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对们处挂了一副大大的山水图,秋辞细看,却是刺绣,绣工精湛,绢帛昂贵,却是一副不可多得的佳品,目光在往下看,便是一些花草,花草虽然普通,无甚名贵,但秋辞眼尖,只认得那些个花瓶都是价值非凡。
右手处是一处架子,一人多高,架子上放满了金玉瓷器,秋辞虽认不全,却也知道这些个古董,自是没有凡物。
侍女带着秋辞往左转,她上前拨开珠帘,里面又是一处小小的空间,墙上挂着几副名家墨宝,墙角又是几对汝窑钧瓷,一把古琴靠墙放着,无人弹奏,后边的冰鉴虽然未曾使用却是干干净净,未曾落下一点儿灰尘。
又是一张檀木桌子,靠墙而放,秋辞坐下,只见对面窗户大开,正巧见着花园一景,可惜冬日里,园中桃树只剩下一身铜枝铁干,草木也尽是萎靡之态,不过,春夏之时应当十分美丽,就坐在此处,琴声响起,面前一杯香茗,满园春色尽入我眼,若是有伊人在怀,怕也是常人求之不得的闲暇。
正想着,那侍女已是折而又返,还奉上一壶香茶秋辞拿起茶盅,只一股清香扑鼻,秋辞识得这是上好的六安瓜片,成色极佳,便是宫里,也是常人所不能够享用的。
奉上这些吃食后,那侍女便悄无声息地退下了,只留秋辞一人在房中等待。
秋辞呷了一口茶,四处看看,终是兴致缺缺,虽说这屋子不错,但一人端坐此处,终是无聊至极。
秋辞将手放在桌上,支着头,百无聊奈地数着窗外的树枝,另一只手一下一下地击打着桌面,不知不觉间,秋辞已睡意渐浓,渐渐入梦。
不知过了多些时辰,秋辞感到一只粗粝的手在自己脸上游走,她一下惊醒,只见一青衣男子站立眼前,他身量颀长,衣着不凡,眉眼间竟有丝丝英气,唇角带笑,逆光而站,恍惚看时,竟是公子世无双的气度。
再仔细看来,竟是沈正钦其人,秋辞受惊,一下清醒过来,她连忙站起来,差点被身后的椅子绊倒,她退到一旁,行礼道:“奴婢参见厂公,奴婢失礼了。”
沈正钦轻笑,走到秋辞的位置上做好,他动了动,觉着不舒坦,又将椅子转过来,面对着秋辞坐下,接着,他拿起桌上的茶杯,打开闻了闻,赞道:“六安瓜片,不错。”
秋辞垂首不语,沈正钦没听见秋辞的声音,这才向她看去,发现她像一只害羞的兔子似的,躲得老远,便佯装怒气,道:“你站那么远做甚么,过来!”
秋辞如坐针毡,但是又无法,只得上前两步,道:“厂公有何吩咐?”
“我说,这茶不错。”沈正钦笑道。
“是,厂公府上的东西,自是差不了。”秋辞附和道。
她心中忐忑异常,她实是不知沈正钦又会有何出格的举动。
“但是,没你泡得好。”
秋辞心中腹诽:“我何时曾泡过六安瓜片!”
只是她面上却是不敢有任何异样的神色,只答道:“厂公谬赞。”
“呵呵,”沈正钦轻笑出声,他看着秋辞笑道,“秋辞啊秋辞,你可真会顺杆儿爬,你何时曾泡过六安瓜片与我?”
秋辞愣了,一下不知该作何回答,便索性不做声,只微微垂首看着桌角的雕花。
沈正钦看着如同鹌鹑一样的秋辞,不禁有些头疼,也不知是她太过于畏惧自己还是怎么的,她在自己眼前总是这般模样,可沈正钦却又知道,秋辞可从来不是什么胆小之人,她绝不会被自己吓着。
于是他又开口道:“过来。”
秋辞有些惊愕,微微地抬起头,只见沈正钦又轻启薄唇,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过来”。
这话虽说得柔声细语,可不知怎的,秋辞却听出了一些威胁的意味,她无法抗拒,只得轻轻地迈着步子上前,每走一步,心中都多一分忐忑。
沈正钦见她像乌龟似的,慢悠悠地,极力地躲着自己,当下便不耐烦了,微微上前探着些身子,一把抓住秋辞的手,然后微微用力,向前一拉。
秋辞还未反应过来,只觉一阵突兀,下一秒便在沈正钦怀中。
☆、第四十八章
秋辞一惊,忙伸手想推开他,沈正钦又多使了几分力,将她禁锢在胸前。
“厂公……”
秋辞话没出口,却被沈正钦截住,他拿起一块儿桌上的青花碟子里的搞点,送到秋辞嘴边,道:“这糕点不错的,你怎么不尝尝?”
