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贵妃侧头就咬她的手臂。
隔着衣服,裴谢堂只感到手臂上的肉都要被她咬下来,将她扶正后,连忙敲晕了懿贵妃。
拉起衣袖一看,手臂已高高肿起,一圈青紫的压印浮现在手臂上。
“王妃,上些药吧?”婢女忙说。
裴谢堂摇摇头,回头看了看她们,才发现她们不同程度的都受了伤,想来刚刚懿贵妃闹的那一场,她们不会武功吃的苦头更多。
婢女见她不用药,也没强行劝,握着药瓶子垂泪:“贵妃娘娘什么时候才会好起来?”
“快了。”裴谢堂不知如何回答,替懿贵妃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让婢女帮着替懿贵妃换了衣服,又盖了被子,她才说:“等祁蒙找到合适的药,就有救了。你们再辛苦一些,不要轻易放弃。”
“奴婢们不辛苦,只是苦了王妃。王爷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来看望贵妃娘娘。”婢女小心的叹气。
裴谢堂狠狠的愣了愣神。
婢女也没敢多抱怨,躬身退下。
裴谢堂在懿贵妃的床前坐了好久,一直在发呆,脑袋里浑浑噩噩,又觉得自己神思从未有过的清明,很多从前不敢想、不能想的事情,在她脑袋里又过了一遍。屋子里的烛火换了两次时,婢女催促她去歇息,她站起身来,猛觉一阵天旋地转,随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睁开眼睛,祁蒙略有些生气的脸在眼前放大:“王妃,你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你怎么来了?来了多久?”裴谢堂反身就要坐起。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怕错过了事情,下意识的就看了一眼窗外。
窗外,圆月高悬。
祁蒙嗔怪的横了她一眼:“我怎么来了,我要是不来,你今晚就倒在这里没人管了!”她顿了顿,叹了口气:“我一回去就翻遍了古籍,总算找到一个能暂时替代失魂香的方子,就赶着送来。结果刚进门,就听见宫女在喊你晕倒了。”
她脸色陡然严肃:“王妃,你有了身孕,你自己知道吗?”
裴谢堂不答。
祁蒙倒抽了一口气:“你知道?你知道你还敢这么胡来?”
裴谢堂便知道昏迷的时候祁蒙替自己把了脉,原本只是怀疑,如今终于得了一句肯定。她眉开眼笑起来:“原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祁蒙不信的看着她。
裴谢堂心虚:“好啦,我真是现在才知道。先前只是怀疑嘛,我又不好贸然跑到你跟前说,阿蒙啊,我好像怀孕了,你给我把把脉。多丢人啊!”
“有了身孕是大事,一点都不丢人,王爷知道了还指不定多高兴呢!”祁蒙板着脸教训她。
裴谢堂正色:“说到这个,我得跟你商量商量。我有了身孕这事儿你能不能不要跟王爷说?这事儿就你知我知,好不好?”
“为何不告诉王爷?”祁蒙一阵纳罕。
王爷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多高兴呢!
裴谢堂摸摸脑袋:“你也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得来的,我身体底子不好,万一要是没保住呢,王爷知道了难免空欢喜一场。我想等等,等孩子再大一些、稳定一些的时候,我再亲口告诉他。好阿蒙,你答应我,千万不要告诉他好不好?”
“呸呸!”祁蒙啐了两口:“有我在,怎么可能保不住,你不许胡说。”
这是答应了。
裴谢堂松了口气。
她笑:“是是是,有祁大神医在,我的孩子一定健健康康的!”
祁蒙给她逗笑了:“你啊你,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刚怀上一月呢,你可千万别乱来。还有,贵妃娘娘那儿你也不要去了,她身上有失魂香的味道,对孩子不好,对你也不好,容易心神晃动,神思不宁,母体不安,孩子也不稳。是药三分毒,少吃药总是好的。而且,贵妃娘娘情绪不稳,我也担心她会抓伤你或打了你,不见最好。”
“好。”裴谢堂一一应下:“你留在别宫帮我照顾她一段日子。”
“你要去哪儿?”祁蒙狐疑。
裴谢堂笑道:“你不是让我不要到她跟前去吗?我总得找个信得过的人呢。”
祁蒙哦了一声便没有多问。
裴谢堂又道:“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早上王爷就会来看贵妃,若是王爷问起贵妃的病情,你也如实说,对我,只字不提,免得他担心。”
祁蒙更是狐疑:“不将有喜的消息告诉王爷尚且说得过去,你怎么连王爷的面儿也不想见了?你们……怎么了?”
“也没怎么。”裴谢堂抚平自己的衣袖:“我最近觉得,好像也没有那样喜欢他了。”
祁蒙投来一个不信的眼神。
裴谢堂也没解释,镇定的说:“真的。”
祁蒙抿唇:“王爷是做了什么事,让你生气了吗?”
