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婉容心中一阵恶寒,不过是恩客与******酒楼旁的巷子这时候缓缓驶出一辆驴车,两匹驴拉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汉,老汉身后是一车蔬菜,用油布盖着一面见了光失了水分明日便不能买个好价钱,从油布的缝隙间可以看出那是一车白菜;眼前这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问题。
难道是她想的太多了?
她捏着信封的手微微收紧,粉嫩的指甲上现出一道白棱来。
她此刻若是打电话到家里必定令父亲担忧,宛平城本就风声紧,切莫令父亲为她而方寸大乱。
不管了!如果真是有人打算盘到金公馆头上先问问她傅婉容答不答应,她起身颔首进了里院她常常小憩的厢房。
大丫见她行色匆匆不免有些担心,因而在门外喊了几声。
傅婉容听着刚想搪塞几句,坐定才想起道:“大丫!将那拆信刀拿来!”
大丫垂眸思不明,却“诶!”了一声,很快便拿了来,她站在傅婉容身边问道:“小姐,可要我沏茶来?”
她瞧见傅婉容神情肃穆地盯着手中的信封,也就顺便寻了事情退下去,果然傅婉容‘嗯’了一声,大丫便轻巧的退了去。
这院子原是晏氏一家居住,那时是平常百姓的日子,冬日里耐不过寒气便缘着墙砌了这暖炕,只是还没有到肃冷的冬日,炕上还铺着豆青色的如意对称祥云纹的软垫子,凉席已经撤了,窗纱原是用纸浆糊的年把略显破败,她命人换了天青色的杭织绉纱,夏日遮光透气,只是天气转凉耐不住风吹她又命人做了挡风的帘子来,窗下是原有的硬木素牙条条桌,她只添了几个摆件儿,这景致倒还留有一些夏意。
屋子正中间挂了一盏她和启璇偷偷逛夜市时买的一盏八仙过海闹罗汉墨画灯,因是花灯所以用色极为夸张,五颜六色的图画,等下一绺胭脂色流苏,傅婉容看着目光柔和起来,启璇是她最好的朋友……
这屋中唯一讲究的只有炕脚下面心镶嵌着掐丝珐琅铜板的紫檀珐琅面脚踏,牙条上浮雕着灵芝如意云纹,显得四平八稳。
这是她独拿来的,现在倒觉得有些略显突兀,拆信刀嘶嘶地划开信封,她抽出信纸,是极好的特供净皮宣纸,她打开信纸,过了过眼,大抵三页的样子,只是书写之人字体绵劲有力,柔中带刚,墨色像是云中黑子,鼻尖撩过丝丝缕缕的清馨,她再去瞧那墨色,竟觉得极为清透,应是徽墨不错。
傅婉容心中不免安了半分,应不是她之前所想那般,可她却又想不出是哪位故友,因而循着信看了下去。
她却是越发不懂了,竟像是男子的口吻…傅婉容瞧着打头的小楷写着‘姞儿’的昵称,她在记忆中多加思索却找不出有谁知晓她的乳名。
傅婉容想在字里行间搜索蛛丝马迹,最后一页写着两行诗吸引了她的注意。
‘投我以桃木,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璎珞庄严身,姞儿,我送你的玫瑰七宝众华璎珞你还带在身边吗?若是丢失了吾心之玉,汝以何为报?
璎珞庄严身……玫瑰七宝……
傅婉容手一软,手上的信纸轻轻飘飘,清脆的声音散了一地,她扑在炕上的小几上,早已泣不成声。
是你……此时来寻我又有何用?
她赚了帕子来揩泪又去捡地上散落的纸片,就像她一地凌乱的心…
她盯着信纸呓语道:“你如今来寻我又有何用?我寻了你这么多年…”
一滴清泪落在纸上化作浅淡的荷叶,那芙蓉般的面容却如蝉露秋枝,花中带雨……
“小姐!你怎么了?”大丫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端了托盘进来,却瞧见傅婉容泪眼婆娑。
“无事…”傅婉容别过脸去,“这事情…莫告诉启璇……”
大丫不去瞧那暗自抹泪的女子,却叹道:“您不叫我说…总得告诉我是什么事情吧?我可不愿小姐您伤心…”
傅婉容摆摆手,清丽的面容又是梨花带雨的,“只是一个…不常联系的人突然联系了罢,这事我自会同启璇讲…若是不讲我心里憋屈!对了…”她接过大丫递过来的茶盏,温热的气息撩的她心中一松,“启璇这时候在哪里?可是还在商贸办公?”
大丫摇摇头站在傅婉容面前恭谨道:“格格早已下了班,这时候去了景府,因是一整日未见表少爷,说是有公务需要他处理,这是阿丁过来说的,小姐…这时候估摸着也差不多了,格格派人来接我们,许是有晚宴…一会儿我打盆水来您净面。”
傅婉容轻轻‘嗯’了一声,眉梢淡出些许倦色。
景府?
