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庆子却是自顾自地想着:“厂公当初还跟我说秋辞姐姐不够好呢,如今自己不都是……看来我秋辞姐姐当真是一等一的好,连厂公也被她打动了……”
这二人想的无关紧要,唯有周明,却想着,本朝律法严格,宫女太监严禁对食,贿赂宫廷,沈正钦身处高位,那么多人看着,万一被有心之人捉住把柄……
☆、第三十七章
周明左思右想,心里还是放不下,他觉得自己应当去给沈正钦提个醒,这么多年经营,毁在一个女子身上,当真是不值得。
想到这儿,他腾的一下站起来,给那三人吓了一跳,陈河一把抓住周明的手,道:“你干什么?”
“我去找厂公。”
“为了秋辞姑娘?”
“当然。”
“你可是糊涂?”陈河语气急切地说道。
陈河的资历地位都远远不及周明,往日里他是得以周明为尊的,如今听到他这般语气,周明皱起了眉头,不悦地看着陈河。
“周公公,周掌刑!不是我要以下犯上,只是厂公是什么样的人,轮得到你去说这些?”
“可……”
“厂公心思缜密,远胜于我等,他会想不到后果?还轮得到您来当这个忠臣么!”陈河看着周明说道,他见周明脸上神色还是不平,又道,“公公,您还是坐下来吧。”
小夏也忙帮腔劝道:“是呀,陈哥说的是,再说了,这不是还没发生什么事儿嘛,你何必急成这样。”
听见他们这样说,周明想了想,自己这样冒冒失失地跑过去的确失礼,于是也便顺着他们的话,坐了下来。
“那……咱们该怎么办?”周明看着陈河问道。
“就如从前一般便好,”陈河说道,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周公公,你对秋辞姑娘态度可不怎么好,以后你也尽量克制一点儿。”
周明皱眉,半晌才艰难地点点头,说道:“行了,这个我知道。”
……
这厢几人忧心忡忡地,沈正钦其实也不怎么好过。他坐在书案前,面前摊开一本卷宗,不过沈正钦的注意力却不在这卷宗上面。
他手中拿着方才“精挑细选”的玉簪,有意无意地摩挲着,他的脑子有些混乱,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买这个东西。
他只记得他走进了那家珠宝斋,然后他就想起了方才那个走在他左手边的人影,他觉得她该换一支玉簪了,于是他就买了这支,甚至,他买的时候,他还想象过自己亲手为她插入发间的情形……
沈正钦长叹一声,完了,自己怕是魔怔了。
他沈正钦虽然是个太监,但也已经活了二十八年了,自然知道懂得这种莫名的情感是什么,只是他想不通,这到底是为什么?
宫中女子众多,其中不乏才貌兼备者,他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为何他偏偏对一个秋辞动了心?
是的,他知道她动了心,要不她怎么会去
若说貌美,秋辞不过中上之姿,若非是初见之时秋辞怂的咬出一连串人名儿,他怕是都记不住这个平平无奇还有点怂小宫女,若说聪明,她倒是聪明,可这股子聪明劲儿,怎么都不像是让人喜欢的东西,还有……还有什么呢?
沈正钦脑子里一瞬闪过许多东西,都是关于秋辞的,但这些画面只一瞬就闪过了,他怎么也抓不住,他捂着脑袋,索性不去想了,他将手中的盒子随意往桌上一扔,然后站起身来,开门出去。
门口的小冬见沈正钦出门,忙迎上去行礼,他话还没出口,沈正钦就立马转身回屋,将桌上那个红木雕花的盒子规规矩矩地放在抽屉里。
为了防止自己再多想,沈正钦这几日都将自己置身于繁忙的政务当中,在他这几月的忙碌之中,宁王谋反案已有了重大的突破,除了宁王,朝中同党都几乎抓捕殆尽,他再借机往那个名单上添加几个碍眼的名字,既丰富了功绩,又扫除了障碍,可谓是一举两得。
等到沈正钦忙完这些,再次入宫见到秋辞时,已经是半月以后了,当晚他正从养心殿回东值房,路经御花园,秋辞就在假山之后截住了他。
不可否认,时经大半个月,沈正钦再次看见秋辞之时,心中竟升腾起一种微妙的变化,他的神情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柔和。
“秋辞?你有何事?”
