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间云雾笼罩的远山在突如其来的狂风中化做细沙,晏九九只觉得右眼直跳,那细沙从她的面上划过,所过之处酥酥麻麻,她瞧着眼前一张冷峻的面容,一时间竟惊慌失措起来。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牛力,将景施琅与自己之间撑开了一段缝隙,从那缝隙里钻了出去,她靠在长方周正的红木办公桌前浑身战栗,却指着景施琅没由得结巴道:“你…你…你做什么!!?”
景施琅摊摊手,朝她走去,“没做什么呀,只是觉得你太过严肃紧张,眉头锁定那般紧,小心明天就变成老太太,我给你按按只是不想你太担心罢了。”
晏九九的耳朵像是灌满了水一般,那水又被身上的热力蒸的滚烫,她不敢去摸自己的耳朵,“我呸!谁…谁关心你!我不过是休息了这么多天手上的事务生疏了特来问问你即是,哪里像你生出这么多的道理来?我看你不光是自作多情,简直是想入非非!”
景施琅不怒反笑,他也不再上前,只去办公桌旁边的乌木多宝格前打量起自己的珍藏来,又看看一旁的长青植物,晏九九看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摸不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表妹啊!你说表哥自作多情,何尝不是你自作多情?你说我又想入非非,何尝不是你想入非非?”
“你说什么?”晏九九见他扭转乾坤当然不乐意了,忙走上前去道:“你若不是自作多情,不是想入非非,又为何将那晏家米行打理的如此之规整?”
景施琅笑道:“晏家米行本就是我景家名下的产业,再说它后院的那条通道直通码头,这些年为我省下了不少成本,我当然要将它经营妥善了!”
“你…你…”晏九九一时语结,“你无耻!”
“表妹你不光是身子也需要补补,如今眼睛也是出了问题…你看看…”景施琅咧了嘴巴露出一口皓白的牙齿上下排纹丝合缝的砸了砸,“我有齿,一颗不少。”
晏九九气恼道:“晏家米行哪里是你景家的?明明是你强买的!”
“我强买你不是也强卖了吗?若是你不卖我又有什么办法买呢?”
景施琅一步步迫近,晏九九一步步退后,知道她抵着身后的博古架方才发现已无后路。
“如今晏家米行已经回到我的名下,若是你还要借着晏家米行后院的通道便利来运送你景家的货物可以!每箱货物收两成的过路费!”
景施琅垂直双眼,丰盈的睫毛像两把羽扇遮住了他的眸子,晏九九看不清他的神情,她盯着那扇面似想从重重叠影中分辨出来,却不料景施琅骤然抬眼与她一双探究的杏眸相视,那幽邃如桃花池水三千尺的眸子中有点点涟漪晕开。
“好,你说多少就是多少,莫说三成,就是十成都可以,就当……是我提前给你的零用钱…”
说着景施琅又逼近了一步,晏九九只觉得自己活蹦乱跳的心脏就要蹦出胸膛来。
可她却问道:“你给我零用钱做什么?”
景施琅微微笑着,眼里意味不明的情绪渐渐旖旎在唇边。
晏九九却好似猛然想到什么似得,那些子在家里的全职太太都是找先生拿的零用钱,平日里无事便是邀着姐妹打会子麻将或是逛一整天的街…
“谁说我要嫁给你了!你无耻!你下流!”晏九九恼羞成怒的打着景施琅的胸膛,却不料被他反手抓住动弹不得,“你…你放开我!”
景施琅摇摇头却还向她倾过去,这过程却是极为缓慢的,狭小的空隙间晏九九想别过脑袋却又左右逼仄,只得紧闭眼睛尽量低着脑袋,她鼻尖扫过淡淡的香气,像是似有若无的甘草混合着独有的男子气息,她暗暗想着这却是像是景施琅这人会用的香料,可在她所见的名贵香料中却没有一样是与之相符的。
“施琅…”
这时门开了,晏九九从缝隙里看是一名女子,她忙道:“喂!有人来了!快放开我!快…”
话还没说完,晏九九只觉得笼罩着她的那股淡雅馨香的兰草气息瞬间剥离开去,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去瞧门前的女子。
“你们…”
于娓娓!
晏九九瞧她一脸惊遽的神情,视线转移到她手中拿着的餐盒,此时是中午时分,于娓娓应是来送饭的,可却撞见她和景施琅这般暧昧的场景,她在心中叫苦连天,只怕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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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背弃
“哼!”沈敏瑜瞧不起于娓娓的出身,自然对她嗤之以鼻,“你莫在这里给我装什么清高的大家闺秀,且不说我压根没把你放在眼里,就是你今日上门来央求我我都不一定答应着,更别说哪天我为了铲除施琅哥哥身边的女人和你联手……我想我最应该先想想的是如何铲除你吧!”
