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决这么些人,不洗地,等周颐回来,诏狱得臭成什么样。
皇上听了扶额皱眉。韩烺是什么性子他心里清楚,不是这么个性子,他如何放心这般年轻的人坐上锦衣卫指挥使?
可这这么暴虐,也太不合适了!
朝廷多秋后问斩,便是顺应天意的意思,万物生长的春夏便处置这么些人命,委实不好。皇上想了一下,见下面回话的人说的差不多了,准备派人将韩烺叫来提醒一番,不想回话的人又说了两句,
“韩大人今日一早又亲手处决了两人,那两人倒是吐出一大笔贪污的银钱,韩大人已经派人去清点了,据说有二十万两之多。”
皇上一愣,想将韩烺请来提醒的念头瞬间消失了。
二十万两,充到国库还是很让龙心甚悦的!
回话的人说完了话,等着万岁爷的指示,皇上挥了挥手,“不必再管,随他去吧。”
谁还没有个心情不好的时候!
况且那些犯人养到秋后还费钱呢,没谁想跟钱过不去,包括他这个九五之尊
皇上这里如何打算盘,韩烺一点都不知道,他在锦衣卫一住就是五日,带着一身血腥气回四角胡同的时候,唐家人已经等候良久了。
韩烺看着唐沁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口缩的疼,唐沁却开了口,“这三月劳烦韩大人了,唐沁万分感激,如今我身体恢复大半,不便再在府中叨扰,准备近日返回余杭,不知大人对这婚事如何安排,我等也好尽力配合大人。到底是为我这小命而起,不能坏了大人清誉。”
韩烺听着,嘴角勾起一抹笑。
唐家人愿意配合,那可正好。
☆、第21章 打算
? “啾——”
清晨的庐山延脉中,清脆的鸟叫响起,裴真同木原练剑正至酣处,根本无暇理会,裴真挑剑上扬,木原躲闪不急,被她剑尖直至心口,木原笑着叹气,“阿真姐这招太厉害了!”
前几日,木原突然跑来像裴真请教剑术,裴真当他不过是想精进技艺,没想到问了两句,才知道他和几位杀手兄弟也在筹谋离楼,他年纪最轻不想拖累他人,便想着多练一练本事。?随?梦?.lā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裴真知道这个道理,不过更让她欣喜的是,木原的态度——
“楼里多行不义,我却不想背负不明不白的罪名过一生。”
从前,杀手这等冷酷的代称是她对所有杀手的认识,而现在,她进到冷名楼,和这些人一起做任务,才真切感受的到每一个杀手面具下活生生的人。
他们都应该选择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在年幼时被人选择后,就这样在善恶难分的杀伐中,过一辈子,最后死在哪一寸刀下,既未知又注定。
裴真爽快应了木原,每日陪他练剑两三个时辰。木原虽然年轻,却是真刀真枪练出来的,且他悟性不差,短短几日便有突飞猛进。
裴真此番用木剑点到他胸口,在此之前,木原已经在她手里走了二十个回合。
同她对战二十回合,连韩烺都要严阵以待的
裴真思绪略有些飘飞,又被“啾”的一声叫了回来。她收了剑看过去,是未英哑巧同啾啾过来了。
啾啾自站在未英头上啄过他之后,像是好上了这一口,懒得飞的时候,便立在未英头上,搞的未英老是担心,啾啾在他头上留下点粘稠的东西。
两人一鸟联袂而来,未英提了两个刚从井里捞出来的瓜果,哑巧端了一壶花茶,啾啾叽叽喳喳叫着,招呼裴真和木原吃吃喝喝。
木原和未英用竹刀切瓜,裴真喝了一口哑巧递过来的海棠花茶,问她“你师父近来如何?”
哑巧的师父易姬病好了,身子却伤了根本,亏虚得厉害,她应了冷名楼做事三年,如今期限还剩下不到半年,可她身子不好,王焚一直为其调养,怕是期限到了,也未必离得开冷名楼。
而哑巧技艺颇成,也只好替师还债,为冷名楼做事。
哑巧摇头翻手,“前天好些,今日又觉得昏沉,早间吃了些粥水,这会又睡去了。”
裴真问了几句,见未英和木原切好了瓜果,端了过来,才收了话头。
这个时节山上算不得热,不过裴真和木原两个刚练了一个时辰的剑,这会吃上井水镇的果子,自有一份熨帖在。
“若这里不是冷名楼,那该多好!”未英一下子说出了裴真心中所想。
众人皆是一默。
木原当先笑了起来,“说真的,咱们离楼之后,买一片地,改了房子做邻居如何?我看那些小捕快们,过得也可以,我和未英这本事,当个捕快还不绰绰有余!”
