中上峰颇有私交,因此沈丰扯谎时无人戳破。
  后来事了打扫战场,沈丰急急回返,却发现顾鸿振不见了踪影,而自己悄悄留下的两个看守顾鸿振的亲随已经中箭身死。
  实则是顾鸿振麾下一名叫何义的亲信半道离队折返,射杀沈丰的亲随,救走了顾鸿振。
  何义一路往西南逃,在高丽庄寻了一家姓蔡的农户,暂且安置顾鸿振。
  后来顾鸿振苏醒,得知沈丰行径,写下血书,将真相前后一一详述。何义暗中寻得当日亲历者,辗转征得二十来人在血书上签字画押。
  而恰巧,宗承的祖父与父亲在外行商,半道遇见伏莽,也借住在这户农家。
  农户担心惹上事端,后头劝说顾鸿振离开。顾鸿振势单力孤,也恐沈丰追查至此,得知宗氏父子祖籍徽州歙县,揣度离钱塘县不算远,他日好作联络,而自己与何义带着那封血书不稳妥,万一被沈丰捉住,那便当真是覆盆难照了。
  宗氏父子也当真仗义,收下血书,答应等日后顾鸿振藉此昭雪时,前来歙县取便是。
  但顾鸿振至死也未曾去宗家取拿这份血书。
  而证物除此之外,还有宗承祖父当年所书游记。这些陈年证物俱有据可查,加上还有高丽庄的乡人以及而今在世的当年亲历者作为证人,厂卫的人只要拿着证物走访一番,自能梳出真相脉络。
  这样算下来,顾家倒是欠着宗家一个大人情。
  桓澈心里有些不舒服。他不想让顾云容跟宗承有任何瓜葛,但偏偏两家祖上竟有这么一段渊源。
  两月之后,厂卫那头经过仔细核查,终于确认顾家众人身份。
  贞元帝践诺,追赠已故忠烈顾鸿振为怀远伯,世袭罔替,由顾家长房家主顾同甫袭爵,赐诰券,例授其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食禄一千石,子孙世袭,免本身杂犯。以此昭告天下。
  由于所授散阶与勋阶皆为从一品,故此又授顾同甫从一品的五军都督府都督同知之衔。而此乃虚职,不过挂个名头,堂堂爵爷自得有个正经差事,皇帝后又提顾同甫入太常寺,做了个六品寺丞。
  几是一夜之间,顾家从白身一跃为勋贵,人人嗟叹。
  顾家陡成新贵,搬入皇帝赐下的新宅后,登门攀交者不可胜数,门前日日熙来攘往。
  安顿妥当之后,顾同甫夫妇两个便给顾淑郁去了信,问了周学义举业,又问小夫妻两个可有入京之意。
  顾淑郁不久回信,直道周学义专心制艺,不欲贸贸赴京。
  顾同甫也知女婿约莫是别着一股劲儿,不考出个名堂来,是无颜面见他们的。
  顾淑郁小两口没来,却有人不请自来。
  顾同远惊闻自家原是忠烈之后,兄长还封了爵位,当下带了妻儿并女婿一家,上京来分富贵。
  二房一众人堵在顾府门口,门房阻行便轰然喧闹,围聚不散。
  顾同甫后命人将二房众人放入门,提出与他们黄金二百两,各色绸缎三百匹,交换条件是他们往后永不能来寻大房。
  顾同远跟方氏坚口拒绝,声称大房与二房本是同根生,这富贵荣华自然也要同享。
  顾云容知晓此事后,心内感受一言难尽。
  二房确与大房出于一系,若径直撵人,一味不理,必会被人说道薄情寡恩。
  顾同甫给的那些抵偿实则不少,大房如今才得爵领禄,还要置办好些物件,手头并不宽裕。顾同甫报出的那些黄金绸缎,说不得还要分两次才能付讫。
  两个房头早已分爨各过,给付不菲抵偿便算是仁至义尽了。那些枝繁叶茂的公侯之家,分家之后没落的房头不在少数。
  何况二房当年在顾同甫下狱时摆出那副嘴脸。
  但二房只道当年争端不过误会,又叙起最初在祖宅里一同伺候顾家老太爷跟老太太时的情谊来,热络不已,竟是赖在了伯府。
  因着顾同甫遽然封爵之事,朝中上下争持不休,言官认为皇帝过于草率,心下不平,正盯着顾家这边。
  顾同甫不敢轻举妄动,便扔了个小院子暂与他们,预备拟个万言奏疏,将顾家两房前情细细说与皇帝知道,请求皇帝出手断绝两房本家之亲,勒令二房往后不得前来与大房攀扯。
  落日融金,暮云合璧。
  桓澈打东华门出来,敛容徐行。
  父皇今日问他是否给了宗承什么好处,否则宗承怎会愿意出面作证,又问他为顾、沈两家之事费心费力,究竟是图着顾家的什么好处,还是另有目的。
  他早知父皇会想到这些,但如今日这般径直宣之于口,却是略有讶异,皆因父皇是个万事萦心但不喜道破的性子。
  而这些,俱是在他委婉提及他的婚事之后。
  桓澈骋目,远望西面斜阳,眸光沉暗。
  鹤颐楼三楼雅阁内,锦屏罗列,湘帘高悬,盘堆麟脯,盆浸冰桃。
  端的雅逸堂皇。
  桓澈到时,宗承已坐在桌旁饮茶。
  他面含讥诮:“你倒真敢来。”
  宗承倚在降香黄檀的透雕屏背椅上,瞥了他一眼,道:“我的买卖一桩没成,自是要来。何况尊驾一番未约得我,定是另有下回。”
  “足下可是与家父说了什么?”
