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一下,照得人心里也跟着明暖起来。
好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过后,终于安静了下来,却只听得曲薇大声喊道:“爆竹不许我放,那这烟花——我总可以放了罢?”
原是曲松从工部火药司弄了几盒烟花回来,偏曲薇瞧见了,愈发缠着曲松要亲手放烟花。
曲松拗不过她,只得给了她火折子,又让小厮们好生看着,在院中点燃了第一个烟花。
女眷们这才敢出来看,齐齐站在廊下,仰头望向夜空。
墨紫的夜空,星光微闪,一声又一声呼哨,烟花直冲上云天,绽出五彩斑斓的颜色,似繁花璀璨,又似银河倾泄。
曲薇跳起来拍着手欢呼,夜空下的仰望者们,眼中无一不饱含着对来年的憧憬和期望。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可是此时,陆嘉月却只希望眼前的一切永远不要有所改变。
让时光就这么一直安宁平静地继续下去...
让前世的悲剧,不再重演。
*
曲家诸人又在花厅内聚至亥正时分,方才散了。
曲宏孟氏是长子长媳,二人同扶了曲老夫人回屋,陪着守岁。
陆嘉月依旧和曲英携手回去,曲樟默默跟在一旁。
“方才放爆竹的时候,我都给吓了一跳,陆妹妹怕不怕?”曲樟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陆嘉月笑着摇头,“我的胆子虽比不上薇妹妹,却也是不怕的。”
曲樟微微一笑。
曲英便看了他一眼,“三哥怎的只问妹妹,也不问问我?”
曲樟一愣,打个哈哈,脸却又红了,“我晓得你向来是不怕的...”
曲英笑了笑,便不再言语。
三人随意说些过年的趣事,很快便来在了大房的院子外头。
院门洞开,门上数盏风灯,照得门下一片通明。陆嘉月和曲薇站在台阶上,陆嘉月指了院子里,对曲樟笑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和姐姐便先回去了,三哥也早些回去歇息——明日是初一,咱们明年再见。”
笑拂满身花影,遥指珠帘深院。待到了,道一声稳睡,明年相见...
曲樟看着陆嘉月渐渐隐入夜色中的身影,一股温暖喜悦的感觉,缓缓萦绕于心头。
正自默默遥望,却忽的有人在他肩头用力拍了一掌。
曲樟吃痛,忙捂了肩头,抬眼向来人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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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眼瞎心盲
? 却是曲榕,昂首立于他面前,面上似笑非笑。
“...四弟这是做什么?”曲樟捂着肩头,脚下不觉后退了两步。
曲榕不答,扭头向洞开的院门里望了一眼,笑道:“不知三哥看什么呢,这样认真,这可是大伯母的院子,三哥莫不是想进去瞧瞧?”
曲樟脸上登时涨红起来,但见曲榕神色慵懒,眼神迷离,想起方才席上他自斟自饮,喝了不少酒,便忍了心中气恼,只道:“四弟大约是有些醉了,言语上失了分寸,我自不会与你计较,夜深了,我先回书房去了,四弟也早些回去歇了罢。”
说完,转身便走。
谁知曲榕一扭身,拦在曲樟面前。曲榕身量较曲樟高出半头,垂下眼睛看着曲樟,有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嘴角一扬,曲榕冷笑一声,“三哥向来腼腆,寻常与女子说上半句话便要脸红,不知为何如今与大伯母的外甥女竟这般熟稔起来?”
曲樟不想曲榕为何会突然提起陆嘉月来,不由一怔,脚下又退了两步。
“...我何曾与陆妹妹熟稔,不过是说了几回话而已。”
曲榕一哂,目光紧紧盯住曲樟的眼睛,“若不是二人相熟,那为何她会送你两枝梅花?莫不是你与她二人——”
“四弟休要胡说,”曲樟听他话音不对,忙开口打断,“我与陆妹妹清清白白,从无越矩之举,四弟切莫胡乱猜疑,我一男儿,自是不惧他人毁谤,陆妹妹是闺阁女子,四弟怎可随意毁她清誉?”
曲榕冷冷睇他一眼,又道:“三哥这话我却是不能相信,若你二人当真无私,那她却又为何送你状元楼的文房四宝?”
