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灵 金推完结+番外 (touchinghk)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touchinghk
- 入库:04.10
她被盛怒之下的他这样误解,却还能在他的质问和逼迫中,说出“爱他”的话语。
他对她的真心,再没有了怀疑。
一觉睡醒,太子神清气爽。
可是一摸身侧,被冷衾寒,早不见佳人的身影,而绒毯旁边的矮几上,放着一碗已没了一丝热气的羊汤。
太子探身一饮,隐约尝到山楂陈皮的味道,满满熟悉之感,分明是泰安的手艺。
可他环身四顾,一片黑暗冷寂。而那本从不离身的《圣祖训》,在一眼望尽的帐中,再没有一点踪迹。
意料之中,情理之中,她再再再一次离开。
太子几乎想象得到她离开前犹豫的心情,眼中宛若已浮现了她娇娇泣泣的红眼,一面担忧地放下羊汤在他身旁,千叮咛万嘱咐他小心谨慎,说一通实在打不过就逃跑跟她一起去做个游侠之类的鬼话;一面还是狠下心来要离开他,哀哀啼啼地说:“你不要杀阿蛮,我得去护着他。人鬼殊途,我在你身边会连累你,咱们还是分手罢”云云。
每次,不都是这样吗?
她犹豫,他坚定。
她不断逃,他不断追。
倒像是某种说不出的默契。
也罢,自始至终都由他带着她,一步步往前走。
太子想得到她所有离开的动机,心中轻叹。
可在李将军面前,他却不愿旁人误会她通敌,仍是开口替她周全:“无妨,战场血腥刀剑无眼。便是她自己不走,我也会派人送她离开。”
他抿起唇角,又问道:“可派了人盯着她?知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见李将军嗫喏犹豫,太子渐渐皱起眉头:“有话直说!”
李将军这才斟酌着开口:“凤姑娘…还说了一句话。”
“她说,待殿下荣登大宝册她为后昭告世间之时,她自会回到殿下的身边。”
这话,太过僭越无礼。
不提泰安此时不过是顶着秦家名头无名无分的一介孤女,便是裴安素或是秦相英亲自说出这句话,也怕是不合规矩。
李将军小心地抬头,探究地观察太子的脸色。
却看见他的脸上,分明露出狂喜。
她允婚了!她说了愿意嫁他为妻,等他昭告天下!
一朝得偿所愿,太子骤然笑开。
十七岁的少年,容光焕发春风得意,扬鞭拍马狂奔向前,扬声道:“李少林,动作快点!还在磨蹭什么?云州守将等我们久矣,今夜燕军必将大胜。若此番能灭突厥阿咄苾,他日我许你个镇国公来做!”
他意气风发,难得露出年少轻狂的样子。
清风从颊边拂过,连呼吸都有了青草般芬芳的气息。
太子轻轻闭上眼睛。
我遇见你,有三重愿。
一愿替你修史立碑扬名立万,血耻亡国骂名。
二愿娶你为妻死生契阔,相偕白首朝朝暮暮。
三愿百年之后,死在你的怀中…奈何桥上与你重逢,共饮一碗孟婆汤,生生世世不离弃。
第122章 黄水
此番再度与突厥交手, 太子将雷霆手腕展现得淋漓尽致。
阿咄苾亲自率军, 四万大军由城墙列队至黄水, 密密麻麻都是黑色甲衣的骑兵, 架着云梯和石车,不断摧击着已连受数轮摧残的云州城墙。
夜色之下,黄水黝黑深邃, 甲舢远远连成一片,宛如陆地,隔着半个山头,都可听到突厥兵在船甲上焦躁的叫喊和脚步声。
燕军就着这样的黑夜轻装前行,弃马徒步,着一身轻薄甲衣。
突厥大军攻城的怒吼和投雷车发出的巨响,掩盖了燕军的行踪。
太子沉着冷静,小心翼翼率大军逼近黄水, 直至援军俱已列阵就位,才缓缓地转过身,对应先生点头示意。
仿佛平地惊雷,只一眨眼的瞬间, 数十艘斗舰载满桐油枯柴, 霎时腾起耀目的火焰, 天降神兵似的出现在黝黑的水面上。
夜风习习,斗舰之上挂满风帆。火焰在枯柴上肆虐, 火热风浪灌入风帆, 推动斗舰如同离弦箭, 飞速地冲向连成一片的船橹。
松散的斗舰撞上坚实舢橹传来砰砰的撞击巨响,临时拼凑起来的木舰在燃烧和速度的双重作用之下分崩离析,舰仓中满载桐油从船中溢出,漂浮在水面上。
火焰顺着漂浮着的桐油四溢而开,将一只又一只连在一起的船板点燃。远远望去,一片黝黑的河水之中飘荡着一簇簇橘红色的火焰,又逐渐由点连成片,像是上元佳节,水上漂浮着的河灯。
