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老实实的坐在顾歧下首,有问必答。
顾歧捋着胡须,看着顾知慕,对姜知甜点点头。
不错,他挺满意。
顾知慕脸色红润,眼神清澈,终于不再是个醉鬼,焕发出了人样。而且他这些日子的大字,顾歧也都看过了,虽说太过简单,不过有个好开头,不怕他生不出斗志。
顾歧并没训斥顾知慕胡乱打发人,只问了问他的想法。
顾知慕解释道:“我要读书,人多了太过喧闹,再说就我一个人,也不需要那么多人服侍,我身边有余甘,再有人打扫,给我做一天三顿饭食足够。”
顾歧一挑眉:“不是你们夫妻二人?你读书需要清净也就罢了,可也不必矫枉过正,把人都打发了。”
顾知慕心跳了一跳,心说:坏了,漏馅了。
他忙找补:“我们夫妻也用不了那许多人服侍,而且各个都早就有了离开之心,大抵是嫌跟着我没有前程,我也不便强人所难,走就走了。”
顾歧想到了阮柔,他打量顾知慕,见他说这话时并无感伤和留恋,便知道他是真的无意挽留阮氏,当下便道:“也好,你如今成家立业,是一家之主,些许琐事,自己做主便好。”
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至于顾歧如何安置那些人,顾知慕没问,顾歧也没跟他抱怨。
顾知慕环顾四周,问顾歧:“叔父,不是说四弟回来了吗?怎么不见他人?”
顾歧吩咐人:“去催催知远。”
又转头向顾知慕解释:“他才从府城回来,说是身体乏累,一直歇息不曾起身,不过这会儿也该起来了。”
哦,府城?
顾知慕看了眼姜知甜,心说:不会那么巧,她是和顾知远一块回来的吧?
姜知甜站在他身后,微低螓首,一脸的乖巧、温顺。
顾知慕暗道:小骗子。
不说这会儿他不方便当着叔父的面质问姜知甜什么,就是背了人,俩人也没什么好话,他肯好好问,她还未必好好说呢。
顾知远终于姗姗而来。
他穿了件鸦青色绣花直裰,人黑了,也瘦了,精神倒好,一双眼睛黑亮,连眼神都带着几分锐利。
他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近前给顾歧行了礼,又见过顾知慕和姜知甜。
姜知甜微微屈膝行礼。
顾知慕等他坐了,奇怪的问他:“四弟去哪儿了这是?怎么几个月都没你的消息?”
顾知远端着茶喝了一口,笑着答道:“我去了趟京城。”
“怎么好端端的,想起来去京城?”
顾歧哼了一声,十分厌烦的别了脸。
顾知远也没瞅他,只笑眯眯的对顾知慕道:“二哥也知道,我爹给我订了门亲事吧?”
顾知慕点头:“知道,难道四弟要成亲了?”
顾知远笑道:“没,年纪轻轻,我干吗要往火坑里跳?我把亲退了。”
顾知慕手里的茶碗当啷一声,差点儿没摔到地上去,他长长的“啊”了一声:“为,为什么要退掉?你,你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和叔父商量,怎么就退……”
顾知远扭头瞅着他问:“我要不满意,跟我爹说了,他就能听我的?”
“呃……”
好像不能。
不,不是好像,是肯定不能。
顾知慕轻吸了口气,瞅瞅顾歧隐忍克制的脸色,对顾知远道:“退亲,是叔父同意了的,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你这也忒以的狗胆包天了,多年长辈定下的亲事,你说退就退了,叔父居然没打死你?
顾知远道:“父亲同意不同意,横竖已经是这个结果了。当初定亲,就是那家人感激父亲的救命之恩,却未必是对我有什么寄望,如今那位老先生官路享通,我却潦倒落魄,早就门第不配。”
他不以为然的道:“我可不希望一个姑娘为了报恩,就委屈她自己跟着我这样没出息,没前程的人。”
顾知远是说者无心,可听者有意,顾知慕立时就心虚了,他赶紧看向姜知甜。
姜知甜始终低眉顺目,并没多余的表情。
还真能装,怎么在他跟前就怎么泼怎么来?
当着别人的面,就这么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
不过装也有装的好,起码没瞧出她对自己是否有怨言。
也许她是不怨的呢。
这报恩也好,报仇也罢,讲究的是两厢情愿。顾知远不愿意和他订亲的那姑娘委屈,可和他顾知慕没关系。
谁让姜氏愿意呢。
顾歧被顾知远这话点得也是老脸发疼,他出声打断顾知远的话道:“放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不愿意是你自己的事,并非人人都和你一个心思。”
顾知远呵笑了两声道:“是吗?谁知道呢,世上人人都不如意,有的人如我,敢作敢当。”
他还真能给自己脸上贴金。
“有的人嘛,没有退路,只能委曲求全。
我并非强求人人都和我一个想法,不过是兄弟之间闲聊而已。对,二嫂也在,她也不是外人,就算我说话略嫌刻薄,二嫂也不会计较我的失礼吧?”