这其中缘由,曲樟自是不能言说,又见曲榕只管咄咄逼人,甚是可恶,心中慌急之上,陡生一股勇气,一把推开了曲榕。
“我与陆妹妹之间究竟如何,又何须向四弟交待,四弟若是定要捕风捉影,编造子虚乌有之事,即便是到了大伯母面前,我行得正,做得端,也是不怕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去了。
曲榕再欲追上前去,眼角余光无意一瞥,院门内似有两个婆子正扒在门后,不知是否在偷听。
于是只得暂忍下心中愤懑,转身离去。
*
曲榕回来二房,段氏已经备好了醒酒汤。
“你方才喝那许多酒做甚?”段氏亲手端了醒酒汤放到曲榕手边,“也不说给你祖母祝酒,你瞧连桦哥儿小小年纪,就晓得讨你祖母的喜欢。”
曲榕冷冷一笑:“五弟生下来便已讨了祖母的喜欢,我再如何殷勤,也是比不上的。”
段氏不以为意,笑道:“话虽如此说,到底除了松哥儿和桦哥儿,老夫人最看重的便是你了。”
“那也不过是看在我是嫡次孙的份上罢了。”曲榕说着,自蹬了脚上的羊皮绵靴,倚到了暖炕上。
段氏便取过一旁的猞猁皮绒毯给他搭在身上,借着小炕桌上的灯亮,这才发觉曲榕神色有异。
“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曲榕声沉如水,淡淡道:“母亲可听说,陆妹妹送了一套状元楼的文房四宝给了三哥。”
段氏闻言,不由愣住:“你听谁说的?莫不是听岔了——那小妮子连你都瞧不上,她会瞧得上樟哥儿?”
曲榕默不作声。
他心里清楚,他的庶兄曲樟在品貌上本不及他,虽也有些才学,却因是庶出而向来不得父亲喜爱,不比他既是嫡出,又在国子监读书,更得父亲母亲欢心。
可是为何陆嘉月却偏对曲樟那般亲近?
他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输给了曲樟。
曲榕只不开口,却是一旁伺候着的丫鬟翠屏,低了声告诉段氏:“是呢,是三少爷身边的双寿告诉了双喜,然后双喜又...”
如此段氏便不得不信了。
见曲榕一副落寞惆怅的模样,心里顿时又是心疼,又是气恼。
“我一早便与你说过,那小妮子精怪得很,咱们想悄悄地拿话哄住她,谁料她竟是个油盐不进的,你却不听我的劝,定要纠缠她,她可曾理会过你?上回你还让我送上门去看她的脸色,如今她只和樟哥儿亲近,莫非你还看不明白?我劝你还是趁早打了这念头,好好儿地读书,等到金榜题名那一日,指不定后悔的人就是她。”
曲榕仍是不吱声儿,段氏心里一慌,生怕他是对陆嘉月动了真心,抬手便在他身上拍了一下,说话语气也急迫了起来。
“你告诉我,你究竟是看中了她的容貌,还是看中了她父亲的前程?若说是看中了她的容貌,我便替你去外头寻个比她还出挑的人回来,与你先收了做通房,若是看中了她父亲的前程,这却更容易——京都城里官宦人家多如牛毛,咱们高攀不起达官显贵,娶个比她家世好些的姑娘,也不是什么难事。”
曲榕歪着头,看着雕花窗子上贴的四季同春的窗花,轻声道:“容貌...前程...这又有何分别?我若是说我都想要呢?”
段氏不屑:“那也有容貌家世皆强过她的。”
“...她尚且都不理会于我,更遑论旁人?”
“她是眼瞎,是心盲,你何苦要在她这一棵树上吊着,且由得她去,她若当真是看上了樟哥儿,我才替你高兴呢!”
曲榕心里本就不痛快,段氏不住聒噪,他愈发烦躁起来,扯过了身上的绒毯一把盖到了头上,装睡起来。
剩段氏自己杵在那里,到了嘴边的一堆话,也不知是该继续说下去,还是该咽回肚子里去。
*
除夕夜,有人欢喜有人忧。
可是过年,总归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便是不高兴,因身边的人都是笑脸,自己也会情不自禁地跟着莫名高兴起来。
正月初一,陆嘉月和曲英在上房待了一整日。
这日前来给曲老夫人拜年的人不多,不过是往日里来往颇为亲密的几家官眷。即便如此,陆嘉月和曲英也收到了许多压岁钱。
其中自然是曲老夫人给的压岁钱份量最重。
陆嘉月感念曲老夫人对她的怜爱,自知唯有更尽心尽力地陪伴伺候在曲老夫人身边,方能报答一二。
到了初二这日,因昨日有些倦累,早上便起得晚了些,正在梳洗,却是曲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珍珠来了。
一进来行了礼,笑道:“大姑太太回来给老夫人拜年了,老夫人请表小姐快过去呢。”
陆嘉月不等用了早饭,便赶紧往上房去。
来到曲老夫人的宴息室,果然曲颐已经在了,身后还带着一双儿女,曲老夫人的外孙丁锐和丁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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