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汪汪汪!”
凶狠的犬吠声在寂静的夜色中传荡开去,令人毛骨悚然,即便是无法够到他们,那恶犬也不肯轻易离去,它在树下徘徊着,两只前爪爬起来搭在树干上,拼命往前撕咬着,试图将施婳和许卫逼下树来。
经过刚刚那惊心动魄的情景,许卫此时仍心有余悸,他恨得牙痒痒:“这畜生,它还想爬上来。”
歪脖子梨树本来就不高,因为常年无人搭理,长得不甚粗壮,如今又负载着两个人的重量,便显得有些力不能支了。
那恶犬用力往上扑,梨树便摇晃起来,似乎下一刻就要断裂似的,两人差点没稳住,许卫连忙扶了施婳一把,急声道:“它不肯走,婳儿姐,我们怎么办?”
施婳盯着那形容狰狞的恶犬看了一眼,沉着地道:“把药箱给我。”
“哦,好,”许卫连忙把药箱解下递过来,施婳一手扶住树干,一手拿着那药箱,趁着那恶犬往上扑的时候,一箱子狠狠砸了下去,正砸中了那恶犬的鼻子,它呜的一声哀嚎,夹着尾巴忙不迭逃开了。
许卫松了一口气,道:“终于走了。”
他说着就要下去,却被施婳一把拉住了:“先别动。”
“怎么了?”许卫顿时紧张起来,施婳示意他往前面看,许卫举起灯笼来,只见草丛中藏着一双黄色的眼睛,看上去异常险恶狡诈。
那狗竟然还没走!
许卫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方才要不是施婳阻止,恐怕他一下地,那狗就会暴起扑过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许卫咬牙切齿地骂道:“这畜生东西!”
恶犬蛰伏于草丛之中,虎视眈眈,垂涎三尺,不肯离去,树上的施婳和许卫腿都蹲得发麻了,正在这时,许卫轻轻碰了施婳一下,小声道:“婳儿姐,你看前面,有人往这里过来了。”
闻言,施婳抬头一看,果然见不远处,出现了一盏昏黄的灯笼,正从苏阳城往桥这边的方向走过来,许卫顿时来了精神,站起身来就要求救,却被施婳拦住了,他一脸不解:“婳儿姐,怎么了?”
施婳解释道:“且再看看,提灯笼的是什么人,若是老人或者女子,你这一喊,叫那恶犬察觉了,岂不害了人家?”
许卫一想,不免羞愧,道:“婳儿姐说的是。”
他说着,便凝神往那人看去,走得近了,隐约只觉得那人身量颇高,似乎是个年轻人,许卫心下一松,连忙冲他远远地摇手:“这位大哥,且莫过来了,此处有恶犬守着,我们被困住了,劳烦大哥行行好,帮忙想个法子驱了这畜生,感激不尽!”
那人停顿了一下,大概是听见了,然而他非但没走,反而往施婳他们这边的方向走过来了,脚步声愈近,惊动了草丛中趴伏的恶犬,它立即爬起来,恶形恶状地站在路中间,夹着尾巴,冲那人发出威胁的吼声。
那人不仅丝毫不惧,脚步还越来越快,等到近前十来步时,他竟然将灯笼扔掉了!与此同时,那恶犬嗷呜一声,猛地朝他扑过去,其速度之快,若离弦之箭一般!
一阵凶猛的犬吠在夜色中传递开去,施婳和许卫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见那恶犬发出一声哀嚎,夹着尾巴逃远了,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不见踪影。
危机已解,许卫立即大松了一口气,又惊诧道:“这人好厉害!”
他才说完,便见那人继续往这边走来,脚步声越近,等他出现在灯笼光的范围内,起先是浅青色的布袍下摆,然后再是上半身,最后是一张清隽俊秀的少年面孔。
许卫惊喜地叫道:“翎哥!原来是你!”
“嗯,”谢翎点点头,然后立即看向施婳,问道:“阿九,有没有受伤?”
施婳的目光落在他的腰间,那里沾染了一片暗色的痕迹,她秀气的眉头蹙起,声音有些紧张:“你被咬了?”
第 59 章
施婳有些紧张地问道:“你被咬了?”
谢翎闻声, 低头看了看, 只见自己腰间果然沾染了新鲜的血迹,遂笑答:“没有,这是那狗的血。”
一旁的许卫从树枝上跳下来, 看着谢翎的双眼闪闪发亮, 由衷地赞道:“翎哥, 你怎么打跑那畜生的?好厉害!”
谢翎只是淡淡一笑,看向他:“想知道?”