姜知甜平静的道:“四爷说笑了,我怎么会计较?”
第68章 第三朵(47)
顾知慕又不傻,顾知远故意说什么“为了报恩便委屈自己出嫁”之类的话,就是故意说给姜知甜听的。
尤其最后竟问到姜知甜脸上,用意如何,不要太明显。
顾知慕莫名所以的慌乱起来,他起身挡到姜知甜跟前,对顾知远道:“四弟有话只管同我说,你二嫂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
顾知远瞅着他笑了笑,问:“二嫂只是不曾读过书,可最根本的道理还是懂的吧?她又不痴不傻。”
顾知慕回头瞅了姜知甜一眼。
她神色仍旧平静,仿佛一泓……死水。
既无生气,也不生气,更无法探知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她是会坚定心意报恩呢,还是说会受了顾知远的怂恿,攒着心气儿,等哪一天也离他而去?
顾知慕有些慌乱的对顾知远道:“男女授受不亲,四弟有事,还是由我代为转答吧。”
他可真是病急乱投医,连男女要避嫌这话都说出来了。
顾知远笑笑,道:“不用了,二嫂这不是在吗?我从京城给二嫂带了些礼物。”
这话顾知慕没法推辞,人之常情嘛。
顾知远让人送了份礼单过来,上面还有一个雕花锦匣。
顾知慕伸长脖子瞅着,心里暗暗唾弃:老四一个没成亲的男人,怎么倒学会讨好女人那一套了?这里是京城的时新首饰?谁要他献殷勤?
姜知甜示意紫菀把东西接过来,向顾知远道谢。
顾知慕拦住紫菀,对姜知甜道:“好歹也是四弟的心意,你不打开看看?”
姜知甜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抽什么风。
与其让他闹起来,大家都难看,不如就让他看个清楚明白。
姜知甜相信顾知远不会没分寸的送她不该送的东西。
她刚要动手,顾知慕已经打开了锦匣。
锦匣里并非璀璨夺目的珠宝首饰,而是一撂灰扑扑的书。
顾知慕一个没忍住,噗的哈哈大笑,他点着顾知远道:“四弟,你明知你二嫂不识字,送什么不好,怎么倒送她一本书?”
你这是故意羞辱她么?
屋里没人答话,就显得顾知慕的笑十分突兀,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顾知远对姜知甜的羞辱是隐形的,反倒他对姜知甜的羞辱是明面上的。
他收了笑,有些尴尬的为自己解释:“我没别的意思。”
他看向姜知甜,眼神中带着讨好:我不是羞辱你,我是笑话四弟。
姜知甜一直微微低头,对此并不在意,顾知慕一连看了她好几回,都只能看见她漆黑的发顶,不知为什么,心里就不大舒服。
明明她对他并非真心恭敬、柔顺,可她偏要当众做出这样的姿态来,分明是生疏、淡漠。
他很不满意。
顾知远淡淡的接话道:“不识字就学啊,谁也不是生而知之,哪个不是学了才知道的?”
顾知慕立刻附和:“对,这话也是。”
不过,说着容易,谁教姜氏啊?她也不是小孩子了,已经嫁人为妻,总不能单独再替她请个先生?
但顾知慕学乖了,这得罪人的话还是别说吧,否则倒像他嫌困难重重,不愿意让姜知甜识字一样。
顾知慕本来想问顾知远的意思来着,问题是他挑破的,他总有解决办法,要不然那不是挑事吗?
可他想了想,不想把这个恩情给了他,便去求顾歧:“叔父,让姜氏读书识字是个好主意,不管怎么说,以后她要掌管家里事务,帐目总得弄明白吧?”
顾歧对此本来是无可无不可的,可就因为这事儿是顾知远挑起来的,他心里就不大得劲。但他又不肯不给顾知慕面子,便含糊的应了一声,道:“的确,容我考虑考虑。”
这一考虑,估计就没下文了。
顾知远笑道:“巧了,我从京城回来,带了个识文断字的嬷嬷,她本是宫里的女官,因年纪渐老,身体多病,当今陛下便准她回乡养老。可她的侄子却不幸身故,她无处可去,又染了重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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