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抚了抚胸前的美髯,意味不明的看着这个嗣子,“汞儿所见极是,当该如何呢?”汞,是九皇子的名字。
按照惯例,皇子取名须得生僻和难念,最主要的就是防备着天下会有人与皇子们同名。越是生僻的字,同名的就越少,将来百姓们改名也容易些。
而韩辰出生时,韩家还只是梁国公,所以起名也只是按照排行和族谱来取。因韩辰是小一辈中最年长的那个,而且又属龙,所以就取了辰的名。
后来,永安帝的孩子相继出生,起名就往生僻里取。
没想到周王竟然反问他的意见,他的意见刚刚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去信申斥啊!
九皇子汞的眉头皱得极紧。
淳安坐在一旁品着茶,不言不语。
过了一会,九皇子汞才拱手道:“儿子认为父亲应该去信申斥,命令施九光放行。这是王妃娘家给王妃送的礼物,纵是里面有什么,那也是王爷与王妃的事情,关福建都司什么事?”
周王笑了笑,“既然汞儿觉得如此,那此事就交由你办好了。”周王说完挥了挥手,“下去吧,这一炉丹还得费不少工夫呢。”
九皇子汞不由讶然,却不得不施礼告退。
待他走后,淳安轻轻摇了摇头,“这徐飞霜还真是不安份,竟然把门路通到了他这里。”
周王轻轻一笑,正对着丹炉坐了下来,“九光已然出手,接下来就看京中如何了。”
淳安点了点头,而后猛地转首,“爹爹,你可有更近一步的想法?”
没想到女儿竟然问了一个这样的问题,周王怔住了。半晌后,他笑望着淳安,“女儿啊,你爹没有儿子。”
“便宜辰哥了。”淳安恼怒地哼了一声。过了一会,她又道,“我在汉王府的眼线和我说了一件事情,我想了几天,觉得要和爹爹分说一下。”
“哦,什么事?”周王端起一盏茶,随意地靠在椅背上。
“辰哥曾私下里派人去白石山调查杜知敬兄弟……”淳安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丝迷茫,“调查的原因,说是因为杜知敬的弟弟杜长风乃前朝余孽。”
‘噗’周王张口一喷,将茶喷了出去,他来不及擦干净,猛地坐直了身子,“你说什么?杜知敬的弟弟杜长风是前朝余孽?这消息可靠吗?”
“可是可靠,就是不知这消息辰哥是从哪里得到的!”淳安歪了一下头,露出不解之色。
周王怔怔地看着淳安,心中骇然。
韩辰这个人一向心思缜密,他去调查杜知敬兄弟,那就证明有了确实的证据。
前朝余孽?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当年永安帝未登基前,曾血洗了宫城。怎么可能会跑出一个前朝余孽?
而且,韩辰得了这样一个消息,没对任何人说,却让淳安知道了?
这件事,里里外外都透着邪性。
此时,远在宣府的总督府,风重华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顺着小径往后宅走去。
总督府占地面积极大,有溪水从旁边山上引来,将总督府绕了一个圈。小径右侧,一片茂密的竹林,竹林后,是溪水汇集而成的湖泊。湖中遍植荷花菱角,采荷的季节已过,湖中只剩下残荷败叶立于湖面上。
风重华坐在小亭中,吃着丫鬟们端上来的热茶。
后宅的事情,自有丫鬟和婆子们去整理,她也懒得去管。从京城到宣府,这一路舟车劳顿,颠得她身子都快散架了。
偏偏一到宣府就是接连不断的宴请和请帖。
害得她都没能好好休息一下。
今日趁着客人们都走了,她好不容易寻了一个空儿,跑到湖边休息休息。
此时,闻着湖面湿湿的水气,和着周围山岗上特有的泥土花香,看着眼前湖面风起,享受着难得的闲暇时光。
风重华不禁吸了口气。
远处,韩辰领着方思义和八斤正往这里走。
几个丫鬟急忙冲着韩辰行礼。
到了小亭,韩辰坐到了风重华的对面,看着她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不禁笑了,“怎么累成这样?这里湖面风大,纵是休息也要回屋。”
风重华这才知韩辰来了,连忙起身行了一礼,又还了方思义的礼,方道:“其实倒也不累,就是贪看这山这景。你看这里山水相依,虽是北风劲吹,却别有一番情趣。没想到这北地,竟也有如厮美景。”
韩辰端起丫鬟倒的茶,闻言笑了,“怪不得你不知,其实这里也是我来了之后才知道,这总督府曾是咱们祖父的行辕。咱们祖母最爱治园,不均到哪里都是将庭院治理的井井有条。”
风重华点头,“原来却是我无知了。”
韩辰笑笑,又亲手为风重华倒了盏茶。
夫妻俩人又说了一会闲话,韩辰才又道:“方才愈之与我说,说陛下有令我就藩之意。”
皇族子弟十六岁之后,都是要去藩地为王的。因永安帝兄弟单薄,子侄不多,所以这就藩之事就一拖再拖。
此次,借着韩辰去了宣府,朝中又开始提出就藩之事。
“那,您的意思呢?”风重华反问韩辰。
韩辰不置可否的笑笑,其中之意甚是明显。
第259章宣大总督
永安帝得天下不正,给皇族立了一个不好的榜样。
再加上他又不曾善待两个弟弟,所以天下间对于皇帝的议论声嚣甚重。
韩辰前脚走,后脚就有人提出就藩之事,摆平就是不想让韩辰回京。韩辰的父母还在京中,他若真就藩,只怕此生与父母一年也见不上一次面。汉王可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皇帝之举实在令人心寒。
再加上韩辰与风重华孝期出门之事本就可大可小,再说了,他们又不是出去游玩而是去见外祖父。这样的小事也值得弹劾吗?
