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三品的诰命实际为淑人并不是夫人,可是按照世人高抬一步的习惯。
周太太确确实实由太太变为夫人了。
这一下子,上房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道贺声。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还有什么比皇家诰命更为风光的呢?
上房里的太太们用羡慕和嫉妒的目光瞧向文府这个未来的周夫人。
也有不少人将目光落在李沛白身上。
童舒这句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状元公已经为母亲请封了。
既然为母亲请了封,那自然也少不了未过门的妻子。
一想到李沛白顶着六品恭人的诰命嫁了人,那些没能与文府结亲的人只剩下悔恨。
李夫人更是面上放光,打定主意回府以后,要仔细教导李沛白敬爱公婆夫君。
不是每个状元公都愿意为未婚妻婚前请封的,因为这样,面子就全叫娘家得去了。
当然了,也不是每个状元公都是少年郎,就是想为未婚妻请封那也得看看家里的糟糠之妻答不答应与状元公和离,好让状元公再寻一个未婚妻。
就冲着文安学在婚前为李沛白请封的这个行为,李夫人决意把李沛白的嫁妆再翻上一翻。
哪怕挖空家底,也得让李沛白风风光光出嫁。
文安学不知道他的行为让未婚妻又多得了一倍的嫁妆,他只知道既然李沛白将来要嫁给他,不如就趁现在让她风光过门。
等到客人散后,周琦馥与风重华私下感叹李沛白好命。
王家的王瀚虽然也是个读书人,现在还只是个举人,他自知才华不够,所以今科并未参加大比。
王藩台给他的目标是二十四岁前参加科举,二甲以内即可。
等王瀚参加大比时,想必周琦馥都与他生下孩子了。
周琦馥想,她这辈子都没有顶着六品恭人诰命嫁人的机会了。
“阿锳,你嫁给二表哥吧!”周琦馥满脸哀伤,“你督促着他用功苦读,将来也给你挣个恭人诰命。你也好风风光光地出嫁,不叫大嫂独占鳌头。”
风重华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有风慎这样的父亲,若是真嫁给二表哥,那才是害了他。
还不如自己一个人痛痛快快地过一生。
“你喝醉了。”风重华吩咐几个小丫鬟搀扶周琦馥。
“我没醉,你嫁给二表哥吧。”周琦馥一边嚷着一边挥舞着手臂,脚步踉跄地歪倒在丫鬟身上。
“嫁什么嫁?满嘴胡言乱语,快回去休息,我还要留下来收拾碗碟。”风重华假意嗔怪,催促着丫鬟赶紧走人。
等到一行人慢慢地院门外消失,风重华长叹口气,目光微闪。
春风徐起,吹动颊间的发丝。
周琦馥、李沛白,她们一个个都获得了美好的人生。
自己的人生在何处?
院中竹叶轻摇,芭蕉亭亭。她长久地保持静止的姿态,任盈袖,微风掀起裙摆。
她微仰着头,看着长空天卷云舒。
却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也是一副浓淡相宜的图画。
转过头,她向着上房走去。
看着上房台阶前站着的那个举止优雅,光风霁月的身影。就这样随意地站着,却又那样的自然。不急不缓,悠然自如,仿佛他在自家的庭院。
她停住了脚步。
韩辰是怎么进入内宅院的?
