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坐吧。”指指边上的位置,嬷嬷一笑,挨边坐下。
“奶奶,您可是不知道。那林家一个主子未有一人来,就派了个小管事过来。咱们太太想是气着了,叫那小管事足足跪了一炷香才让起。”
雪宁一皱眉,不对呀?薛老爷此次走的匆忙,停灵之日也将将七日光景。莫说林家,亦在京城的贾家、史家和王家也未曾有人过来,也只金陵老宅的人过来吊丧。
想来薛夫人也是明白的,今日会这般落了林家的面子?该是另有他事才对。
等到薛谦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雪宁才知道。原是薛家打探到,林家已在昨日请了媒人向贾家纳采。
雪宁好一阵发愣,按说薛老爷是林如海庶出姑父,怎说都该为其服孝百日才对。竟是未过了头七便纳采,怨不得薛夫人生气。
未等雪宁自认想通,薛谦说道:“林表弟想来是不知此事的,只长辈之事咱们也不好多问,便由着他们吧。”
雪宁又是一愣,林如海不知此事?回头见着薛谦憔悴的面容,赶紧放下这事。唤了人来伺候他洗漱,没过一会便睡下了。
在床上足足躺了一月,雪宁才被大夫允了下床走动。既能下床了,自是要去给薛夫人请安的。让人舀出早已备好的素服穿上,乌发只用一根白玉凤纹钗挽起,腕上戴一翡翠镯,余者耳上项上皆未佩戴饰物。
缓步进入薛夫人之屋,雪宁刚要给她见礼,便被薛夫人给拦下了。
“刚稳了胎,快别吓我了。”春分引着雪宁到炕上坐下,薛夫人拉她到身边。瞧着雪宁微突的肚子,很是开心。
因守孝吃不得荤腥,雪宁瞧着薛夫人越发的消瘦。这会子笑起来,竟有些耸人。由着她伸手摸向自个的肚子,问道:“太太可吃了我送的碧仙丸?”
薛夫人头也不抬,叹息道:“吃了,只这养身丸子怕是不治我这病。”
眼底闪过一抹疑惑,她自个这些日子也是吃了这碧仙丸的。效果比不得蓝水,却也不差哪里。怎的太太就?雪宁并非笨人,只消一刻便已明白。既信不过她,这会子劝反倒越发不信。她已奉上灵丹,太太自个不吃。日后便是薛谦知晓问起,也怨不得她了。
“这药丸,还是我出嫁之时,祖母给的。说是养身效果很是不错,想着太太许是能吃,就给送来了。也不知太太病症,儿媳便自作主张送来药丸,是儿媳的不是。”
薛夫人这才抬头笑道:“这是你一番孝心,哪就你的不是了。这些天,我的乖孙孙可有闹你?”嘴里问着闹,却又带着个乖字。雪宁听闻,只得一笑。
“太太,孩子这会还小呢!”薛夫人心里嘴里都念叨着孙子,雪宁却不能应是。过些时候若是生了个姐儿,还不得更怪她。
“也是,也是。”抓起雪宁的手拍着,薛夫人上下打量着雪宁。见她精气神皆是不错,才满意的点头道:“你今日瞧着气色不错,这就好。这母亲身子好了,孩子才能壮实。你可要好好养,过些日子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也不定是哥儿,说不得也能是个姐儿。”见着薛夫人这般说,雪宁赶紧给她打个预防针。这孩子既不是薛蟠,她哪知是男是女。
“浑说,瞧你这肚子。我便知定是个哥儿。”薛夫人脸上一虎,而后笑着道。
雪宁咬着牙将要反驳之话咽回肚子,僵笑着应了一声。
光聊着这未出世的孩子,便聊到午时。薛夫人让人将雪宁的饭给送到这边来,与她一块用膳。原是雪宁这会双身子,薛夫人自不会叫她陪着一块儿清汤寡面。只也不能真个大鱼大肉的吃着,便着人想着法子将那鱼肉做的跟个素食似得。故雪宁所食与薛夫人他们有所不同。
才回到屋里,雪宁便瞧见薛谦独自一人坐那用饭。薛谦回头瞧见雪宁苍白着脸站在门边,扔下筷子,故作委屈的看着她。
雪宁不禁‘噗呲’一声笑出来,走近他边上,道:“今儿太太留了我用膳,不是已经打发了紫儿来告诉你了。”
捞了雪宁入怀,道:“咱们哥儿可有闹你?”
雪宁猛地推开薛谦,气哼哼的进到里屋坐到床沿。垂泪道:“哥儿,哥儿,哪就是哥儿了?若是姐儿,你便不要了不是?”
薛谦忙随着进屋,愣了一响。忙来到雪宁跟前轻声道:“哥儿也罢,姐儿也罢,可不都是咱们的孩子。我哪能就不疼姐儿了?”