许卫连连点头, 谢翎便道:“手伸过来。”
许卫虽然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但仍旧是依言照做,朝谢翎伸出手去,只见谢翎将一个什么东西放在了他的手掌上,冷冰冰的,还有点分量。
许卫一惊,只觉得触感黏腻腻的, 他不禁凑到灯笼处一看, 却原来是一把匕首,上面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那刃锋处正折射出凛冽的寒光!许卫倒抽了一口凉气。
而谢翎确实是用这一把匕首, 刺中了那恶犬,令其仓皇逃走, 八岁那一年的雨夜, 他拉着施婳出走苏府,半路遇袭, 施婳被打成重伤,自从那之后,谢翎便随身携带小件利器,起初是削得尖锐的竹签,后来便是匕首了,他特意请陈福帮忙弄来的,很小的一把,磨得光亮,约莫两指来宽,一指半长,轻易便能藏进腰带内。
陈福曾经笑言,这是孩童的玩物,谢翎却不以为意,匕首虽小,却足够锋利,只要看准时机,轻轻一刀便可制敌!
许卫捧着那匕首,惊了好久:“翎哥,你一个读书人,还随身带着这个?”
谢翎却平平道:“纵然是读书人亦有遇险之时,有此一物,或可出其不意,解除危机。”
许卫连连应是,眼睛里不由带上几分崇敬之意,施婳的目光轻轻掠过那犹沾着血迹的匕首,又看向谢翎,只见他的面孔大半隐没在黑暗中,深邃而温柔,道:“阿九,腿麻了吗?”
施婳动了一下腿,完全不听使唤,这也是为什么许卫一早就跳下去了,而她还蹲在树上不动的原因,她怕一头栽下树去。
谢翎见了,上前一步,伸手竟然将施婳拦腰抱了下来,施婳心里一惊,低声拒绝道:“放开我。”
谢翎的动作略微停顿了一下,低头看着施婳的眼睛,道:“等你腿不麻了,我就放你下来。”
施婳抿着唇,因在少年怀中,她的呼吸间,满是浅淡的墨香,明明十分好闻,此时却简直令她要喘不过气来,她冷声道:“放下我,过一会自然就好了。”
谢翎不动,就这么抱着她,固执地道:“那就等。”
施婳猛地抬头看向他,眉头蹙起,谢翎不避不让,只是低低地喊了一声:“阿九。”
仿佛是在恳求一般,一旁的许卫不明所以,只是傻乎乎地帮腔道:“婳儿姐,就让翎哥抱着你走吧,天色太晚了,路上不安全,咱们的灯笼也不大明亮,万一方才那恶犬又杀了个回马枪,可如何是好?”
他说着,又嘻嘻笑起来,道:“再说了,这一路上除了我,又没别的人瞧见,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闻言,施婳闭了闭眼,她竭力让自己不要表现出任何异常,淡声道:“走吧。”
她妥协了,没有看见谢翎眼中一闪而逝的温柔和怜惜。
谢翎抱着她的双臂微微收紧,然后由许卫打着灯笼,两人迅速往苏阳城的方向走去。
待走到一半路程,施婳的腿已经不麻了,她只说了一声,谢翎便将她放了下来,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眼底情绪复杂得令人心惊,施婳下意识避让开去,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似的,谢翎这才缓缓直起身,语气毫无异常地道:“走吧。”
一行三人先是回了悬壶堂,林寒水一家正在等他们回来用晚膳,许卫立即添油加醋地把今夜的事情说了,引得林不泊几人一阵担心。
林不泊想了想,道:“婳儿,以后但凡过了黄昏时候,你就不要再出诊了。”
他说着又看向林寒水,叮嘱道:“黄昏之后的出诊,都由你去,听明白了吗?”
林寒水连忙应答:“是,父亲,我知道了。”
施婳也知道林不泊这是一番好意,再有,她也有自知之明,今日还是有许卫随同,才没有出现最坏的情况,否则,她孤身一个女子去外面出诊,确实不大安全,事情便这样定了下来。
又过了几日,转眼便到了八月初七,乡试近在眼前,时间分别在八月初八、十一、十四三天举行,第一场考《四书》义、经义,第二场试论、判、诏、诰、章、表,第三场试经史、策论,而三场之中,又以首场最为重要。
八月初八日一早,才五更时分,天刚蒙蒙亮,贡院前便挤满了来考试的秀才学生们,到处都是嗡嗡窃语,有人紧张,有人肃穆,也有人一脸兴奋,摩拳擦掌,十年寒窗日,苦读圣贤书,放手一搏,正在今日!
若中,则青云直上,若不中,则又再次落入泥淖之中。
谢翎一行四人也在其中,杨晔嘴巴快速地瓮动着,两眼盯着地面看,仿佛有些神经质的紧张,钱瑞好奇道:“敬止,你在做什么?”
杨晔没回答,像是没听到一般,一旁的晏商枝却笑了一声:“你莫问他了,再问他就要背不出来了。”
却原来是临进考场了,杨晔还在背书,钱瑞听了,立即住了口,生怕打扰到了杨晔的思路,杨晔喃喃背了几句:“甲戌,我惟征徐戎。峙乃糗粮,无敢不逮;汝则有大刑,鲁人三郊三遂,峙……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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