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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家贵妻 强推番外完 (海的挽留)


  顾云容道了不必麻烦,让他有话直言便是。
  宗承适才也买了几个吴山酥油饼,尝了一尝,赞不绝口:“滋味确实不错,怪不得你爱吃。我旅居海外多年,东南西北,吃了个遍,还是觉着故国的东西最香甜。”
  “其实那件事,你不必担忧,衡王虽则年纪尚轻,但对付一个沈家是绰绰有余的,况且,”他语声微顿,“还有我。我说会帮你办事,就一定办成。”
  他大略说了他将沈亨掠来之事,让她且耐心等着,至迟两月,沈家便支撑不住了。
  顾云容垂眸缄默,半晌,道:“不论如何,多谢。”
  “一笔交易而已。再就是,你浴佛节那日问我的关于鄙族祖上与你曾祖的问题,不好答。”
  宗承从腰间茄袋内取出一个霁蓝瓷罐,轻放到顾云容面前:“这里面是味噌酱,倭国的特色调味,可泡味噌汤,也可做汤渍饭。这种酱放上几年都不会腐坏,偶尔会做军粮,但那是十分奢侈的事。味噌酱金贵,倭国寻常百姓吃不上,他们多食杂炊。”
  “倭国也过端午。隋唐那时节,端午节便传入了倭国。但如今的倭国人过端午,节俗略有不同。‘菖蒲’在倭语中发音与‘尚武’相近,所以这日成了武士的节日。五月五这日,倭国的幕府将军与各地大名会举行盛大庆典,包括相扑、竞马,以此互斗实力……”
  他看顾云容起身作辞,话锋一转:“你是如何知晓‘一期一会’含义的?”
  顾云容回眸:“我自己查的。倭国茶道除讲究敬寂清和之外,还讲究一期一会。字面义是,一生只见一次。”
  “那引申义呢?”
  顾云容看着宗承手里剩下的半个酥油饼,道:“譬如你现在吃下一口饼,此生便不会再有相同的第二口。而现在陪你吃饼的人,兴许这辈子也遇不到第二次。”
  “人生无常,顺其自然,珍视机缘。而你之言,当取无常随缘之意。”
  宗承赞赏点头:“正是。倭国人讲究‘今年的樱花只有今年有’,我觉着极有道理。同样的,今年的端午只有今年有,你这般闷闷,岂非辜负大好时光?”
  顾云容颇为意外,他绕了一圈,竟是在开导她。
  今日宫中人多,桓澈寻了个由头便匆匆出宫,一路出城。
  他一早打探好了顾云容的去向,然而寻见徐氏等人,却不见她踪影,听闻她去会一个手帕交,辞别徐氏,四下去寻。
  待到言语支吾的握雾带他找过去,他一眼就瞧见顾云容正立在一个陌生男子对面,将她面前一个霁蓝瓷罐推到对方跟前,似是在轻声称谢。
  他忍了几忍,终是按捺不住,上得前去,扬声唤她。
  顾云容转头看到是他,与宗承辞别,出得茶寮,问他何事。
  桓澈望她须臾,又瞥了眼那男子:“他是宗承吧?你不跟我出来,倒有工夫与宗承喝茶?”
  顾云容见周遭不断有路人往这边看,移步旁侧:“我是凑巧遇见他的。话说回来,我究竟是与他有约还是半途遇见,你应当心里有数。你是聪明人,何必与我做这种无谓的争执。”
  桓澈凝睇她:“那日在龙山渡,你当真是因着同情宗母才红了眼睛的?”
  顾云容已快要忘记那件事,经他一说才想起。但她总不能与他说她是因着想起了前世的诸般才会那样,便只道:“不然呢?你觉着应该是什么?”
  桓澈也知自己是无理取闹,但理智有时是无法操控情绪的。
  “你有那么多愁善感么?”
  顾云容知他执拗起来一时半会儿是没法讲理的,不理他,领着秋棠往河畔折返。
  他又跟在她身后,追问她方才推给他的是什么,顾云容止步回望他:“那不是我给他的,是他送我的,我还与他罢了——当初在歙县,你说让我往后看着你的表现。眼下这般,便是你想让我瞧的?”
  桓澈想起前次两人还在钱塘县时的争执,倒是冷静了些许。
  那大半年的苦痛懊悔有多么深刻,只有他自己知晓。
  他根本不可能放下顾云容,这种争持不过是在折磨他自己。
  为免他做出什么过激之举,他紧紧笼攥双拳,拂袖而去。
  宗承从顾云容身上缓缓收回视线。他觉着顾云容有时并不像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她太冷静,太自持。有桓澈这样容貌绝顶、有财有势的少年爱慕,随便换个姑娘,都顶不住,何况两人身份悬殊。
  宗承思忖之间,抬头见顾云容回返,坐回了先前的位置。
  “足下确定七月就会有结果?”
