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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头月向西 完结+番外 (桑狸)


  “叔父远道而来,可去侯府祭奠过了?”我决心先从亲情入手。
  沈槐面容掠过一丝应有的哀戚,淡抹得并不影响他的端方如玉,这样才对,我们虽是亲人,但没有往来,本就不该有多少亲情在里面。


第62章
“臣已祭奠过兄长和嫂嫂了,此次前来是向娘娘辞行,吴越路途遥远,臣要赶着回去为家母守孝,不便久留长安。”
  我抚着茶瓯的手微滞,视线掠过他的面庞,淡然问道:“叔父如此着急,可是因为不喜长安……”我见他眸光清悠,温煦地向我投注过来,慢慢地装作不经意地说:“父亲与意初早逝,这沈家的爵位便没了着落,其实算起来这爵位本应是叔父的,当年的事情,孝钰虽是晚辈,但多少也知道一些。”
  沈槐神色沉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沈家不是还有长子在吗,何来爵位没有着落一说,沈寺卿年少有为,定能将沈家门楣承继下去。”
  我垂落下视线,微染怅惘地说:“叔父来长安多日,难道就不知道兄长入兹兰山办案,已失踪许久了,是死是活尚且不知,又何谈承继门楣。”
  他微微一怔,静默的外表下倒真有那么几分惊讶的表现。我不等他细想,忙沉痛地继续说:“虽然长安离吴越很远,但朝中纷争多少也会传过去一些吧。姜氏权倾朝野,一直视沈家为眼中钉,意清此番入兹兰山便是被姜弥所迫,若是以姜弥的心狠手辣,他怎会让意清活着回来?”
  窗墉下灌进来一些秋风,夹杂着迷迭香馥郁的香气,吹动裙摆像是一只凄惶寻找枝头栖息的蝶。我将想好的话开了个头,心里便没那么紧张了,稍稍放松了些去看他的反应。
  沈槐诧异:“长安乃天子脚下,意清是皇后的兄长,那姜弥也太无法无天了。”
  我抚弄着银丝叠绣的袖摆,摇了摇头:“连陛下都要让他三分,他心里又何曾装着法度与天道?”
  沈槐忧愁道:“意清是兄长仅剩的儿子了,若是有个什么差池,那该如何是好?”
  我见他的忧色也不像装出来的,便将心放宽了几分,但面上还存着一丝焦惶凄伤,将这几分拿捏得微妙,又不误了说话:“不瞒叔父,我久居深宫,纵然有心营救意清,可是碍于大周祖制,后宫不得干政,稍有不慎便会授人以柄。父亲这一走,沈家便失了主心骨,纵然有外臣看不过去想要襄助一二,可没个主事儿的,又拿不出主意。”
  沈槐似乎是听明白了一些,面上的情绪如秋江里的浮叶,和风一吹便都抹了个干净。他垂敛着眉目,似是极认真地在思索,在权衡。
  我便安静地坐在一旁,等他的反应。
  “可……我久居吴越,连长安里的人都不认识几个,对政事更是一窍不通,如何能当了这个主事人?”
  我清冷地笑了笑:“叔父以为朝中人趋奉的是姜弥这个人,亦或是从前的父亲?他们膜拜的是人头顶上的权势,是背后的靠山。你只要当了吴越侯,不需你去认识别人,自有数不尽的人削尖了脑袋来认识你。到时将你放在那个位置上,自然有一呼百应的效果。”
  “吴越侯?”沈槐抬眼看我,一脸的不可思议:“这不和规制吧,兄长的爵位理应由意清来继承,我怎能越俎代庖?”
