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砌的土灶台一般都放了两口大深铁锅,也是两个不同的灶膛。可以一只用来烧饭,一只用来炒菜。环绕着这两只大铁锅还另外分布了几口小锅,就是专门用来烧水的。
烧一顿饭的功夫,等到饭菜熟了,这几口小锅里的水也都热了,正好可以用来洗漱。
待叶蓁蓁洗漱好,叶细妹便叫她去叫许攸宁出来洗漱吃饭,自己则去叫许兴昌。
叶蓁蓁原本以为许攸宁还在睡,所以站在门外的时候还特地的抬手敲了敲门。不过她才敲了几下,门就从里面开了。
她有些惊讶的望过去,就看到许攸宁身上的衣服都穿的好好的。目光也很清明有神,一点都不像刚刚起来的模样。
再看他衣袖上还沾了两片细小的木屑,想必他早就起来了,方才一直在雕木雕画。
“早。”
许攸宁笑着跟叶蓁蓁打招呼。叶蓁蓁也收起脸上的惊讶,跟他说早。
然后伸手指了指门外,说道:“娘叫你,洗漱。要吃,早饭了。”
许攸宁笑着对她道谢。
许兴昌这时也起来了,看到许攸宁,就走去厨房打了一盆水过来放到洗脸架上,叫他过来洗。
叶细妹注意到这盆水没有热气,留神一看,竟是一盆冷水。便说许兴昌:“你看你,灶上锅里有的是热水,你怎么还打了一盆冷水来给孩子洗脸?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季节。都已经深秋了,洗这个不冷?”
说着,就要伸手来端那盆水泼到门外去,再打一盆热水过来。
却被许兴昌抬手给阻止了。还解释着:“阿宁这孩子自小洗漱用的都是冷水。不说现在这个季节,就是三九寒冬天,他也用的是冷水。”
叶细妹看了许攸宁一眼,又看了许兴昌一眼,最后决定还是说许兴昌。
经过了昨晚,现在她心里是真的将许兴昌当着自己的男人来看待了。
自己男人虽然要护着,但若有什么错了,那肯定也要先说他的。
“那你就不说一说?就这样由着他?你也像个当爹的?”
许兴昌待要说话,许攸宁已经笑着先开口:“娘,你别怪爹。是我自己要一直洗冷水的。”
许兴昌随后也附和的说着:“阿宁是男孩子,男孩子就不能太娇惯着。让他用冷水洗也好,能培养他坚韧的性格。”
叶细妹心知说不过他们父子两个,就叫了叶蓁蓁,两个人去厨房端饭菜到堂屋的桌上来。
八月份刚收了各样豆子,于是早上煮粥的时候叶细妹就抓了一把绿豆在里面。菜都是当季的蔬菜,清炒葫芦条,煸炒豆角,还有昨儿办酒席剩下来一些面筋,就弄了个素炒面筋。
另外还烙了几张葱花鸡蛋饼。
许兴昌和许攸宁都是男人,在烧饭烧菜上面都天分有限。以往虽然也没有饿过肚子,但到底也都是凑合着过。
譬如吃早饭这事,父子两个人至多也就是一碗粥搭配一盘菜。甚至有的时候就只是一碗粥加一碟子咸菜,哪里能如现在这般,有粥和好几个菜不说,还有葱花鸡蛋饼吃。
而且叶细妹烧饭做菜的手艺是真的好。就不说那三个菜是如何的美味了,就这葱花鸡蛋饼,金黄色,烙的两面干脆,咬一口下去,里面却是软软的。偶尔吃到切碎的葱花,唇齿间都是香味。
叶细妹见许兴昌和许攸宁都爱吃她烙的这葱花鸡蛋饼,一面心里觉得自豪,一面看着他们父子两个的目光都能称得上是爱怜。
也不晓得他们父子两个人以前的日子到底是什么过的。
“你们慢慢吃。”她笑着放下手里的饭碗,“明儿早上我将葫芦切成细条,加了面粉鸡蛋和葱花,给你们烙葫芦葱花鸡蛋饼吃。”
父子两个人都点头。许兴昌还难得嘴甜了一回:“你做什么,我们都吃。”
叶细妹面上的笑容就越发的浓了。
饭后和许兴昌说话,问起昨儿她带过来的那些鸡和猪要养在哪里,许兴昌说:“这些事情都你来做主就行。”
言下之意就是将她当成家里的女主人,无论她如何安排,他都不会反对。
叶细妹笑了笑,随后又问起许兴昌家里的田和菜地的事来。
第23章 送花
龙塘村在周边十里八乡的村子里是最大的村庄。人口众多,但相应的田地却不够宽广,所以每家得到的田地就有限。
许兴昌的父亲原就不是龙塘村的人,当年也是老族长爱才,和许父一见如故,相谈之下,一心要请了许父到龙塘村的学堂做教书先生。后来见他娶了本村女子为妻,有心要让他一直长住在这里,一番思量之下,特地的拨了一块近一亩半的好地给他。菜地也另外单拨了一块。
龙塘村的村民人均算下来一个人才一亩地,这样一比较,许父就算是占了便宜了。
也不是没有村民反对。但当时老族长还在世,将这些反对的话语都给强行压了下去。加上那会儿村里的人听信了老族长的话,说龙塘村是块风水宝地,有一年有个风水先生路过这里时曾惊叹,说这里往后会出个了不得的人物。
老族长当时曾问,会是个什么样了不得的人物?风水先生只微笑不语。
老族长便再问?做官的?知县?知府?还是京官?能做到几品?
