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应该有黎礼自己的考量,京都虽然繁华,但水太深,作为出家了又还俗的一僧大师,若逼着他去京都,要是出了什么事都还护不住他。
黎礼望着自家姑姑,见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思索了一会儿才问:“姑姑,那个人怎么没跟着你一起走?”
那个人,自然是在这段时间里寸步不离的跟着黎宁的跟屁虫。
黎礼可以发誓,她问这话的时候绝对没有抱着任何八卦心理,只不过是随口一问。
但是,黎宁听到这句话之后,面色却忍不住僵硬了一番,眼中愤愤然,仿佛闪烁着一股让人看不懂的意味。
这一下黎宁虽然没有回答,可黎礼却明白了,估计这两个人又闹了什么她看不懂的矛盾吧。
她很有眼色的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又将目光放回了自己的小话本上,津津有味的看着上面的故事,时不时的点点头,仿佛很赞同话本里人物所做的事情。
这一次赶路,不再是像之前拼命赶时间一般,他们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踏入了京都,安逸臣照例先去皇宫与陛下汇报,而黎礼则是径自回了安府。
一路上那些听说了蔚州事件的百姓们很有眼色的为车队让出了一条路,只好奇的站在两旁,正看见坐在前面高头大马上,一脸煞气的男人也忽然让他们顺眼了许多。
“长平将军威武!”
“欢迎长平将军平安归来。”
“长平将军威武!”
“欢迎长平将军平安归来。”
……
一路上,黎礼听见的最多的便是这两句话,没有任何的安排,那些百姓们自动自发的赞叹着安逸臣。
没有人是傻子,虽然他们不明白朝中的风起云涌,可他们知道谁保护了他们,知道谁为他们抛头颅洒热血。
“少夫人,已经到了。”
茶香在马车外面轻声喊着,原本在里面看着小话本的黎礼瞬间回神,漫不经心的将话本收了起来放在马车内部的一个小箱子里,理了理衣服和发髻,伸手撩开帘子施施然的走了下去。
茶香和花香早已等在外面,见她出了马车,细心的将她搀扶了下来。
还未及屏的小姑娘已作人妇,他们新婚第一天便身不由己的离开京都,等再次回来时已经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
黎礼掀开眼皮,一眼便看见等在福门口的安夫人,安夫人嘴角含笑的望着她,目光中满是欣慰与心疼。
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去,偏偏动作一如既往的柔顺,看起来依旧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安夫人仍旧等在原处,待黎礼走上前来向她行礼时,她才及时的制止了,伸手扶着她的手,笑道:“好不容易回了家,别让这些规矩坏了气氛。”
安夫人一向是最重规矩的,可也要分什么时候,在这时候,她只想好好看看自己的孩子,见黎礼明显消瘦了几分的面孔,她更是疼惜。
安夫人拍了拍黎礼的手背,也不介意外面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只道:“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许多人围在安府门口,伸长了脖子见里面的事态发展。
经此一事,他们算是明白了,其实就算以前他们看不起黎礼的出身,可从此以后,黎礼的将军夫人的位置完全坐稳,再也没有任何人有本事将她拉下来。
没看见吗,人家的婆母对她如此满意,还亲自等在门口迎接,要换做其他人家可没这份待遇。
黎礼摇了摇头,眼中笑意丝毫不作假:“是儿媳不好,让母亲担心了。儿媳并未受苦,那些都是儿媳应该做的,儿媳心甘情愿,乐在其中。”
她自然知道安夫人指的是哪些事。
在安夫人眼中,一个女人落魄到要变卖所有嫁妆时,代表已经是走到了绝路的反应。
而当初,她只身在外,没有任何人可以帮衬,但一人仍旧可以将所有事打理得井井有条。这一点是安夫人没有料到的,即使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儿媳妇有多能干,可是黎礼能做到那个地步,还是让人觉得十分诧异。
