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灵 金推完结+番外 (touchinghk)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touchinghk
- 入库:04.10
“前朝公主芳魂一缕,寄身于书,名唤蠹灵。那蠹灵公主生得极美,正可谓书中自有颜如玉…夜来晚风,昙香浮动,有那进京赶考的学子翻开一本古籍,血气阳刚入了书册,勾出蠹灵红袖添香…”
太子在一阵阵的蝉鸣中昏昏欲睡,勉强想支起精神,可穿着粗布长裙的他的母亲却将他揽入怀中,双手捂住他的耳朵,轻声哄着:“睡罢。”
童年的他,在母亲摇篮般的手臂中睡得香甜。
而梦境中的他,却拉下母亲捂住他耳朵的手,眼睛睁得大大的,说:“不,我要听。”
夜色愈深,那老者的声音愈加猥琐。未知事的顽童渐渐散去,留下的大多却些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子。
“世间真乐地,不比荣华境。蠹灵性/淫勾人,取阳精固元神,将那书生迷得神魂颠倒,与她共赴巫山得趣朝朝。”
“焉知第二日,蠹灵酒足饭饱酣睡而醒,身畔睡着的那男子却被吸尽了元阳,枯瘦如同秋风落叶,活脱脱成了干尸一具!”老人的声音霎时阴沉,深邃的眼睛却像是直勾勾地盯着他。
“小心蠹灵…小心那蠹灵害人啊!”
太子悚然心惊,再欲追问,那白色的雾气却霎时涌上。方才枯瘦精干的老人,赫然已成为一具被吸干了阳气的森森白骨。
身侧的母亲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他举目四顾,茫茫然不知何去何从。
一个又一个的声音接踵而至,是裴安素冷淡地看着他,宛如看着一个死人。是沈知云低声对秦缪说:“殿下已经是半截入土的死人…”
是皇帝对他的毫不避讳肆无忌惮,是太傅一夜之间变了态度,苦心积虑要废去他太子之位。
中秋夜,是他与她初遇的中秋夜。
月满梢头,太液池畔灯火通明,花灯闪烁。
而他站在阑珊处,突然间听到了一个细小的声音,絮絮像是从袖中传来。
他低下头,抬起手,却看见袖管之中放着小小一只宫灯。
旋转着的走马灯中,是一张张小小的纸片,薄如蝉翼。
他看见了她,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她,天真烂漫毫无心机的她。
只一张摄人心扉的笑靥,便让他心甘情愿化作森森白骨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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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安的脑中嗡嗡作响。
冥冥之中早有定数。命运的指引细致入微,早有各样的蛛丝马迹。
那些曾经忽略掉的细节,曾经一次次重复的自我怀疑,汹涌而出的不安和恐惧,都在提醒自己,她不该和他在一起。
是她明知不该,还非要逆天而为。
而报应来得这样猝不及防,连招架的时间都没有,就让太子倒在了她的眼前。
泰安仍在愣愣站着,可是李将军和应先生却再也等不得,两人交换眼色,应先生率先上前,唰地一下压在泰安的肩上。
她右臂钝痛,从恍惚中清醒过来,这才发觉,应先生已经用力卸掉了她一边臂膀。
“阿凤姑娘,军中逼问的手段,臣再熟悉不过,并不想用在您身上。你我也算多年相知,不愿最后一丝情分也不留,还望您自行坦白。”李将军面色铁青,“殿下中了什么毒?昨夜究竟发生什么,能让他如此?”
她隐隐钝痛,可是却感到被卸下的手臂在渐渐复原。
以往的她依附他血气而生,像是一只软弱不堪的寄生虫。
而今她体内元阳蓬勃,像是一直缺失的一块终于补全,法力无边。
她久久不答,李将军目光深沉,手中长剑轻轻转动,露出寒光凛冽的剑刃。
泰安咬牙,苦笑一声朝前扑去,长剑扑哧一声入胸。
李将军和应先生双双大惊,连连后退,惊恐交加松开了手。
而那剑直直插在她的胸口,却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泰安面不改色,胸口干净清爽,身形连晃动都不曾。
她紧紧攥住剑柄,缓缓将长剑拔出。
“正如先生与将军所见,我并非肉体凡胎,而是清凉殿中一只鬼怪。与殿下相识于四年前的中秋夜,陪伴至今。”她低头,“殿下并非中毒,而是失了元阳…”
“妖孽!”李将军怒喝道。应先生唰地弯弓搭箭,瞄准泰安眉心之间。
她毫无畏惧迎头而上,胸前伤口肉眼可见地复原:“将军先生不必惊慌,我自知罪孽深重,万死难咎。惟愿殿下完好复原,即便元神寂灭也在所不惜。”
应先生冷哼一声,指尖一松,金箭离弦,对准眉心风驰电掣般袭来。
泰安本能地侧身躲避,衣袂挥动清风徐来,将应先生全力射出那箭轻飘飘地拂了下来。
她面上惊讶神色毫不亚于他俩,恍惚间回忆起他调侃她的话语:“旁人家鬼魅可驱雷引火,驭水乘云,怎生你这般没用,像张薄纸似的,三岁小童都能撕碎?”
