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灵 金推完结+番外 (touchinghk)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touchinghk
- 入库:04.10
“你修书秦老淑人,只说陈克令中毒日久,如今强弩之末。他坠马之后自有我亲来送药,陈继尧会奉我懿旨约束陈府上下,抗命者格杀勿论,兄妹二人联手,将陈克令鸩杀府中,不留痕迹。”
“另外…裴家不可尽信。当年中秋夜,裴太傅买通殿下身边乳娘设套害他,幸得我用宫中太医及时下手处理,才不至无可挽回。你妹妹如今留在裴府,切记盯紧裴安素。如有异动,即时来报。”
“以圣人心思,睿儿断无可能顺利登基。而下情状,必得军权在手。北境动乱,朝中无人,殿下该借此机会领兵北伐。即便将来有日朝中动荡,也可起兵勤王反攻入城,便如定王当年一般。”皇后沉吟,“只是…长信殿中,殿下身边那位侍女有些古怪…怕是,来历有些不明。待我与她会面之后,再行定夺。”
及至太子生辰宴上,陆天师大出风头。一向胜券在握的皇后,初次露出了彷徨的神情。
“圣人此次这局设得细缜,欲以巫蛊嫁祸殿下。”她冷笑,“多少年了,心机和眼界都还只有这么浅薄。”
皇后低下头,说:“此番破局,怕是我与殿下二人无法两全。若是身份暴露,以皇帝盛怒,恐我此次在劫难逃。”
秦相英大惊,连声问该如何。
皇后却微笑,温柔地拍拍她的手:“我已修书予殿下,将你与秦家都托付给他。睿儿自来纯孝,我的话,他不会不听。”
秦相英嗫喏,皇后却了然地点头,劝慰她道:“我做皇后能苟活至今,无外乎忍之一字。”
忍父,忍夫,忍子,忍皇权和父权。
“刃下挑心,有辱不生嗔,做无争士,常行大善人。待你日后做了睿儿的皇后,切记戒急用忍,心头永存一刃,方能长长久久立足。”
皇后细细喁语,像是叮咛离家的孩子,可突然之间,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凌厉。
“只一点,只一个人,你不要忍。”皇后直直看着秦相英,沉声道,“我死之后,殿下身边那位凤姑娘,来历不明恐对太子不利。若有机会,将她彻底铲除,切勿给自己留下隐患,又替他人做了嫁衣裳。”
皇后语焉不详地留下遗言,字字箴言刻在秦相英的心中。
彼时她尚且不明,皇后既知泰安有所不妥,为何不一杯鸩酒了结了她。
直到军营之中见到太子对泰安细致入微的维护和关怀,才隐隐约约明白了皇后投鼠忌器的顾虑。
“阿凤姑娘,相英并非善妒之人。”秦相英转过身,轻声对泰安说,“我既有鸿鹄之志,便早已舍弃儿女情长,迟早有日要替殿下操持后宫绵延子嗣。你身家弱小,又与我秦家交好,我何必特意为难于你?”
“只是因皇后娘娘指点,我对你早有防备之心。直待你坠下城楼之后,心中种种猜测才一一落实。”
秦相英提高声音,质问泰安道,“你为妖孽,受何人指使魅惑殿下,害他性命?殿下可是出事?不然为何云州被困至今,仍不见燕军大军回援?”
她温言在前厉语在后,柔和的语调骤然提高直击入心。
泰安却轻轻握住她的手,没有回答她的质问,只从怀中掏出《圣祖训》,放在她怀中。
“你既然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知不知道,怎么杀了我?”
