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里是要给她照一照?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抬眼瞧见高居庙堂的女子推盏品茶之间睨眼瞧了她一眼,而那茶烟缭绕,她却是看不见女子的神情,只听见微不可闻的嗤笑声。
“把她给我捉住了!”她刚说完,门口两个婆子上前把于娓娓押在了地上,“让她好好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竟敢堂而皇之的跑到沈公馆来与我谈条件!”
那细白的瓷片映衬着于娓娓煞白的面容,她瞧见那白瓷片上暗流涌动,想是身后粗壮的婆子与她拼命的挣扎。
这些个粗壮的婆子并非沈敏瑜的管事妈妈,于娓娓想着,倒像是粗使的婆子,若是穿银代软的管事妈妈也是皮酥肉嫩着,只不过是同这沈敏瑜一般,是嘴上的泼辣,心里的狠毒,断不会这般壮力,她随着丫头进门时不是没有打量这门神似得两人,腿脚粗壮,凶神恶煞……
终究还是用来对付她的,于娓娓把自己摆在了一个极为不利的位置,这是她有史以来做过的最愚蠢的决定。
豆大的汗珠顺着额际划过下巴尖,沉闷的打在地上,她抬头谄媚道:“沈小姐这是做什么,又是把我押着,又是要人举了瓷片在我左右……莫不是把我当做犯人来审罢?我记得今日少爷的书房尚未整理,若是我回去晚了只怕又要被管事数落一顿了,少爷向来是爱好整洁的,这每日的扫洒是例行必定要做的,今日若是不做,明日少爷练字看书必定是会发现的,这书定是看不成,字定是写不成,这少爷生气了的话……”
“哦?”
沈敏瑜放下茶盏向于娓娓走来,海棠红的裙摆在紫檀官帽椅面上扫过,像一条匍匐前进、极为致命的毒蛇;那海棠红的缎子上用银线绣着朵朵依附的海棠花,与这海棠红交相辉映,又不禁令人联想到姣丽蛊媚的银红霞帔。
沈敏瑜挑起于娓娓的下巴:“你倒是跟我说说,施琅哥哥会如何迁怒于你?还是你会穿针引线令他迁怒于我?”
于娓娓目光大胆的直视沈敏瑜:“沈小姐应知晓施琅对我是与众不同的!若是今日我在沈家遭遇不测,且不说你沈家的家业如何,只怕施琅连在外边儿的面子都不会给你半分!”
“放肆!”那拿着瓷片的丫头上前要教训她。
沈敏瑜却将她拦了下来,于娓娓见此以为她踯躅不前,心中划过得意之色。
“啪!”于娓娓的脸像是点了火一般,瞬间燃了起来,她只觉得右脸火辣辣的痛从脸畔衍生到耳朵,眼前女子一张朱红小口一张一合,她却听不见在讲些什么。
不过一会儿那声音方才钻进她的耳朵。
“我所厌恶的……通通要我自己来解决干净……那才叫一个爽快!”沈敏转身款步婀娜的走向椅子,“我记得你可是叫于娓娓?”她见沈敏瑜不回答,目光越过她瞧着门外的景致,“叫什么我不关心,我只告诉你,莫太高看了自己!在那个格格回来之前本小姐百无聊赖,陪你玩玩,你就把自己当做跟洛城这名流圈的人了?不过你跟这名流圈还是有些干系……名流圈的玩物咯!”
终究还是不拿人当人看。
于娓娓垂着头,眼中却划过一丝精光,也许她的身份掩饰的很好,可如今,她对景施琅暗生情愫,计划早已偏离原本的轨道,不过好在黑衣人如今尚且不知,更不晓她有意拖延计划的进度,可她却要受尽沈敏瑜的****…
沈敏瑜见跪在地上的女子垂头不语,以为是吓着了,心中嘲笑着话语却越发凌厉:“你别妄想着能威胁我,别以为你隐藏的天衣无缝,那日施琅哥哥与元凯在望江阁醉酒将金启璇误以为是你那日……”沈敏瑜突然转了明艳的笑脸,“你虽然挽着景妍妡去了隔间,可中途你却借口出去了一次……”
于娓娓的身子明显僵硬了一下,可转瞬她又安下心神,压着她的婆子依旧纹丝不动,她松懈下来,抬眼不明道:“沈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沈敏瑜哼道:“你还是如从前那般长袖善舞……我真是…厌极了你这故作懵懂的样子!那****虽去了隔间,可那时施琅哥哥和元凯早已微醺放下防备,你自然以为是极好的时机,所以借口出去见了……”
于娓娓眉心一跳,却按捺不动,等待着沈敏瑜的后话。
“见了你的姘头!”
听见这句话,于娓娓仿佛得到了莫大的解脱…她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将毁在沈敏瑜的手上,不过好在沈敏瑜的脑子只不过如此而已!
她嘴上却抵赖道:“那****并未曾见过什么人!中途出去一趟不过是小解罢了!”
“小解?”沈敏瑜冷笑道:“于娓娓啊于娓娓!你攻于算计,却不想算漏了一步…自己看看吧!”
沈敏瑜将一沓照片甩在了于娓娓眼前。
“你居然派人跟踪我!”于娓娓看着照片上真是的场景却再没有狡辩,反而质问道。
“跟踪?与其说是跟踪不如说是替施琅哥哥清理门户!”