风水先生摸着下颌的一把雪白长须,只说贵不可言。
老族长心中便以为肯定会是个了不得的大官。也是从风水先生离开后,他便开始筹资修葺村里的祠堂,打算将西边的三间厦屋打通用来做学堂,让龙塘村适龄的子弟都过来读书。
一村子都是姓叶的,无论最后是谁做了大官,他们姓叶的脸上都有光彩。而且做了大官,能忘记自己的出身?但凡只要肯出手拉扯龙塘村一把,往后这里子孙后代的生计都不用发愁了。
学堂有了,接下来就是要请个学识和品德都好的先生回来。
本村里的人是不用指望了,识字的拢共都没有几个。只得外出打听。
一路打听过去,就听得说乡里有位姓赵的老爷家请了位好西席。赵家三位少爷,都是他开蒙的,现在连他家最小的那位少爷都进了学呢。把赵老爷给高兴的,家里请了一台戏班子唱戏,请了那位西席先生坐了首席,叫自己的三个儿子都过来给他磕头。
这位赵老爷家的西席先生就是许兴昌的父亲了。
一听老族长说新近兴办了一所学堂,想请他去教授一村子适龄的子弟,许父只说这是功德无量的大事,一番交谈之下,欣然答应。
可惜村童顽劣,家中父母也都不重视子弟读书,教了近一二十年下来,竟然没有一个能进学的。村里人原本对许父的那些尊敬便也渐渐的消散。及至老族长和许父相继离世,村里的人眼里还能有许兴昌?
不过对于许兴昌而言,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田地也有,房屋也有,这里便算得上是他的家了,肯定不会轻易离开这里的。
现在听叶细妹问起他田地和菜地的事,许兴昌想了一想才回答。
父亲以前只让他读书,旁的事从不用他插手,所以许兴昌既不晓得种田,也不晓得种菜。那块田早年就租给了村里的一户人家去种,不过一年给他些粮食罢了。菜地也是,租给了人家,也只给他一些应季的蔬菜。
叶细妹细问了一番,饶是心里再把他当做自己男人,晓得一定要疼爱他,可这时也气的忍不住暗中骂了一声书呆子。
龙塘村里面也不是没有将自己家的田地和菜地租给旁人的事,但租出去非但要收粮食和蔬菜,另外还要收些钱的。这个书呆子倒好,一个铜板都没有收不说,便是那粮食和蔬菜,收的也只有旁人的一半。还不够他们父子两个人日常嚼用的,不够的要另花了钱去买。
不过好在那块田和菜地今年年底就要到期了,到时可以不再租给那两户人家,收回来自家种粮食种菜。
而且现在叶细妹也有自己原本该有的那块田和菜地,再加上她夏收和秋收攒下来的余粮,还是够一家子吃的。
心中打定主意,便打发许兴昌出门去学堂教书,自己在家收拾整理一番。
昨儿她带来的嫁妆里面箱柜之类的东西有好几个,因见许攸宁屋里没有衣箱,便搬了一个过去。又将院子里面各处打量了一番,就出去叫了村子里的泥水匠过来,在院子的一角搭了个简易的鸡棚。原本院子里那间用来堆柴火的屋子也一分为二,用土砖隔开,半间用来堆柴火,半间用来养猪。
这么一忙活,半天的时间早过去了,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候。
叶细妹想必是早就预见今儿一天都足够她忙活的,所以早上煮粥的时候就寻了两只瓦罐出来,洗了米放进去。又切了好些腊肉,洗了一把豌豆放进去。
早上煮粥用的也不是稻草,而是容易留有余温的干木材。粥煮好,就将两只瓦罐放到灶膛里面去,周边都用红彤彤的木炭围住,靠着这余火慢慢的将瓦罐里面的米和腊肉焖熟。
这就是瓦罐焖饭了。不但好吃,最重要的是省时间省事。
等到许兴昌回来,叶细妹就拿两块湿巾子包住手,将灶膛里面的这两瓦罐焖饭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