自从韩辰被弹劾之后,解江闭府不出,自称养病。
那些解江的门人故吏旧友,嘴上不说,心中却是怨的。
所以就藩之事也仅仅只是永安帝的几个信臣提起,从者甚少。皇家又不是兄弟子侄众多,多到京城装不下了,非得塞到外地。
皇族中除了永安帝孩子多,汉王只有一子,周王甚至连儿子都没,只有一个嗣子。
就是就藩,也得先从皇子开始。
所以,几个正直的大臣便公然上表,请立太子。立了太子,剩下的皇子该上哪就上哪。
与请韩辰就藩的奏章一样,请立太子的也同样被留中不发。
倒是在宫里为袁雪曼建的道观,却是一日高似一日。永安帝又书至翰林院,翰林大学士周洪为袁雪曼起道号,被周洪断然拒绝。
为皇帝名声计,袁雪曼出家为道士,这是在为皇帝遮羞,他不鼓励却也不会反对。可是想求翰林大学士为她起道号,这是万万不可能。
“前唐杨妃曾避世出家,后宫闱,方有马嵬坡之变。”周洪又引用代诗人郑畋的诗,“玄宗回马杨妃死,云雨难忘日月新。终是圣明天子事,景阳宫井又何人。”
胡有德目瞪口呆地看着周洪,进退不得。
周洪竟然是在劝诫永安帝,速速处死袁雪曼,以免令袁雪曼变成另一个杨妃。
胡有德深深地看了周洪一眼,带着永安帝的手书返回了宫中。
此时,永安帝正在与袁雪曼说话。袁雪曼自从怀孕后,从外表上看起来更是珠圆玉润,隐隐有了一丝母性的光彩。再加上她容貌本就绝丽,永安帝更加爱她了。
眼见胡有德跪在地上将周洪的话复核一遍,永安帝勃然大怒,“大学士欺我!”
他已退了一步,不再封袁雪曼为妃,内阁为什么还是步步紧逼?
袁雪曼望着永安帝,美目中露出复杂的神色。
女人一旦怀孕,想的就会多。
尤其是皇帝的女人。
如果她这一胎是女便罢,若是男的呢?
她想起将袁皇后视为亲母的大皇子……
宣府,总督府内。
韩辰在问风重华,“对于一个女人来讲,什么最重要?”
风重华知道韩辰不会无的放矢地问这句话,想了想后道:“自然是丈夫与孩子。”
“若是丈夫靠不住呢?”韩辰又问。
风重华一怔,终是明白了,“难道说?这立太子一事,又有反复了?”
韩辰点了点头,“袁雪曼有孕在身,自然会为自己的孩子考虑。所以在她未生下孩子之前,她定会阻止陛下立太子。”
可是,要阻止皇帝立太子,这得多大的力量。
“不需要太大的力量,只需要因地制宜,因时而动即可。”韩辰轻轻地笑了。
也就是说,袁雪曼极有可能会暂时与二皇子联手?
这宫里的事情,实在是太复杂了。
“所以,此生我只有你一个就够了。”韩辰柔柔地望着她。
没想到韩辰突然把话题扯到她的身上,风重华的脸蓦地红了。
韩辰扯过她的手,将她白嫩柔滑的手指放在掌手,而后送到口中轻轻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