甚是壮观。
尚在甲板上的突厥兵将嘶吼震天,间或夹杂着痛苦的哀嚎。大批不堪火烧的突厥兵士拼命朝岸上逃去,原本整齐的攻城阵型霎时乱作一团,前排中箭跌倒的军将像是夺命的绊脚石一般,引得不少士兵摔倒在地。
黄水对岸,燕军仍在源源不断地输送小舰,暴露在外的甲板上堆起着大箱的硝粉和硫磺,架在满船舱的炭粉之上。
轰鸣声骤然响起,雷动一般。火焰窜出三丈余高,腾出巨大的花朵一般的白色光芒,彻底地将连天的船板炸出了一个口子。
那轰隆的爆炸威力甚大,甲板上的突厥兵将人心惶惶。
河面上仍有一簇簇的火焰,顺着桐油往前漂去。
而那些侥幸逃过第一波火袭的士兵,在重重焦虑和对爆炸的恐惧之下,不顾河水冷寒,卸下外甲跳入黄水中。
黝黑而静谧的黄水,像是一面光滑平静的镜子。
可是安静得表象之下,却藏匿着数不胜数的河道漩涡,在松散的沙质岸边将不识水性的突厥士兵一个个吞没,像是一条刚刚睡醒的金龙张大了口。
哭嚎的声音响亮很多,原本一心求胜的攻城兵将在这样悲戚的气氛下人心惶惶。
阿咄苾和哥舒海一人在城墙之前,一人在黄水岸边,见此景象心中大惊。
船橹被烧,进退维谷,如今之计,唯有尽快破城才能破局。
哥舒海隔空朝着阿咄苾的方向望去,狠狠咬了唇,直到口中尝到甜腥的味道,方怒吼道:“整军!换阵!”
眼看便要腹背受敌,哥舒海再不敢毫无防备。原本聚集在云梯和石车旁的兵将在号角声下,迅速地在黄水河岸边站齐。
他不再急切于催促兵士爬上云梯,而是迅速审时度势,全力备战接下来的近身肉搏。
前后半个时辰,燕军备下的近三十只舢板尽数放出,彻底将突厥的船橹甲板燃成了一片火海。
最早燃烧的木船早已燃得支离破碎,漂于水中与成片的船橹远离,露出了小小的一块豁口。
太子眼尖,立刻注意到这处缝隙,眉梢一挑唇角勾起,对李将军道:“传我命令,上船备战!”
云州被困事态紧急,燕军欲过黄水驰援,却哪里赶得及由京师运送战船。定州城破,太子于徘徊城内等待泰安的时候,征用城中艖舫无数。又学突厥人的法子,以羊皮为囊,吹足气实以浮于水面。
那羊皮筏子极轻,浮力却不容小觑,入水之后由通水性的南人士兵将筏子于水中连成一体,组成一只三丈余长的巨型浮筏,一次可运三百人过河。
源源不断的燕人船筏由突厥船甲被烧裂的那处豁口涌入,满载着燕人士兵冲至岸边。
回撤至河岸的哥舒海迅速地注意到了这点,立刻纠集大批突厥士兵守株待兔。燕军下船上岸,连喘息的机会都不及,便立刻陷入近身肉搏的突厥兵的陷阱之中。
一个火烧连舢,一个守株待兔。两方能用尽的谋略俱已施出,到得此时,更多已是拼体力与意志的地步。
无数的突厥人从舢板上跳落,又有数不尽的燕人倒在了水泊之中,大片鲜血融入黄水,将黝黑的河水染出巨大的暗黑深红。
太子在河的对岸冷冷看着,眼睁睁目睹李将军带队渡河,上岸时被哥舒海偷袭,一枪挑在足下,半跪在水中。
李将军机警,趁势一个翻身,躲在浮起的羊皮筏子之下屏息,待哥舒海不备之时迅速从水中窜出,砍倒岸边一个突厥兵,带一队精兵成功突围上了岸。
太子悬起的心这才落入腹中,心绪激愤难抑,袍袖一甩亲自上了一艘小艇破浪前行。
他端坐船头,与兵士同时划桨,不消片刻就已赶至被突厥包围的岸边,与哥舒海隔水对望。
“太子殿下好心胸,竟舍得将自己心爱的女人送来我的营帐。也不知她香消玉殒之后,你又作何感想?” 哥舒海的面容狰狞扭曲,像是难耐胸中怒火,阴恻恻地对太子说道。
太子倒没想到他第一句话竟是如此,眸光暗沉觑他神色,这才发现他面凹眼黑无精打采,像是遭了极大打击似的。
太子心中一动。这副模样,分明是痛失所爱为情所困的憔悴情状!
定州城困,泰安被哥舒海押上角楼威胁太子,又在万众瞩目下被砍落城墙。
太子是知晓泰安原本非人且元神无恙,才能震惊自如地守城搜索。
倘若他只当她是人,眼睁睁目睹她死在两军对垒的阵前,怕是会心神俱碎痛不欲生!
将心比心,可见哥舒海这日子,看来也不甚好过。
大军来袭生死关头,哥舒海见了太子的第一句话,竟还是为了泰安打抱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