不止是安夫人,还有安心和安诺也等在门口,眼看自己的母亲不知想到哪里去,眼泪又要掉下来了,安诺心道不好,连忙打了个岔嗔怪道:“母亲,大嫂好不容易回了家,您还不赶快让人进去,一直待在门口说话像什么样子。”
安夫人一愣,连忙擦了擦眼角,硬生生的将泪意逼了回去,点头道:“诺儿说的对,是我疏忽了,礼姐儿赶了一个月的路,现在肯定累了,我们进去说话。”
朱红色的大门一关,隔绝了外面所有探视或不怀好意的目光。
几人先是回了安夫人的正院,里面的景象从冬日的枯败到了现在的茂盛,此番转变似乎也代表着安夫人的心情由阴转晴。
黎礼能看得出来,安夫人不管做什么都顺心了几分,至少几个月之前她眉宇间那一丝看似挥之不去的忧愁已经消失,整个人看起来都年轻了几岁。
到了正院,等安夫人坐好了之后,黎礼才轻轻挣开了她的手,在安夫人的目光下柔柔的跪在地上,语气中满是歉意:“母亲,这几个月来未能侍奉在母亲左右,还害得母亲跟着忧心,是儿媳不对,此次儿媳和夫君一同回来了,还请母亲放宽心。”
待她说完了以后,安夫人才将她扶了起来,说道:“古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你们行的何止千里,我怎会不担心,担忧是常态,与你们无关,只有看见你们平安归来,我才能真正的放下心,别动不动就跪的,搞得我像是个恶婆婆。”
104婚约
对黎礼,安夫人是发自内心的疼,不论是她作为安家五小姐,还是她作为安家长媳。
安诺在一旁附和道:“就是就是,嫂子,咱们都知道您孝顺,可就算孝顺也不急在一时啊,您再想孝顺母亲,也得先和我们说说话吧。只可怜了我和二姐姐,直到现在都没得到你一个眼神,一句问候。”
从五妹妹的位置一跃成长嫂,黎礼表示她很淡定,将绕在嘴边差点吐出来的‘四姐姐’几个字吞了回去,笑道:“四妹妹说笑了,我无论走到哪儿,都是没见四妹妹忘掉,这次回来,还为四妹妹和二妹妹带了礼物,等会儿便让人送到你们那儿去。”
“如此就多谢嫂子了。”安诺心情极好的应了下来,脸皮厚的半点也看不见不好意思。
在国寺的那一段时间,竟还改了她的脾性。
而反观安家二姑娘安心,她先是客客气气的行了后辈礼,才应了下来:“谢谢嫂子。”
自从雪姨娘犯了事而被送到家庙以后,二姑娘便跟在安夫人身边,有安夫人一手教养,虽时间不长,可她身上的这一份气度,却是雪姨娘无论如何也教不出来的。
眼见孩子们一派和顺,安夫人心情极好,他看着安诺,然后又看了一眼安心,这才拉着黎礼的手,一脸欣慰的道:“你回来的刚刚好,这段时间府中喜事不断,新上任的御史大夫亲自上门提亲,求娶你二妹妹,还有定国王府家的,王妃亲自上门,说是世子与你四妹妹的八字极为合适,母亲想了想,两门都答应了下来。”
新上任的御史大夫求娶安家二姑娘安心?
黎礼挑了挑眉,望向明显羞涩的安心,这才问道:“母亲,不知这新上任的御史大夫的名号为……”
安夫人心领神会:“名为马睿,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你父亲也说了,此人极为睿智,是个好人。”
此好人非彼好人吧,安太傅心中的好人,可能就属于绝顶聪明的那一类。
黎礼心知肚明。
借着轻笑,黎礼低垂了眼皮,掩盖了眼中的一切情绪,她记得上辈子,安心嫁的并不是所谓的御史大夫马睿,而是陈国公府嫡次子。
因为陈国公府渐渐落败,而陈国公夫人又是个拎不清的主,上辈子得安心过得十分不顺心。
但是这辈子明显不一样了,与她定亲的对象竟然是马睿。
黎礼丝毫也不意外马睿会在短短时间内爬到了御史大夫的位置,他知道那个人的心机有多重,只有他不想做的,没有他做不到的。
但是马睿为什么会突然求娶安家二姑娘,还是指名点姓的那种?
仿佛在思考马睿这个人是谁,过了一会儿黎礼才歉意的朝着安心笑了笑:“我倒是没有听说过这位新上任御史大夫的名号,不过既然父亲说极好,那便是极好,如此,我就先在这里恭喜二妹妹喜得良人,也恭喜母亲喜得良婿。”
见她一副不着调的样子,安夫人气的点了点黎礼的脑袋:“你这丫头,嫁人了还不忘打趣你二妹妹,你二妹妹脸皮可没你这样厚,还不快快收敛着点,要是吓到你二妹妹了,仔细你的皮。”
果不其然,眼见着两个人的话越说越不对劲,越说越偏,二姑娘安心真的羞红了一张脸,好一会儿脸上的热度才消退下去,轻咳一声不依道:“母亲,大嫂……”
安诺也跟着,一本正经的加入了打趣她的一列:“二姐姐不必害羞,嫁人是必须的,我倒是听说未来的二姐夫很争气,年纪轻轻的便走到了如此高位,虽然比不上父亲,也是很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