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那足足八斤重的大闺女,白白胖胖的可爱得紧,你也不去看看?”
柳成元的身体猛然一震,只见他突然抬起头来,灼灼地盯着余大夫道:“你说什么?”
老余鄙视地望着他道:“郡主两次生孩子,你两次都昏过去,这一次更是连着昏了几天。”
“你可知那一日我并未给郡主下了那什么留子去母的药,那是陈夫人赶来,让我往之前的催产药里临时加了几味药材。”
“郡主她不是血崩,只是孩子个头太大,伤了她的身体。”
“我施针给她止血以后……”
柳成元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接连滚了几跤。
可他跟猴子一样,一下子从地上蹿起来,然后快速地冲出门去。
正月里的寒风凛冽,迎面吹来时,跟刀刮一样疼。
他记起了所有,不是梦境,而是前生。
他记得自己的许诺,记得她的说过,不会再把他往外推。
他记得她们的女儿,像暖玉生辉一样的孩子。
他记得他们之间的旭安,记得她骗他归京,记得他许诺过的来生。
他本以为,要继续沉浸在过往的记忆中,在梦境里搜寻着她的身影。
可没有想到,她竟然还活着。
柳成元感动得哭了起来,像一个孩子一样,哭得丑兮兮的。
他一路跌跌撞撞地冲进她的卧房,此时的她还是睡着的,暖玉一样的孩子就睡在她的臂弯里,胖乎乎的,小脸就跟汤圆一样。
他扑倒在床边,连哭都是小声又小声。
诡异的是,哭声里又掺着笑声。
龚嬷嬷见他疯魔的样子,连忙把孩子给抱到隔间去。
周宜醒过来的时候,刚好看见龚嬷嬷抱走孩子的背影,而她床边,趴着一个又哭又笑,跟疯子一样的男人。
她本想嘲笑他几句,可莫名又觉得心酸。
“混蛋,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不会恨你了。”
周宜狠狠地道,可眼眶却湿了。
柳成元不敢去碰她的身体,他将她的两只手都抓过来,然后捧着他的脸。
他的唇瓣还肿得高高的,这一哭,便撕裂了伤口,有鲜红的血流了出来。
周宜见了,越发不忍心。
她死死地捏着他的脸,也跟着哭道:“让你想害我的女儿,再有下一次,看我不打死你。”
柳成元不说话,就是哭。
他压抑得狠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也只有在她的面前,他才能脆弱得像个没有断奶的孩子。
其实他心里千遍万遍地怪自己,心疼她,更心疼孩子。
可曾选择那样做,不管最后做了没有,选择了就是选择了。
那样的恶意他抹杀不掉,所以才觉得委屈,难过,痛苦。
因为他怕周宜真的会恨他一辈子,会一辈子不理他,他做不到像他想象的那样潇洒,他其实就是个软弱的混蛋。
他把所有不好的词汇都搜刮到自己的身上,希望以此来减轻他的罪孽。
可他哭着,哭着,却发现周宜的双手覆上了他的双眼。
“别再哭了,我心疼。”
“就算你真的做错了,我也原谅你了。”
“这一生也不知道还能走多久,我想和你好好地过下去。”
“你教儿子念书,我教女儿骑马。”
“恣意纵容,宠爱一生。”
柳成元的身体突然僵住。
他猛然挪开她的手,不敢置信地盯着她看。
悲腔哑然的目光里,仿佛潜藏着太多太多的情愫。
周宜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了。”
“原来,那竟不是梦。”
柳成元突然扑到床上去。
他没有压着周宜,而是小心翼翼地抱着她的头,让她靠进他的怀里。
温热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他根本睁不开眼睛。
“不要说,不要说了。”
他哽咽道,他不想再回忆一遍,那样的撕心裂肺的感觉,足以痛到让他难以自控。
周宜温顺地靠在他的怀中,她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然后温柔道:“你别怕,我还活着的。”
“有儿有女,以后我不生了。”
“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再也不会让你担心受怕了。”