一会儿便去吧…
“是谁在那里?”景施琅坐在亭子里。
对面儿抄手游廊前的湖里一小块水淇栽着长青植物,许是不好打理已无人问津,早已高过成年男子的身高,景施琅看见有稀疏的影子闪过,就算是捕风捉影也好,他不想放过一丝希望。
“是谁!?”他大喝一声,方才听见有人小跑过来。
“小的不知少爷在这亭中歇息,扰了少爷的清闲,还请少爷饶恕小的!”
“抬起头来。”
那女子听见景施琅清冷的声音方才迟疑着抬头。
“你是二小姐房里伺候的?”景施琅的目光在她的脸上一扫而过。
“是的,小的一直在二小姐房里伺候的。”
“这时候快要晚膳了,你在这里做什么?小姐更衣你不用伺候了?”
景施琅犀利的眼神逼的女子慌张低头。
“回…回少爷的话,我刚在在廊子里鞋松了便扶着柱子重新穿了下……”想着又道,“小姐喜爱甜食,刚刚准备服侍小姐更衣的时候说是想饭后吃那玖玲珑的芙蓉酥,那玖玲珑是名手艺,每日是定量卖着的,小姐的这零嘴一直是小的置办的,若是换作他人,小姐定是担心抢不到的…”
她说的不假,玖玲珑是江南的名招牌,多少人一掷千金想要请他的大厨却没有一个成功的,这有钱人的想法诸如千金能买开心之类的倒是在这里有了先例。
景施琅摩挲着手中的掐丝珐琅怀表,“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简玉。”
“嗯,去吧!”
那叫简玉的丫头喜形于色,正儿八经的福了一礼匆匆而去,心想着与大少爷解释一周应是浪费了许多时间,她现在得快马加鞭,要是吃不到这芙蓉酥恐怕晚上小姐难以安眠。
简玉没走一会儿,景施琅正准备起身,晏九九却从如意门过来,瞧见景施琅在亭子里,一副‘你让我好找’的神情。
“找了你半天你原来是在这里?”晏九九两步一小跑的进了亭子,“今日怎么没去商贸?我正想与你商量改革的事情。”
“改革?”景施琅靠在柱子上终于瞧了她一眼,“你又有什么奇思妙想?”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规章制度太过于按部就班了……”她拖沓道,又一边打量着景施琅,“怎么?你是不是没休息好?脸色如此之差?这改革之事我只是说说…等你康健了回商贸再说,这些事情你先不要放在心上!”
景施琅坐直了身子,尽管英姿飒爽却没由得透出疲倦之色,“此事不必拖延,等会饭后你与我去书房,我起草一份文书这件事交由你全权负责…”说着惬意的枕着手臂,闭目养神道:“诶呀!前几日有些人天天躺在家里,害得我夜以继日的工作,伤了元神,今后这些日子我倒是可以享享清福咯!”
晏九九省得他如今是仗着病者为大来耍嘴皮子,她心中不免偷笑着,淘气起来真像是个小孩子…
说着她假意要掐他:“谁说的!你就只管在家里偷懒罢!哼!看在你替我处理了那么多工作的时候我暂且放过你,过段时间再来看你你若是还没好看我如何修理你!”
“看我?”景施琅戏谑的瞧着晏九九,“哦!原来是来看我的啊!”
“谁看你了!”
“诶哟!你揪我做什么!”
晏九九瞧他一副泼皮赖猴的样儿心下更加羞怒,忙要去再拧他一把,却不料景施琅飞快的弹了起来向亭子外跑去。
“喂!你别想跑!”晏九九赶忙追了上去,“你这哪里像是身子有问题的?”
“谁说我身子有问题了?”他像滑溜的泥鳅一样,还不忘转头调侃着。
“你!你给我站住!”
女子恼羞成怒夹杂着嬉笑怒骂的声音渐行渐远,那亭子后的假山却冒出半截子杏子红的掐丝软比甲来。
“金启璇!你不过是山鸡变成野凤凰!莫不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日不落帝国做过的那些子事……等我找到你和那男子在一起的证据,你还如何套住施琅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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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风吹草动 2
“诶哟!轻点儿!初晴!我的骨头都要散架了!”晏九九的小脸皱成了一团,“诶!诶!我让你轻点儿你怎么还越来越重了?啊!疼疼疼…”
“小姐!”初晴一边熟稔的上下给晏九九捏着背,一边喘了一口大气笑道:“您每日里要管理商贸内务还要与那些生意上合作的伙伴来往,据说过段时间您还要替表少爷谈合同……这能不累着吗?这人单单光坐着一个时辰都够累的了!何况您这一坐就是一上午一下午的,除了吃饭如厕,我听阿辰说您就压根没动过,只处理那些文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