若是能弄到正经身份,木原说得日子虽平淡,却比如今,安稳不知多少。
旁的不说,至少问心无愧。
未英被他说得颇为心动,偷偷看了裴真一眼,见她没有反对,立时问起木原捕快如何如何来,木原显然是打听过了的,说得有鼻子有眼,连哑巧这个不相干的都好奇地伸了脑袋去听。
裴真看着三个十几岁的少年人,心下一叹。
他们这样的身手,做不成杀手,果真要去做捕快么?
她想起沈家,想起沈城。
江湖上的世家、门派,首先经过几代十几代甚至几十代人的积累,恒产一项便可供给子弟温饱。
除此之外,诸如镖局漕运这等明里的事,几乎也被他们垄断,更不必说黑道一途也有进项。
再有些上达官家的世家、门派,有门路送子弟到官府衙门甚至王府宫中当差,盘根错节的关系一旦建立,想树倒猢狲散,都是不容易的。
可惜这些,冷名楼的楼众,一样都不占。
裴真不能说做个捕快不好,也说不出太好的话,想想沈城离了沈家,风里雨里这么多年,除了他自己自由散漫,也同没有际遇不无关系。
不过沈城好歹也是第一剑客,总有人愿意捧着,可没有这等名声的人呢?
裴真看着几人,心里兀自思索,直到原本翘着二郎腿,歪在石板上悠闲啄着凉瓜的啾啾,扑棱着翅膀飞上了枝头,裴真才回过神。
啾啾在同刚刚飞过来的一直文鸟叽喳,那三人皆没在意,裴真却在意了。
啾啾的灵力虽然连转世都不够,却能与同类沟通,让文鸟们给她帮点小忙,现在这只刚飞来的白羽文鸟,显然是过来报信的。
果然那白文鸟一走,啾啾便径直飞到了她肩头,小声同她耳语道“凉州请见厉莫从,说得什么没听见,倒是看到凉州在厉莫从面前摊开一整匣金元宝。”
厉莫从为人十分谨慎,他的捧月楼等闲不让人进,连鸟都要隔开,啾啾找了一只文鸟远远替他们盯着,能看到一匣子金元宝已经不容易了。
现下冷名楼并无甲级任务,这重金出现的时间,正同裴真离楼对上。
裴真听着大松了口气,脸上露了落定的笑。啾啾在一旁小声打趣,“回头分了金子,给我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裴真笑问。
啾啾反倒被她问得一愣,眨着宝石般的眼睛琢磨,半晌也没想出来自己一个鸟,要个什么奖励好,只得暂时做了罢,“想起来再说吧!”
一人一鸟瞎嘀咕了一阵,众人歇好了脚,也吃够了瓜,便各自回去了。木原住在另一边,不一会便没了影,哑巧却和裴真未英二人同路,没多远就到了住所,谁知却见易姬起了身,在门前浇花。
她见裴真和未英也在,客气地招手请了裴真未英进门喝茶。
她难得有似这般有精神的时候,裴真也正心情舒畅,当下也不推辞,易姬朝她笑,又喊了哑巧,“巧儿,你去把李君、孟君、陕婆婆也请来,前些日我不好,多亏得他们帮衬。”
。
☆、第22章 远走高飞
? 易姬院里格外的热闹,比之冷名楼一年一度的楼庆,都显得更加像庆典。
裴真话不多,多是听易姬和李渡两人高谈阔论,间或陕婆婆说上两句年轻人不知道的江湖往事,总能惹人或捧腹或唏嘘。
孟尘从始至终都未开口,脸色并没有之前那把冷肃,像是个嘴拙的汉子,一句也插不上嘴,只能早在一旁听着陪着。
易姬让未英把木原他们几个相熟的也叫了过来,哑巧忙前忙后地端茶倒水,裴真看着过去帮忙,却被易姬拦了来了,“小姑娘家家,多练练才好。赶明儿我不在她身边,万事还得靠她自己。”
两盆粉白的月季被易姬浇灌了水珠,亭亭玉立的分外清丽。李渡晓得易姬喜好花朵,特意让孟尘抱了两盆花来,而此时的易姬,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却像是秋日里的春花,经不起雨打风吹了。
她这般年纪,容貌只有二十几岁的小妇人模样,眼睛大而亮,不说话也总让人觉得她在笑,可两肩却虚垮垮地落着,话说的多了,脸色潮红,言语虚浮无根。
易姬是幻容谷为数不多的传人,幻容谷传世百年,存于江湖之中,又游离于江湖之外,甚是神秘。易姬作为其传人,真名并不为人所知,不过她声名远扬,裴真从前也是知道的,只是没见过她,还以为年纪有四五十之多,没想到哑巧告诉她,易姬才三十有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