秋辞走到他面前,福身行礼,然后看着他身后的两个小宦官,他们会意,即刻到假山附近守着。
秋辞左右看了看,然后从袖口里掏出一个东西,等递到沈正钦眼前时,他才看清那是两份奏折。
沈正钦皱眉,结果那两份奏折,打开来看,接着微弱的烛光,他勉强能辨认字迹,不出所料,那果然是弹劾他的奏章,并且,还有两本之多。
其实,宁王案快了之时,是有不少弹劾他的奏章,但都被他截了下来,不过,竟然还是有两本到了陛下眼前,并且,还不是因他疏忽所致。
他随意翻开一本,发现这份奏章正是参他戕害大臣,以权谋私,贪赃枉法,遣词用句还十分难得,可谓是字字诛心,最难得的还是是证据齐全。
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放在陛下面前!
沈正钦的表情越来越难看,秋辞轻咬嘴唇,挣扎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厂公,其实我看了看,应该是有三本……”
沈正钦猛地抬头看向秋辞,秋辞被他吓得后退了一步,她咽咽口水,继续说道:“另一本我没能截下来,应该已经入了陛下的眼……不过,你放心,那本奏章是锦衣卫指挥使李琣大……的手笔,陛下知道你们素来不穆,应该……应该不会当真……”
听见秋辞这么说,沈正钦点了点头,确实,他和李琣素来不穆,陛下也不会太相信李琣的话,况且李琣还是陛下最为忌惮的李家人,那如此,他便只需处理这两个人便是。
想到这儿,沈正钦又恶狠狠地瞪了手中的奏章一眼,然后将它们收进衣袖之中,从他凶狠的眼神里,秋辞便可猜想那二人的下场会是何等惨烈。
秋辞见沈正钦没别的吩咐,便道:“厂公,若无事,奴婢便先行告退了。”
说罢,秋辞转身便走。
“等等。”
沈正钦一把拉过秋辞,将秋辞拉至跟前,秋辞猝不及防被这一拉,一下失去重心,一个踉跄扑倒沈正钦身上,秋辞连忙站直身子,复而又跪下,惊惧地说道:“奴婢失礼,厂公恕罪。”
沈正钦只闻着秋辞身上那股茉莉花香一下冲到自己鼻下,然后她整个人倒在了自己身上,他还为来得及伸手去扶,那股茉莉香就已远离了自己的鼻子。
他看着跪下地下的女子,一时有些无奈,他伸出手,扶她起身。
秋辞更为惊惧,觉得这仿佛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秋辞吓得说不出话来,嗫嚅地道:“厂……厂公……”
沈正钦见秋辞此时完全没有了从前的镇定模样,她的声音细细的,倒像只小猫儿似的,他一时还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心里有点痒,灯光昏暗,放在地上的灯笼只能勉强照个轮廓,不过沈正钦听见她软糯的声音,便能脑补出她脸颊微红的样子,他轻笑,想不到,秋辞也会有害羞的时候……
秋辞听见沈正钦的笑声,吓得脸色一白,虽说她现在在御前伺候,可沈正钦要想治她失礼之罪也是易如反掌,可自己好歹也为他办了不少事儿,他不会如此心狠吧?
想到这儿,秋辞又忙认罪道:“厂公,奴……”
“嘘!别动!”
秋辞即刻闭上了嘴,沈正钦站在秋辞面前不过半步之距,他足足比秋辞高了大半个头,秋辞只能看见他轮廓优美的下巴,和衣领处精美的绣花。
沈正钦看见秋辞安安静静地站在自己眼前,这倒是她在他面前少有的时候,他从怀里掏出那支簪子,他这几日一直将它带在身上,他去了盒子,用一块儿帕子包着的,他将帕子放回怀里,拿着那支簪子在他头顶比了比。
秋辞见沈正钦拿出簪子,她一时有些懵,莫非,这是要给自己的?她眨巴眨巴眼睛,咬咬嘴唇,一时都没从沈正钦要送自己簪子的震惊中缓过来。
难道,这是赏赐?
不,不对,若说是赏赐,直接给她便是,为何要弄得如此……如此暧昧,他挨自己这么近,几乎要自己圈在怀里,她的额头还时常能感受到他温润的气息。
她今日没带那支玉簪,以至于沈正钦不知道他该把它插到哪儿,在头顶比划了半天,沈正钦才定了位置,将它直接插进秋辞的发间。
沈正钦没控制住力道,发簪的尖端一下刺中的秋辞的头皮,秋辞吃痛,但她不敢表现出来,只装作若无其事。
沈正钦后退一步,支着下巴上下打量着秋辞,又满意地点点头。
秋辞摸了摸头上的发簪,触手便是冰凉的玉石,她看着沈正钦说道:“厂公,这是……”
沈正钦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他收了脸上的笑容,然后重重地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面上的尴尬,他开口说道:“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说罢,他便自顾自地转身离开,只留下秋辞呆呆地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