“好!你拍到照片随你怎么说,我若是说与这人毫无瓜葛你定然是不会信,可如今…”于娓娓拽了拽胳膊,奈何被牢牢钳制无法动弹,她咬牙道:“若是你拿这照片让施琅对我丧失了信任,我看就没有比我更为合适的人来替你打探施琅与金启璇之间的消息了,昨日我去商贸…还看在他们在办公室里搂搂抱抱……”
“搂搂抱抱?”沈敏瑜心中惊遽,“什么搂搂抱抱?说清楚!”
“要我说清楚…”于娓娓睨眼瞧了身边的两名婆子,“沈小姐这待客之道未免太过于特别了吧?”
沈敏瑜挥挥手,不耐道:“放开她!小环沏一盏茶上来!”
于娓娓笑盈盈的坐在了客椅上,方才道:“若是当时我不是碰巧闯进去,只怕两人就已经……”说到这里她话锋骤变,“沈小姐还是要为自己权衡一二,虽然这大虫口中脆骨不好夺,骊龙颌下明珠难取…可若是旧患难除他日必定酿成大错,可那时已是酿成大错……我于娓娓自然不是沈小姐的对手,沈小姐自然不必放在眼中,可金启璇就不一样……养虎为患的道理沈小姐不是不懂!眼下……没有任何一个人比我更适合来襄助小姐…”
于娓娓所言字字诛心,沈敏瑜向来瞧不起她的不堪,但想着那次去商贸低声下气近乎哀求的想与金启璇联盟,可却招来不痛不痒的敷衍,最后喝了那茶还差点将自己的命搭进去,事后她心中还对金启璇有所依托,爹爹动怒她却暗自压下了这件事,可如今看来,什么正人君子,端庄娴雅,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
当着面迎合了她的联盟,信誓旦旦,转身却背着她与施琅哥哥暧昧不明,她不是没派人监督着景府,可奈何景家戒备森严,她的探子不过是远远闻风罢了!可也瞧见十个指头数不完的次数金启璇去了景府!
若是这景府没个人…倒真不省得会有什么有违风化的事情!
金启璇!你不仁别怪我不义!是你背信弃义在先!
第七十一章 风吹草动
“您好,请问是傅婉容傅小姐吗?”
傅婉容依旧是坐在店前的八仙桌上算着后面的账目,听见声音她先是眼角瞟到男子微沾粉尘的皮鞋,松松的裤管坠在皮鞋上,她顺着墨黑色的裤管向上看去。
“嗯,我就是,请问有什么事儿吗?”傅婉容拨算盘如四两拨千斤,她见面前是一名邮差,不免有些奇怪,近来她不曾和任何人有过书信往来。
邮差看着面善,“这里有您对我一封信,麻烦你签收一下?”
她的一封信?傅婉容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签收了信,心下却是疑惑,她每每与宛平城联系不过都是电联,她临走前父亲曾嘱咐她,书信不过是万不得已的选择,她来到洛城不光是为了襄助金家还要完成她的使命,这‘万不得已’就是说的她查清那件事情的原委之后方才详尽的写一封书信回去,可如今……
她谢过那邮差小哥,手里握着那封书信却是没有头绪,信的封面上既没有写明寄信人和地址,更没有写明收件人,会不会是寄错了?
傅婉容有些犹豫,父亲曾告诫她洛城虽然不比宛平城乱,可她还是得步步小心,当心遭了人的算计,此时这封信来的不明不白的……
若真是父亲有什么事在电话里说不清楚特地写了信来?
不可能!她否定了这个猜想,父亲行事极为缜密绝不会被宛平城的那帮反贼捉住机会!
可这封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她刚才应该问问那邮差这信到底是从哪里送来的,可此时再懊恼这些已是无用,可她既不能轻易打开这封信,说不定敌人正在暗处观察着她,她虽然在洛城无冤无仇,可就这段时间在金公馆住着,她起夜的时候从阳台看外面巡逻站哨的人比白天还要多一倍,她原本是猜疑可那时她便省得要找金家麻烦的人不少,只是大抵是在枕戈待旦罢,若是没有前车之鉴,是不必耗费这般人力的,她自小在庭院中成长,这一点是极为清楚的。
她朝店外四处打量着,对面丁顺砖墙下的首饰摊前一对男女正挑着耳环,那女子左右试戴着眼里只有身旁的男子,耳鬓厮磨不知说着什么,想是如胶似漆的;斜对面的酒楼凤来仙居生意极好,向来是掎裳连襼、人声鼎沸,楼边挂着的一串挡风护烛的大红灯笼,随风摇曳,火芯却是纹丝不动,只把这朱红的漆sha照的红彤发亮,傅婉容虽不曾光顾,可光凭这两点便可断定这酒楼的老板应是如鱼得水,她仔细去瞧她视野之内的窗户,正对着她的窗户大多紧闭着,却依稀可见觥筹交错,灯火辉煌,只有几扇是微微撑开尚可不能看清米行这边,她又瞧侧墙上的一排窗户,只最先儿的一扇大开着,那撑开的窗户里站着一位娇颜少女,傅婉容牢牢的盯着她,可那娇羞的美人又伸手拉着什么,不一会儿她终于拉动了似得,一个富态横生的男子将那女子压在窗棱上,那亭亭玉立的女子纤腰若风,像是一只即将要折断的垂柳,可那女子却似垂柳上生出的嫩芽发出了枝蔓来将那男子紧紧缠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