  宗承也不遮掩:“尊驾倒反应得快。但具体是甚,不便相告,尊驾大可去猜。”
  桓澈冷笑:“你当真以为父亲已对你息了杀心,会以礼相待?”
  “我从未这样认为。但眼下,他将我当做活财神。国朝家大业大,近年兵祸天灾频仍,处处要钱,争奈杨遂为内阁首魁多年,贪壑难填,连年亏空,若我估算不错,朝廷迩来几年,每岁亏空至少这个数。”宗承伸出两根手指。
  “但你父亲仍不息修道之心。每年设坛斋醮、修葺精舍、打赏道官,光是这些花项,便是一笔巨额开销,遑论还兼宫中上下吃饭穿衣的各项周转。我可是听闻,这两年岁末,户部每每汇账,都要因来年预算跟各衙门争执不休。”
  宗承揭了半晌朝中烂账,见桓澈竟是眉目不动,微微笑道:“尊驾好定力。”
  桓澈斟茶一盏,却是不喝:“依我说,足下十几载来海上走私,逃下的税怕也有上千万两,一并罚了,交于故国驱敌救灾,也是使得的。”
  宗承道:“我承认我确有敛财之心,但海禁不开,何谈上税?朝廷原就不认远洋海贸合法,既是不法勾当,哪来的上税一说?”
  桓澈嗤笑:“足下之意是开了海禁便会补税?”
  宗承笑道:“这也不好讲。”
  桓澈将话茬绕回去:“可足下的买卖又跟我的婚事何干?”
  “干系大得很,”宗承换了个坐姿,“尊驾婚后不久怕便要就藩,我的买卖未成,难道要我再追去封地管尊驾讨要?”
  “再者,我提醒尊驾切莫赖账。我虽先将沈家之事办了,但我提的那两个要求尊驾也顶好一一办妥。莫忘了,我许下的另一样好处,是助尊驾解决东宫那位。尊驾已捅了马蜂窝,令兄定不会相饶。”
  “你没有退路。”宗承笃定道。
  桓澈眸底寒芒四射:“我看你是口不对心,另有所图。”
  宗承给自己剥了一只大虾,又慢条斯理净手:“尊驾这般说,我亦不反驳。”
  他才拭干手上水迹,抬头便迎上一道寒光凛凛的冷刃。
  宗承应对极快,一个后仰闪身,飞速退开。
  “我在倭国亦习些剑道,一直也没机会施展,”倏地一下,宗承自桌下拔出一柄狭长微弯的大刀,“不如今日与尊驾切磋一二。尊驾瞧好,看里头是否有可取之处,回去教与京军三大营,也算我一项进献。”
  桓澈在他言语之间,便已快刀飞至,两人当下缠斗一处。
  几个回合下来,桓澈又退身开来,收刀回鞘。
  宗承知其不过试探,亦收了兵刃。
  雅阁宽敞,二人打斗也短暂,但周遭仍是杯碟狼藉,琼浆满地。
  桌上的两大碗牛乳也被打翻,适才刀影乱舞,四处飞溅,两人衣袍上均不同程度地沾染了牛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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