“明德县君。”韩辰负手而立,轻风吹动他衣衫的下摆,令他好似要乘风飞去。
“好久不见了。”他的嗓声低沉,略带着一丝磁性,笑容清雅绝尘。
风重华略怔了怔,转瞬恢复了正常:“见过汉王世子,世子是怎么……”她转手指了指上房院大门,面带不解。
韩辰就笑了,“我与幼安兄相谈甚欢,就喝多了几杯,结果幼安兄不胜酒力。本来想向令舅求助,可是令舅似乎醉得更甚。我实在没办法,只好将人送到上房院……”说到这里,他略顿了顿。
风重华却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今日文府全线阵亡。
舅母被几个夫人灌得大醉,舅舅在前院被同僚灌得大醉,大表哥这个状元公不用提,二表哥本来想跑,可是别人找不着状元公就只能拿他顶。
结果二表哥被灌得东倒西歪,还是被王瀚和谢文郁抢出来的。
既然人已经来了,她当然不能立刻赶走。
吩咐了许嬷嬷几句,让她和余嬷嬷一起送大表哥回去。
她和韩辰去了暖阁。
暖阁是今日唯一没有待客的地方。
是个难得的清静之地。
见到韩辰身上酒气喷涌,风重华命人上醒酒汤。
等到下人领命出去,俩人就这样枯坐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暖阁的水漏‘滴滴嗒嗒’的响着,时间一息一息过去。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室内蒸发围绕。
韩辰看向风重华,嘴角噙笑。
风重华挑了挑眉,端起茶杯做出要喝茶的样子。
心里却在“砰砰”乱跳,好像要跳出胸腔。
她不由伸手按住。
却又怕身边的人发觉,连忙将手拿开。却不小心碰到了另外一只手里的茶杯,发出轻脆的撞击声。
这副窘迫的样子落在韩辰眼中,令他笑了起来。
月华如水,四周静谧无声,只有轻风吹过树梢传来的沙沙声和着院中仆妇们收拾碗碟的声音。
空气中,弥漫着异样而安静的气氛。
“刚刚周姑娘说让你嫁给谁?”
突然间,韩辰的声音在暖阁里响起。
风重华激灵了一下。
第89章怎嫁
“您在说什么?”风重华装傻,心里却乱糟糟的。
对于她的装傻,韩辰却视而不见,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方才听周姑娘说,让你嫁给二表哥?不知她所说的二表哥可是文怀蕴?”
风重华不由坐直了身子。
“这么说来,你现在就要开始攒嫁妆了?”韩辰温和地笑着,修长如玉的手指摩挲着斗彩莲花茶盅的边缘,嘴角微微上挑,“我知道你母亲没给你留下太多的产业,你说是得了府里一半的家产,实际上也不过只值万把两银子。满打满算,你的家身现在不超两万两银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风重华目瞪口呆,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你这些如果全都算做嫁妆,嫁到小户人家也称得上巨款了。只不过你要知道,你大表哥因为婚前替李姑娘请封,所以李府准备将李姑娘的嫁妆再翻上一倍。那你这两万两银子就算不得什么了……”韩辰看了风重华一眼,笑意里带着几丝温柔,“如果你现在缺钱花,我倒是可以帮你一把。你知道的,我有几条商船在海上常年跑着,时常能弄来紧俏稀罕的东西。”
风重华眼睛睁得的。
今天的韩辰怎么了?怎么这么好心?
是吃错药或者和她一样重生了?
风重华不禁抬头去看,却见他此时正看向自己,目光熠熠,灿若星辰。
四目相对下,只觉得一股热意自颊间扩散,风重华迅速转首。
轻声道:“我与二表哥只是兄妹情谊,世子莫再胡乱说了。您这样的行为与外面那些恶意败坏我名誉的人有何区别?”
韩辰的心小小地跳动了一下,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不知道香料的生意你做不做?我有一条固定的香料航线,每年都会从大食和身毒进货。若是做的话,到时让你家掌柜去我府上即可。”他从身上解下一块玉佩,“这块玉佩我府上的人都认得,你家掌柜办完事后将玉佩留下就好。”
他摆出一副你就是将玉佩留下我也不会责怪你的表情。
倒叫风重华不知如何是好。
这块玉佩如同烫手的山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拿着!”韩辰将玉佩推到她的面前,语气松快,“好了,我也该走了。”
说着话,他站了起来。
风重华连忙站起,收敛了心事,“良玉和我说的……”
她的话虽然只说了一句,韩辰却听明白了,沉吟了片刻,道:“她被流民裹挟着曾受了些伤,不过幸好被人所救……这两年多,她生活的很安宁……你不要问我她在哪里,有些事情并没有安排好,现在无法告诉你……我只能告诉你,假如有一天你与她……纵是相见应不识……”
风重华怔住了!这句纵是相见应不识是什么意思?她紧紧揪住自己的衣襟。
韩辰转过头,却见风重华眸中水光盈盈,心中不禁。
自己本来准备要和她说什么来着?怎么一见她就全变了样子?
其实,也没有什么要与她说的。
好像就只是单纯的看她过得好不好。
他只想知道,定国公府的事情有没有影响到她。
可是看她的样子,好像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韩辰觉得心口有些堵得慌。
知道她不想见风慎,他就让山西臬台以招师爷的名义,把风慎调离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