  宗承目光一转:“你想离京?”
  顾云容心头微震,宗承眼光未免过于毒辣。
  她懒得掩饰:“的确有这个念头。若实在不成,我还是想回江南。只怕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沈家若不倒,势必斩草除根。”
  宗承点头:“我大致明白你的处境与想法。只是你确定你抽身的阻力只有沈家?”
  他看顾云容低头不语,点了一碗莹白软糯的米饭与几样小菜,让她先吃些东西,缓缓心绪。
  顾云容摇头。
  “我与你说,倭国眼下正值战乱,在国朝再寻常不过的大米,到了倭国,不输真金白银。就这么一碗晚粳米饭,拿去倭国能换一把倭刀。纵然贵为一方领主的大名,吃上一碗纯米饭,也属乐事。有没有庆幸自己生在国朝,而且衣食有着?所以你当真不吃?”
  顾云容抬头。这些海外轶事她倒是不知。
  宗承继续道:“不过我是常吃米饭的。大约南人习性使然,我从前在家中时,便惯爱吃大米。歙县的米……”
  宗承说到一半,秋棠来与顾云容说徐氏他们要转往别处了,叫她过去。
  顾云容想了想,还是道了谢,与宗承作辞离去。
  她不知宗承原就是与她所想不同,还是怎样,她那日所言也并非出于教化之意,各人有各人要走的路,她不过是发表观感。
  倘若宗承的确并非大奸大恶之人,亦或他仍心向故国,那是再好不过的。宗承能以一己之力影响整个日本的海陆商贸,当然也能将国朝委顿已久的对外商贸发展起来。如果他愿意的话。
  何况,他手里还握有巨型舰队与庞大的海上资源。
  晚间,顾云容以为桓澈不会来了,早早盥洗了爬上床。
  谁知到了二更天,他如约而至。
  她披衣坐起,远远的,正对上他一双邃宇一般的眼眸。
  漫长的沉默。
  顾云容眼下困乏得很,见他迟迟不语,倒头躺下,蒙被翻身,继续睡。
  然而她才阖上眼,就觉床畔一沉,跟着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服擦拂声,又有隐约的酒气逸散而来。
  好似是他坐到了她床边,在脱衣裳。
  顾云容一惊扭头。


第四十章
  顾云容几乎是吓得弹了起来,睡意全无。
  因为那个一上来就脱衣服的人,一回身就朝她压过来。
  惶然之下,她欲奔下床,却被他一把攥住脚踝,拎小鸡一样拽了回来。
  帷帐之中短促的追躲后,她被他覆身制在柔滑薄衾上。
  她本是留了一盏夜灯,但不知何时被他熄了,月初的夜又晻蔼晦暗,她瞧不清他的神容,但却能清晰感受到那种重若千钧的盯视。
  宛如暗夜里的烈烈火簇,热烫,炽盛,却又与幽夜糅为一体。
  迎其谛视,但觉己身如同被凶兽锁定的猎物,无处遁逃。
  这种汹汹慑人之感,她只在前世的他身上见过。
  顾云容遽然一个激灵。
  他覆身倾下,鼻端几与她相抵:“我不是与你说了么?离他远些。”
  顾云容惊疑不定,眸光跃动,忽道:“你不是不爱饮酒么?还总与我说,量浅便莫要逞能。今晚缘何酒气缠身?”
  “我何曾与你这般说过?”
  顾云容眉尖微蹙。
  她方才有一瞬觉着他好似是变回了前世的他,但如今这下意识的反问,并不像是佯作出的。
  于是她霎时神魂归位,放下心来,扶了他的肩使劲搡他。
  然而气力不逮,反是越推越近。
  他的气息灼烫,顾云容隔着他薄薄的中衣,都能感受到他那滚烫的体温。正急得满额沁汗,她脑中灵光一现,拽住他的衣襟,低声切齿道:“别装了,你根本没醉!”
  他语声一低:“我也从未说过我醉酒。”
  “那你想作甚?”
  “今晚不钻柜子了,我在你这里歇一夜。”
  他钳住顾云容乱动的小手:“下回再让我瞧见你跟宗承单独说话,我就仍旧歇在你处,见一次歇一次。”
  顾云容目光转冷:“威胁我?殿下要歇也成,等我把诊治的法子试遍,沈家事了,不论结果如何,咱们都两讫,我这回是说真的。”
  “或许因着残情未了,我从前总也无法真正狠下心与你断绝往来。大约殿下也正是因此,总是不痛不痒,如今竟意图威胁我。”顾云容笑意讥讽。
  桓澈盯她少顷,忍了再忍,起身静坐,半晌,喑哑嗓音隐透疲倦:“今夜……是我孟浪了,你先歇息。”
  言罢,头也不回,迅速整了衣带,如来时一般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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