“也没有。”裴谢堂越发平静:“我只是觉得,我一直以来都是在强求,就好像做了一个美梦,如今梦就醒了,有些东西看得很真切。”
“王妃,王爷心里有你,而且,只有你。”祁蒙叹气,她想说服裴谢堂,“不管发生了什么,你要跟王爷说,让他知晓。我虽不曾仔细的爱过谁,可我知道,感情最容不得消耗,有些话堵在心里不说,时间久了,就好像木桶被蛀虫啃咬,一点点将木桶里的水都漏掉,等你想起来弥补的时候,木桶已经坏得不能再维存,感情也一样……”
“是啊,正是如此。”裴谢堂笑了笑。
祁蒙张了张嘴,还想再说,裴谢堂竖起手指在唇前温柔低语:“你的好心我都知道。阿蒙,他来了,拜托你了。”
她闪身隐入黑暗中。有脚步声响起,祁蒙抬起脸来,就瞧见朱信之风尘仆仆踏进门来。
第370章 分开
更新时间:2019-01-02 10:44:05字数:3058
裴谢堂说朱信之最迟明天早上到,然而这还是半夜呢,朱信之就迫不及待的来了。祁蒙心里有事,委实有些心虚,有点手足无措的等在那儿。
好在朱信之心里也有不少事情,没时间发现祁蒙的异样。
他快步上前:“我母妃呢?”
“已经歇下了。”祁蒙低声说。
朱信之点了点头,停了停,又问:“王妃呢?还好吗?”
“好。”祁蒙哑然。
“我去看看她们。”朱信之等不及,与她错身而过。
祁蒙想起裴谢堂的嘱托,只得硬着头皮跟上去。
朱信之先去看了懿贵妃。
懿贵妃喝了药,已经睡下了。
这几日懿贵妃在地狱中煎熬,浑身上下都带了不少伤,婢女们怕她抓伤了自己,后来将她捆绑起来,手腕和脚腕上都有不少淤青,看起来格外可怖。不过短短数日,懿贵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两颊上的肉几乎都没了,眼眶深陷,让人心疼。
朱信之握着懿贵妃的手,一低头,眼泪就滚了下来。
这是他的母亲,生他养他的母亲。
可因为他的关系,母亲过得并不好。他很小的时候,父皇曾经说,母妃生在曲家,一出生就如同鸿雁高飞,是一个性情很明艳的女子。宣庆帝第一次见到母妃的时候,隔着雕栏玉彻、红墙碧瓦,她在院子里荡秋千。寻常人荡秋千,都是规规矩矩的坐着,小心翼翼的晃动。而她呢,她站在板上,双手扶着秋千,拼命的让婢女推得再高些,仿佛如此就能飞出这片天地。那样张扬明媚的笑容,宣庆帝一眼就动了心,记了一辈子。
然而,母妃这样的性子,朱信之毫无记忆。
自打他出生,见到的就是温婉柔和的母亲。她被困在宫墙之中,慢慢在等待中耗尽了全部的朝气。
四哥时候,母亲再未有放肆大笑的时刻。
少年时代的朱信之就知道,母亲的心已经死去。
如今,她的人也逐渐凋零。
他对不起母妃。
婢女在一旁劝诫:“王爷,娘娘的身体经不起折腾,您也要保重,才有精神气替娘娘寻天下最好的医者!”
“是清砂做的?”朱信之很快擦干了眼泪。
他的事情很多,还有无数的事情要去完成,容不得他落泪哭泣。
他不能倒下,他要是倒了,谁来做?
婢女点点头,语气不齿又愤懑:“是清砂那个贱婢,她有了攀龙附凤的心,想嫁给王爷,可娘娘并未准许,她就起了这样的歹念。”
朱信之沉默。
婢女忙说:“王爷千万不要多想,这是清砂自己做的孽障,跟王爷没什么关系的。”
“祁蒙,你也没有办法吗?”朱信之抬头看向角落里一直没说话的祁蒙,他知道这个人医术很好,或许还能救一救。
祁蒙面露愧色:“王爷,臣女暂时只找到了能替代失魂香的药,缓一缓娘娘病情发作,然而,根治不了。”
“哦。”朱信之的心猛地空了下去。
他不再说话。
心空了片刻后,取而代之的就是无比的混乱和疼痛。他握着懿贵妃的手,脑中一时回想起从前的旧事,一时就涌出无数的情绪。
屋子里很安静,朱信之身上涌现的气息让人胆战心惊,婢女们都不敢再开口。祁蒙也不敢,大家就这样看着朱信之,看着他如同一座山一样坐在懿贵妃的床前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怎么都不能移动分毫,但也带不起更多的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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