她的眸光清澈,日光下光芒璀璨摄人心扉,宛若星河晓空,薄唇轻启,淡淡说出她最后的话语。
“灭我元神,毁我真身,让我彻彻底底消失在这世间。”
————————————————
云州东关长乐坊,有一道观名万寿。突厥围城,数十位道士由观中下山,站在城墙上驰援燕军。
夕阳低后,暮云齐敛,泰安矗立在万寿观前,看着浸透晚霞的天边。
“可还有话说?”大限在即,就连秦相英询问她的声音中都带了明显的犹豫和不忍。
泰安回过头,望着已腾起一片袅袅轻烟的鼎炉,微笑着摇头。
薄薄的一本书册,被秦相英投入了乌金的香炉中。鹤目长须的老道士站在她的身边,手中一柄拂尘,念念有词。
黄色的符纸伴随黑色的烟灰,在香炉上方盘旋不散,像是扑火的飞蛾苟延残喘。
泰安静静地看着,晚霞零乱新月如钩,远方似传来战鼓赫赫火色熊熊。
她转身凝视云州城外的山河脉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下一秒,她衣袂翻动,身形微动,纸箭一般冲进了白烟缭绕的香炉中。
从何处来,到何处去。从何处生,至何处死。
泰安静静蜷缩在薄薄的一册书上,橘色的火光照在她的面上,将她温柔的神色展露得淋漓尽致。
磷粉四散,拂尘纷飞,她看见黄色的令旗招摇,听见三清铃声婉转。
胸口骤然剧痛,是桃木剑蘸湿了银杏水,照胸一剑戳入心房。浸湿的木剑被火吞噬,散发浓烟滚滚。
而她的面容匿在白烟中,看不清最后一丝表情。
引磬长鸣,法尺噼噼,隐约间眼前一片通红,似是被淋上了一水盂的黑狗血。
泰安苦笑。
还真是…怕她不死呢。这诸多法器齐齐用在她身上,招呼得也忒热情了些。
而她不过小小一只蠹灵,早在这万重炼狱中元神涣散。
火苗终于袭上了《圣祖训》,从书脊至页边,一点一点。
隐约间,泰安听见了秦相英的声音。
她强撑起最后一点精神,抬起眼睛看过去。
秦相英张着口,像是在喊着什么。泰安努力辨认许久,方才认出她的口型。
“你对他,可还有话说?”
泰安唇角勾起,留下一抹极淡的微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见生何曾是生,闻死未必是死。
情深不必相问,生死…亦无人碍我。
——————————————————
云州城外,燕军大营。
“突厥大军集结完毕,若是今夜攻城,云州守将恐难支撑。殿下还未醒转,你我又当如何?”李将军低声道。
是打,还是不打?
李将军与应先生在太子营帐外眼看凉月高悬,越发焦虑难安。
远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是突厥军投石雷车攻撞城门。
李将军心头剧震,握紧了拳头。
可便是此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李将军猛然回身。
太子面色仍然苍白,身姿却如青松,站得笔直。
“打啊,还在等什么?”他微笑着说。
第121章 三重
笳鼓喧喧, 万里寒光,突厥大军已尽数渡河, 在云州城墙下发起又一轮的攻城战。
被水浸湿的云梯高高架起, 源源不断的突厥兵自下而上爬去。
守将有条不紊, 将滚木灰瓶自墙上掷下。桐油点火,遇上湿透的木梯效用有限, 即便离得很远,都能看出守将苦撑之艰辛。
太子从容上马,夜风兼露,卷起他肩上黑色的战袍,吹散他额前的碎发。
“时辰正好。”他长弓搭在腰间, 振臂沉声道,“燕军听令, 随我驰援云州守将!”
牙旗翻转,近万骑兵纷纷上马,甲衣撞击的声音震天,蛰伏整日以逸待劳的燕军气势如虹。
太子手腕轻转, 身下马匹似知他心意,全力向前。
李将军心神激荡,纵马陪伴在太子身旁。
两人迎风奔逐许久,太子才轻声开口:“她呢?”
轻轻两个字,却有千斤重。
李将军背上冷汗唰地流下, 觑着太子似乎一切安好无半点不适, 便将心一横, 照着泰安临行前的吩咐答道:“阿凤姑娘托臣…留一句话给殿下。”
“她说…她受阿蛮旧恩未偿,忠义情爱不能两全,不敢亲眼见你二人两相残杀。”李将军深深低头,不敢直视太子的眼睛,更半点不敢提及太子昏迷之后的情形。
太子长叹一声,良久不言。
李将军却有些把握不准他这声叹息,又不愿太子因这句话而误会泰安,便大着胆子抬起头:“满,蛮也。这个阿蛮,怕是指的是突厥大将哥舒海。定州沦陷,凤姑娘身陷城中,或受哥舒海大恩,所以才有这般言语。想来待殿下之心仍是一片赤诚…”
太子有些意外,倒没想到李将军言语之中对泰安颇有维护之意,不由瞥了李将军一眼。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连李将军都在担忧他因此怀疑泰安,难道他对她的信任在旁人眼中就如此不堪一击?
太子皱眉,抬起手道:“你不必替她解释,她是何人,我比你清楚。”
昨夜一场近乎癫狂的缠绵,他彻底失控,没按捺得住自己对她的渴求。而她筋疲力尽睡去之后,他却睁着眼睛抱了她许久。
肌肤相依的身体,给了他从来未有的安心。
在这样难言的静谧中,太子渐渐回忆起许多事情。泰安曾经提过侍卫阿蛮,三十年前宫变当夜因护卫她而惨死。她自来痛恨突厥贼人,如果不是和哥舒海有非同以往的过去,又怎会短短数日就“变心”?
若是哥舒海当真与侍卫“阿蛮”有着前世的牵绊,泰安的举止就说得过去了。
太子摩挲着泰安光滑的肩头,心中涌起无限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