你看,她不是天生这样百般无用。取尽他的元阳之后,不是很厉害吗?
挥挥衣袖,化风阵阵,旁人再也无法伤她分毫。
第119章 两全
应先生唇角一抿,并不信邪, 再度伸手搭箭, 对准泰安的眉心。
他手指微松, 金箭几欲离弦, 却被李将军一把攥住手腕。
“先等等。”李将军声音低沉, 目不转睛地看着泰安,“先看看她有何说法。”
李将军对泰安的了解远超旁人,骤然间明白了东宫那些年来太子殿下讳莫如深的“独处”岁月, 也骤然间想通了他从不准人进入长信殿内室的种种怪癖。
太子对泰安的维护之心,让他此番回忆过往仍不免动容。他与泰安四目相对,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心。
泰安眼中分明有泪,看见李将军的眼神,却笑得坦然, 低头行礼道:“多谢将军。人鬼殊途,我与殿下本不该有如此交集。如今局面,皆因我一己私欲…”
她缓缓抬头:“既是我错,便我一人来承担,刀山火海,在所不惜。只是殿下性子倔强, 我怕他醒来之后钻牛角尖。还望你二人, 能替我带句话给他。”
她言语中诀别之意已显而易见。应先生手中短箭仍在弓上,李将军面色却微微动容, 脱口道:“阿凤姑娘!”
泰安回过头, 微笑摇头:“凤去江自流, 临飞声悠悠。不意与离恨,一洗苍生忧。我名讳泰安,这世间,从来都没有凤临其人。”
“明日丑时,待殿下醒来之后还请将军告诉他,就说…”她停顿片刻,“就说我受阿蛮旧恩未偿,忠义情爱不能两全,不敢亲眼见他们两相残杀。待殿下荣登大宝册我为后昭告世间,我自会回到他的身边。”
应先生大怒:“妖孽当真鬼话连篇!蛮,满也。大战在即竟公然通敌,还以后位要挟殿下…”
李将军却猛地打断应先生的话,只定定看着泰安,轻声问:“明日丑时,殿下当真能醒来吗?”
泰安含泪点头,说:“一定。”
她再不多言,转过身闭上眼睛。太子身边的《圣祖训》被她贴身放在心口,灵肉合一。
午后的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晴好。泰安伸开双臂,尽情地让阳光洒在了她的身上。
原来…是真的很简单。
做鬼,真的很简单。驱雷引火驭水乘云又有何难?
她笑中带泪,轻轻对太子睡着的车驾轻语:“你看,我现在在飞啊!”
身体越来越轻,烟灰和血气凝起的肉身泛起熠熠金光,宛若天仙下凡。
衣袂飘动,她像是一只随风飘荡的风筝,一点点地升到了天空上。太子的车驾越来越小,像是一片飘零的落叶,又像是她红润泛起血色的指尖。
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却还要好好地活下去。
“等我。”泰安呢喃,“一切都会好起来。生和死,活与殁,都会回到自己本来的位置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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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这样放她走?”应先生和李将军亲眼目睹泰安驭风升天,震惊难以言喻。片刻之后,应先生十分不甘,震怒质问:“你就这样放她走?”
李将军显得克制得多,长叹一声:“不放走,又能如何?就算她一动不动在你面前让你把她射成只刺猬,你我又可能伤了她分毫?”
“如今之计,死马当作活马医罢。”李将军眉头紧锁,“云州守将支撑不了太久,我们等不得了。今夜偷袭突厥船橹的计划不变,务必将殿下负伤的消息封死,不可走漏风声。”
他心中隐隐仍对泰安怀有希望,望着天空中她越来越小的身影,轻叹道:“保重。”
山川河流,在她的脚下逐渐虚化,像是写意的山水。
泰安深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挪至三丈余高的云州城墙。
不久之前的夜晚,星海凋敝,她像是听了神灵指引一样鬼使神差登上云州城墙。
又在一个人的咄咄相逼之下,从城墙上一堕而下,宛如折翼的凤凰。
“秦相英…”
泰安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哥舒海所在的突厥大营。
而是云州城内的秦相英。
这一场闹剧因她而起,也早该因她而结束。生死何错,劫缘难防。她错在该活得时候没有活,而该死的时候,也没有好好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