于娓娓颔首垂目目光不明,她知道此行必定希望渺茫,但她还是决定冒险一试,也许大不了是被沈敏瑜扫地出门,沈敏瑜没少找过她的麻烦,多少次是直入景府,景施琅没少教训她,可不过都是些口头的责骂,那样不痛不痒的话哪里会让眼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长记性呢?
或许于娓娓不是她沈敏瑜的对手,她来到沈府上不仅没有迎座更别提一盏茶,就连引来的丫头都对她不屑一顾,她知道,在沈敏瑜眼里,她一向是连丫鬟都不如的。
想到这里她虽委屈却总生出一丝得意来,到底还是离间了景施琅和沈敏瑜之间的关系……
她止住了唇边笑意,声音却是楚楚可怜,“沈小姐,我知道您看不起我……但我担心的必定也是您担忧的不是吗?我省得……您压根就没把我这一介贱民放在眼里,那么……我恰恰不就是不能对您构成威胁吗?”
她说着嘤嘤的抽泣起来,梨花带雨的模样都是极为真心的,沈敏瑜本就急躁,见于娓娓声泪俱下不禁更加恼火,那贱人当初就是这般娇态盈生的样子魅惑了施琅哥哥!
眼梢瞟见手边的茶盏,她一把挥了过去,那青花瓷盏摔到于娓娓面前碎成了几块,青色的茶盏晕湿了她绣鞋前的一支兰花。
沈敏瑜瞧着那茶水缓缓浸湿着于娓娓的绣鞋,只觉得更加扎眼。
于娓娓这个贱人,****与施琅哥哥独处一室,一个研墨一个写字,能不叫人遐想连篇才怪!
如今爱新觉罗的那位格格算是回来了,就算她信施琅哥哥不再将心思放在她身上,可于娓娓这个卑贱的舞女!就不见得她不会用什么下作的法子来勾引施琅哥哥!
她心中血气翻腾着,转念却又想到景施琅当年虽然一时糊涂想要娶她为妻,可终究迈不过景府大太太和老爷那一关,如今这于娓娓不过是个通房丫头,若是景施琅真的宠爱她,这年把的时间谋个姨娘的身份不是唾手可得?
这样想着答案就已经昭然若揭了,除非施琅哥哥压根就没碰过她……
就算真碰了她的身子…也不过是一时血气方刚需要开解开解…她那日在顾心慈和张弘宪大婚当日不就是留了张弘宪撇下他的新婚妻子在奥莱酒店缠绵一夜吗?就算第二日让人假扮了‘试婚丫头’无诓骗那顾心慈她不也是毫无怀疑吗?
于娓娓不过是个连‘试婚丫头’都不如的东西……终归不过是个替身!
她心中豁然开朗起来,可瞧着绣有兰草的紫苏色绣鞋她又暗自啐道:“绣了这清雅的兰草又如何?不过是孤芳自赏,倒是羡煞了不明真相的旁人罢了!施琅哥哥才不会将你这般低贱的丫头放在心上!”
想着她哼声道:“说了半天,你不过是想借助我沈家的力量来抨击金家,我记得我沈家好像跟你没有好到白日里都能借出千盏灯的吧?你倒是打算的好…是不是到时候我沈家金家水深火热的交战,你于娓娓可以作壁上观,只等着坐收渔利?简直是痴心妄想!”
于娓娓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沈小姐…您误会了,我这是为您做打算才来向您禀报此事的…”
“为我做打算?”沈敏瑜低头拨弄着食指的南红玛瑙老银戒指,“这么说来我还要谢谢你咯?”
“不…不是…”
“你要我堂堂沈家大小姐谢你一个百乐门低贱的舞女!”沈敏瑜拍案呵斥道:“你怎么不照照镜子瞧瞧你自己?你除了和金启璇神貌相似以外还有哪一点又利用价值吗?”沈敏瑜的视线移到红绒万寿藤地毯上那一滩湮湿的地毯上,美目潋滟道:“小环啊!不用替她去拿那镜子了,你们一个二个都是我心尖儿上宠着的丫头,别白白为了这等下贱之躯奔波,瞧见没?那地上的青花瓷碎了可是怪可惜的,可好在内里白瓷细腻澄澈,像是比那明镜还要清亮几分,你们就将那瓷片拿给她好!好!照!照!”
于娓娓听着沈敏瑜重重拖长了尾音,她正对着朱漆大门站着,外边儿清泠的风挑拨着她的后背,既痒又慌。
她看见沈敏瑜的丫头捡了一片尖锐窄面儿的瓷片朝她缓步走来,她柳眉微蹙,玉面淡拂的脸庞划过一丝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