柳成元没有说话,他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一些。
未来的日子,随她听或是不听,那都不重要了。
反正绝育的药他都是要吃的。
这一生,有她陪着,便已经足够了。
“周宜,我爱你。”柳成元郑重道,这是他此时最想说的话。
周宜的嘴角勾了勾,神情越发温柔了。
她点了点头,然后轻声地回道:“我知道。”
柳成元笑了起来,无数的泪光闪烁着,像天上的星星一样。
他还想说,其实是很爱很爱。
可这时,周宜却缱绻地蹭着他的胸膛道:“我也爱你,很爱很爱。”
正月里,不仅仅有刺骨的寒风,还有破土而出的绿芽。 再艰难的日子,只要有爱,便有希望。
番外八十三:你有爱人吗(韩李现代篇)
安静的走廊上,安心医院的脑外科主任医师徐易正小心谨慎地陪着韩越前往vip病房。
这位病人是由韩越亲自转过来的,一再叮嘱,务必给予最好的治疗。
韩越,金诚制药集团的总裁,安心医院的投资人。
年纪轻轻,可却已经是身价百亿,在整个兴东省,那是最有名的存在。
韩越没有想到,李心慧会突然出事,他和她所有的联系,早在他明面上成为金诚总裁以后,都断得差不多了。
她是一个固执骄傲的女人,为自己的家族报仇以后,便想安心过自己的生活。
而他也秉持尊重她的态度,并未打扰。
若不是新闻上大肆报到美食城天然气管道爆炸的事情,他根本就不会知道,她重伤在医院里,身边连一个照顾她的人都没有?
谁都知道他从一个默默无闻,被人冤枉下毒的学生步步稳赢地走到如今身价百亿的总裁。
可没有人知道,在他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是李心慧站在法院旁听席上,为他请律师,为他找证据,安慰他年迈而困苦的父亲。
她对他有再造之恩,又给了他莫大的财富和尊荣。
如今金诚的药已经成为国内民众第一首选,他始终记着她说的那句话。
“老百姓的身体是会说话的,便宜,有效,没有副作用,这便是最好的广告语。”
现在他只想用最好的药,治好她。
“李小姐接连做了两次开颅手术,手术虽然成功了,可却不能保证她恢复以后,身体会受到多大的影响?”
“轻微的只是眩晕,呕吐,头疼,吃药以后大概半月能够缓解。”
“也有极少数会发生神经错乱,身体局部麻痹,眼盲,四肢难以伸展等等。”
“而且……李小姐术后已经昏迷了两天没有醒过来,最坏的结果,只怕植物人也是有可能的。”
徐易说完,只见韩越的脸色越来越沉。
他打开病房的门,里面有一位护士正在给李心慧输液,她带着氧气罩,冰冷的检测仪在一旁“滴,滴,滴……”规律有序地发出声响。
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颊浮肿,肤色蜡黄,看起来一点也不好。
“如果转到国外治疗呢?”韩越问道,他不想她就这样躺着,连一句告别的话都不能跟他说。
徐易闻言,摇了摇头道:“暂时没有这个必要,目前最紧要的是李小姐要先醒过来。”
“我们院里也召集了专家会诊,手术是成功的,剩下就是看病人的恢复了。”
韩越微微颔首,他走到床边去,然后静坐下来。
徐易招呼护士叮嘱几句,然后便回办公室了。
韩越看着李心慧的手背有些乌青,上面隐隐有些针眼,显然是之前输液造成的。
她那么坚强的人,可却很怕痛。
有一次他关车门的时候夹到她的手,她当场就哭了。
两个人明明很熟悉,可因为她不愿他牵扯进她的恩怨里,便一直都是私下联系。
如今想来,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韩越执起李心慧的手,声音温柔缱绻地道:“醒过来吧,你还有我。”
冰凉的手指似乎动了一下,可在他满含希望地看向她的面容时,却发现她面容依旧平静,连睫毛都不曾轻颤一下。
韩越觉得心里闷得厉害,他想去走廊里抽根烟,可走出来的时候,他才惊觉,自从那场人命官司以后,他就不抽烟了。
斜对面的病房里,门中间的小小玻璃透出病房里忙碌的身影。
有一位护工拿着一根粗粗的针筒对着昏迷不醒的病人喂食。
那位病人看起来已经七八十岁了,白发苍苍,可额前却凹下一大片,显然是经历过开颅手术。
刚好这时,病房里照顾李心慧的护士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