  他能说出这番话,说明也不是个急功近利的人。心里存着规制,存着血脉亲情,这样最好,不贪心的人用起来最令人放心。
  我将手扣在桌角上,微微一笑:“叔父也姓沈,且是沈家的嫡出之子,有什么不合规制的?况且,我已经求过陛下了,他答应了。”我故意不说往事,就是不想让他以为这一切是顺理成章的,将萧衍搬出来,是为了隐约提醒他,这一切与他而言是来之不易的,大好的机会,需要我的进言,天子的恩赐,才能让他有这么一份殊荣。
  机会来得可贵,稍纵即逝,不容犹豫。而将来,也需得时时记得,是谁给他的尊荣。
  沈槐惊叹:“陛下竟会答应,这……”
  我装作漫不经意地侧头,露出一点烂漫颜色,“我是太子的母亲,是大周的皇后,这点事情,只要我开了口,陛下怎么会不答应?他虽是个有主见有手腕的英主,可对我,还是有求必应的。不然,姜弥屡屡要将自己的女儿塞进后宫,我不许,陛下就宁可驳了姜弥的面子,也不纳她。”
  沈槐半天未语,似是无法从这些话里走出来一样。他素白的袍子在封襟处绣了一支曲径幽婉的墨兰,与他温秀出尘的气质极为相称。果然吴越是个好地方,待得久了人也变得清仙脱俗,不似长安,各个都跟成了精一样媚俗。
  或许是太出尘,我见他竟隐约生了抗拒之意。
  未等他说出话来,我忙开口:“叔父的母亲应是与父亲差不多时候过世的吧,父亲当日就是为了回吴越奔丧才在同安被害的。现在想想,若是他那时不回去,兴许就能保住一条命吧。”我见他生了内疚的神色,忙接着说:“我曾听父亲说起过祖母,那是个极要强的女人,想必当年沈氏嫡脉丢了延顺的爵位,她应该很是不忿吧。”
  沈槐耷拉下了脑袋,有一种被说中了的颓丧。
  我勾起唇角:“她也会时时在叔父面前念叨吧,袭爵的四世家是何等风光,可她偏偏要安居一隅,多年后,你们的后辈也就跟寻常百姓没什么两样了。谁还能记得,他们也是开国功臣的后裔,也曾是皇亲国戚,本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沈槐低了声音:“母亲太过执念,本是身外之物。”
  “身外之物?那是咱们的祖先拿命拼下来的尊荣,是太、祖皇帝的恩赐,吴越侯这三个字,每一个上面都凝结了无数鲜血,叔父果真高洁,竟将这叫做身外之物。那是不是明天若从兹兰山运回意清的尸体,再来一场法事,您便有脸在将来百年之后去对咱们地下的先祖说上一句身外之物了。”我将声音捏得冷峭,句句都像利刃刺向了他。
  沈槐看着我,好像是在看一个匪夷所思的人,有些许惊讶,愕然,仿佛在他的眼里,我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他是个温润如玉的陌上公子,一如父亲当年长衫若水,不染纤尘。可我看得出来,他并不是一个平庸愚笨的人,从甫一进昭阳殿,他便将言行举止拿捏得恰到好处。什么时候该忧伤,什么时候该诧异,什么时候该平静,全都自然得如同信笔挥毫,没有一丝矫揉造作。
  连此刻他的婉拒,都留了那么一丝余地,又让自己不至于显得太市侩。
  我暗暗吃惊,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莫非他是故意在推拒,好体现自己的身价。
  “娘娘,您说得在理,臣就算不顾吴越侯的爵位,也不能不顾沈氏的遗脉。”他突然朗越开口,我始料不及,却见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可我就算接下了爵位,只怕也没有力量去救意清。”
  我沉默着,暗自想了想,就算他是在虚意推让又如何,且给他三分颜面让他如了意,只要达到我自己的目的就是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父亲生前为右相,在朝中经营了一批自己的心腹。而意清为大理寺卿一年,大理寺上下早已是他的天地。这些人被姜弥收复了一些,还剩下一些,不肯向奸佞屈服。叔父若能以吴越侯之尊去收拢他们,我再在朝中为叔父谋个一官半职,那么剩下的事不就是水到渠成了吗?”
  或许现实并不会这么容易,但现在我只能将事情描绘得这么容易。
  沈槐安静了一会儿,凝着手心里的掌纹思忖道:“那……我便不能回吴越了?母亲那边……”
  我平静道:“祖母若在天有灵,知道叔父即将侯爵加身,绝对比你守在她墓前磕多少头都高兴。”
  他歪着头似是想象了一番,苦涩又无可奈何地笑了。
  我见他安然领受了我的好意,便放下了心,试探着问:“叔父可曾成亲?”
  沈槐一怔,些许伤戚地说:“先夫人已过世三年有余……”
  我忙说:“侄女唐突了,叔父节哀。我有一事,想托付给叔父,又怕不那么方便……”
  沈槐道:“娘娘且说。”
  “咱们亲族中可有未出阁的姑娘,容貌不必太出众,但为人妥帖谨慎,忠厚可靠,又需有些智慧,言辞伶俐但又有分寸。我想请叔父替我择选两个,送入宫来,跟随在我身边。”
  沈槐低头微思,慎重地点了点头:“交给我来办吧。”
  我舒然又和缓地笑了,唤进嬿好为我们添茶。喝过一盏茶,又说了些不要紧的话,沈槐便起身告辞。
  侍女引着他出去,昭阳殿外数十层长阶累拾而下,遥如天梯。我站在茜纱窗纸前看着他,宽大素净的袍袖微微拂过石阶,掀起细微的浮尘在空中翩飞。他脊背挺直,走得稳当而有力,看上去像是个有主见的人。下了几层石阶,默然回过头来看昭阳殿,面容上全然不似在我跟前时那种犹豫不决,而隐约泛着沉静与高深,仿佛一株千年虬爪,浸润了岁月与风沙,有着入骨的城府心机。
  虽然隔着茜纱,但我还是心有微悸,我这一步走得对吗?可是默然间,我又想起萧衍曾经对我说过的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特别是当自己已身临绝境,走投无路时,便不要去在乎那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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