秋辞偏过头,避开那块糕点,秋辞吻到沈正钦身上有股浓郁的酒味,她想大声呵斥他喝多了,但事实上,秋辞并不敢这么做,她只皱着眉头,极力地掩饰脸上的厌恶。
“厂公,您这是做甚么?”
秋辞已是恼怒,但是念着沈正钦的身份,她只压了怒气没有表现出来,不过却是紧绷着一张脸。
“做甚么?”沈正钦将那块糕点扔回碟子里,然后就着桌上的锦帕擦擦手指,笑道,“秋辞,我以为你懂。”
“奴婢愚钝,实是不懂厂公所言。”秋辞冷冰冰地回答道。
“愚钝?不懂?”沈正钦笑笑,突然又伸出手一把捏住秋辞的下巴,道,“秋辞,不要跟我装傻。”
秋辞沉默了,沈正钦见着怀中的女子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映出阴影,她神色淡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会儿,秋辞才慢慢抬起头,看着沈正钦,她仍尝试性地挣扎了几下,发现根本挣不开,只得放弃,她看着沈正钦,道:“厂公,你可愿听奴婢一句话?”
沈正钦没料到他这么说,他惊讶地挑挑眉,道:“说罢。”
秋辞又道:“那……您可否先放开奴婢。”
沈正钦见他那为难的神色,又将她往怀里一拉,声音略带威严地道:“说。”
秋辞无奈,只得鼓足勇气,开口道:“奴婢……奴婢不才,承蒙厂公错爱,本是荣幸,可……可是厂公,我朝律令,秽乱宫闱,罪无可赦,您与我而言,有知遇之恩,奴婢万不敢恩将仇报,坑害厂公!”
沈正钦抱着秋辞,摩挲着她手臂衣料上的绣花,他听罢,笑道:“你当真如此想?”
秋辞见着沈正钦似笑非笑的脸,心中有些忐忑,她脸上勉强勾起一丝笑容,道:“是,厂公,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沈正钦的手移到秋辞的脸上,一下一下,漫不经心地摩挲着,他突然发现秋辞的脸滑滑的,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她的头发也是乌黑亮丽,凑近一闻,还有一股子淡淡的茉莉香。
对于沈正钦如此亲密的举动,秋辞没有丝毫觉得害羞,只反倒心中恐慌。
“厂公……”
“呵,秋辞,你我相识时日虽不长,但我难道不了解你吗?”沈正钦语气缓慢,却自带一股压迫之感,“你是害怕坑害了我,还是怕连累你自己,嗯?”
“厂公,奴婢……奴婢……”秋辞面上有些慌乱,但她心里其实却是莫名地清醒,她现在竟然有些懊恼自个儿书念少了,没能学来那些个巧舌如簧的本事。
秋辞迫使自己镇定下来,她迎上沈正钦的目光,道:“厂公,您身居高位,身边多少双眼睛盯着,都恨不得找出您半点儿错处来,尤其是现在您恩宠正盛,万不可行差踏错一步,再者,您说奴婢是害怕连累自个儿,但奴婢不过是一个小宫女,又是帮您办事,您若是出了事,奴婢也无法独善其身。”
秋辞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沈正钦不信似乎也没有道理,她边说边观察沈正钦的反应,见沈正钦脸色似乎有些改变,脸上笑容似乎少了些讽刺,多些温暖,她又忙补充道:“再者,仍是那句话,若没有厂公,奴婢现在还不知道在何处呢,厂公待奴婢有知遇之恩,奴婢绝非是忘恩负义之人。”
沈正钦听完秋辞这番话,心中倒是无甚太大的感觉,他心中清醒的很,知道秋辞先前那番道理是真的,无论是他还是自己,都不该执着于这等情爱之事。
可他又清醒地知道,她那些个什么知遇之恩的话,纯粹是奉承自己,他知道秋辞是什么样的人,他也知道秋辞心中的真实想法,说什么知遇之恩,现在自己哪怕死在她面前,她都不会有半分感情,只会盘算着如何免于牵连自己,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俩是同种类型的人,或许,这正是她吸引自己的原因。
“你这是在劝我,及时止损?”
“是,”秋辞想了想,又补充道,”厂公,您这样的人,不该被一个小女子连累。”
沈正钦看着她那真诚的脸,一时之间又有些迷惑,他侥幸地想,万一她的真诚没有造假呢?万一她当真替自己考虑呢?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是自己将她看得太片面。
“秋辞,”这次,沈正钦认真地唤了他的名字,他敛去了脸上惯有的似笑非笑,略带嘲讽的笑容,同样真诚地望着她的眼睛,他道,“我若说,不怕被你连累呢?”
“什么?”秋辞有些懵,她不相信只这不足一年的短暂接触,沈正钦就对自己情根深种,连违背宫规都不在意。
“我说,你只放心便是,我不会叫任何人抓着我的把柄,也不会留下什么能叫人拿住的证据,我能走到今天,虽说是跟着陛下一路至今,一帆风顺的,但也绝非轻松,旁人哪儿有那么容易能扳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