“哼!”身子扭到一边,不看薛谦。今儿上午憋着陪薛夫人说了一上午的孙子,普一回来又听着薛谦道哥儿,雪宁哪里还能忍住。
“这是咱们第一个孩子,我自是疼爱的紧,哪管是哥儿姐儿的。”坐到床沿,薛谦揽过雪宁问道:“可是太太说什么了?”
“我不过说许是姐儿,太太便撂下脸来说我浑说。这要是真个生了姐儿,那这薛府哪还有我容身之处?呜呜……”
薛谦赶紧拍着雪宁的肩,道:“你这会可就真个浑说了,太太哪就是这意思了。可不敢再掉泪眼珠子了,伤着身子怎办?”
雪宁又是“哇”一声哭出,道:“你是怕伤着肚子这孩子吧,哪还管我死活?”雪宁这会也不知怎的,只觉着竟没一人疼她。
薛谦一愣,赶紧道:“哪儿,我这是担心你呢。”说了好一番话,再低头时,怀里之人早已面带泪珠睡着了。松口气,小心的将雪宁躺好盖上被子。这才揉着头出去。
见着赵嬷嬷,头疼的问道:“奶奶今儿是怎了?”
赵嬷嬷一笑,道:“大爷放心,奶奶睡上一觉自会没事。这女人怀了孩子,都有那么一阵子心绪不宁,过了自就好了。”
薛谦一愣,一阵子?
☆、第二十章
捏着张大红洒金请帖,雪宁困惑的问道:“这是哪户仇敌?不知咱们家正守着孝,送来这大红喜帖?”
白术低头缓声回道:“这帖子是江南甄家那处送来的。”
“甄家?就是那极得当今圣人宠信,接过三次驾的甄家?”这可就越发让雪宁疑惑了,这甄家虽有奢糜之风,倒不至于出这差错。
“正是奶奶所说的甄家。大爷吩咐奴才与您说,此事万不可叫太太知晓,便由您备礼打发人送去。”
“送礼?大爷可还有别话交代?”雪宁皱眉抬眼,这都将薛家的脸往地上踩了,还送礼?
“大爷还吩咐叫送礼之人今晚便出发,最好是叫该知道之人都知道甄家往咱们府里送来请帖之事。”
“恩,去回了大爷,就说我知道了。”雪宁会心一笑,心道薛谦这招可真狠,明摆着说甄家不讲规矩,不懂孝道。
书房中,坐在书桌前的薛谦沉着脸,修长的食指轻击桌面,沉声问道:“奶奶怎说?”
“我将大爷所吩咐的,尽数告了奶奶。奶奶说她已明白,请大爷放心。”白术几句话将事说完,抬眼瞄了一下薛谦复道:“大爷,这送请帖的是旁支。咱们这么做,会不会太过大张旗鼓了些。”
“你真当此事是甄家旁支所为?便是真个旁支所下的喜帖,嫡支也脱不了干系。”此次甄家旁系遣人送喜帖来,他不信甄家嫡支之人无人知晓,怕是存有试探之意。
薛谦心中冷笑一声。想毁了薛家产业,拔了密探,真个当江南之王。他薛谦愿意,圣人还不愿意。
不再与白术多言,提笔在早已打开的密折写着。没过一会,将写完的密折收进信封用火漆封好。
“将此信火速送往京城。”只见白术边上突然出现一个身着黑衣之人,面容平凡,神情平淡。恭敬的接过密折,一欠身,转身快速离去。
显然白术也是见过那黑衣之人,从头到尾都未曾惊讶。见黑衣人离开,白术才垂眉道:“甄家事了,那太太娘家?”
林如海在得知薛老爷过世后,便立即打发了人来赔礼道歉。更是将原本定好的婚期延后,为薛老爷守足百日之孝。
薛谦也非不讲理之人,这会子听闻白术问到,稍做沉思,“原不过两位老人家斗气罢了。既林如海来信致歉,又诚意十足,若我斤斤计较,没的显了小家子气。”说罢,挥手让白术下去。
白术白矾算得是他最为信任之人,薛谦不少事他二人皆是知晓。白矾沉稳,处事果断,薛谦便将外边大多之事交予了他。白术机灵,处事圆滑,薛谦便带在边上。这才会耐心与白术分说。
只太太与娘家之事,旁人不知,薛谦也不容他人知晓。
当日林家老爷走时,自家太太也是这般没理。事后还是老爷叫他去了信,林如海不计较才作罢。如今林太太此番作为,林如海如是来信,他就能真个计较了?只家中长辈之事,他与林如海皆身为人子,也只得瞒过众人私下调解。
雪宁才叫人了备了礼,彩露便进来回说京城贾府来了人。说是贾府二奶奶上月月底生了,这会正坐着月子。
“你去将人叫进来。”算算日子,王夫人的孩子将将七个多月的光景,怎就生了?
“给姨奶奶请安,姨奶奶万福。”
雪宁见来人竟是周瑞家的,忙问道:“姐姐怎的就早产了?哥儿还是姐儿?身子可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