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宁朗乃是龙虎山的道士,一向不问世事。
更不参与任何朝堂政事。
自从永安帝封了宁朗的堂姐为妃之后,他有一多半的时间都在外云游,或者居住在龙虎山,又或者去了凤仪方家。他在京中的东川候府十年里也住不满一年。
谁能想到这样的一个人,竟是连韩辰与方思义也忌惮,不惜用文氏也要将他绑在战车上的人物。
此时,韩辰与风重华的车驾已快到宣府。
蓟辽总督王真,领大同、怀仁等地巡抚和知县,并辽东总兵吴成梁等武将和总兵一同在宣府外二十里处迎接。迎接的人群里也有辽东都司都指挥佥事周越,他是周夫人的亲弟弟。按辈份来算,风重华也要唤他一声舅舅。
因了这层关系,蓟辽总督王真等人让周越站在了前排。
宣大总督并不是常设官职,而是防备瓦剌与鞑靼南侵所设。一旦两族退却,便会还政于朝。
永安帝登基之前,国朝与鞑靼长年征年不休。至他登基后,瓦剌安宁,鞑靼两位汗王因为争夺王庭,自己打自己,所以宣大总督就可有可无。
后来,永安帝将宣大总督呼延显召回了京,就将韩辰派了出去。
因韩辰是皇室子弟,将来会继承汉王的爵位,所以并没有像呼延显那样加封了太子太保及兵部尚书等职。
再加上韩辰又领着刚成亲没多久的世子妃风重华一同来赴任,就显得这个宣大总督的官职看起来儿戏多过于认真。
谁见过赴任还带着新婚妻子的?
可是这些话,站在官道上迎接的文武官员没一个说出来的。
一个个翘首期盼,很是焦急的模样。
过了不多久,有仪仗逶迤而来,文武官员们各个打点起了精神。
然而,仪仗都走过快一里地了,依旧没有瞧见韩辰等人的车驾。
前来迎接的人不由纳起闷。
这难道用得的是全套亲王仪仗?
幸好,在诸位官员等着有些焦急之时,终于瞧见了韩辰装饰豪华的轺车。
韩辰笑着下了马车,冲着官道旁边的官员们拱手,“劳各位久候,实在过意不去。”他又望着王真,言辞恳切,“怎敢劳军门大驾,真是罪过罪过。”蓟辽总督王真的治所在宁远,而宣大总督的治所在宣府,两府隔的比较远。他能到宣府来迎接,实见真诚。
王真见到韩辰并不像想像中的桀骜无礼,心中不由松了口气,“哪里哪里,小王爷降尊纡贵前来宣府任职,乃是宣大等地的荣耀。”他抬眼看了看轺车,又道,“小王爷一路劳顿了,总督府内置了酒菜,专意为小王爷与小王妃洗尘。”
听到他提起风重华,韩辰很是满意,笑着点点了头,“军门何必客气,我与王瀚也是连襟,说起来您也是我的长辈,您若是一直这样客气下去,我可是不能依了。”
这话说得极为熨贴,令王真如同喝了几两蜜。
他连忙挨个介绍身后的官员们,等到轮到武官时,特意将周越放在第一位介绍的人。
韩辰见到是周夫人的弟弟,连忙正了正冠,以晚辈的礼仪参见,“见过舅舅。”
周越没想到韩辰竟然如此抬举他,不由得怔了一下,也幸好他幼承庭训是个见危不乱的君子,连忙不慌不忙地还了礼,而且又走回了总兵吴成梁的身后。
一众官员见了面,便簇拥着韩辰宣府走去。
又走了快一个时辰,才到总督府。
总督府里,早就修缮一新,前厅里摆着洗尘酒席,后面摆着女眷们的筵席。
韩辰笑着将风重华送到后宅,又亲口叮嘱了几句,才转回了前厅。
官员们面面相觑。
韩辰对他的小妻子很是尊敬与宠爱啊!不是听说,他府里最受宠爱的是那个陛下御赐的侍媵吗?
怎么这一次来宣大任职,不仅没带侍媵,反而只带了妻子呢?
前厅里的官员们正在惴惴不安的猜测,风重华在后宅已经快速地与诸位夫人打成了一团。
她一进后宅就先见与王真的夫人见礼,而后又以晚辈礼见了鲁氏。
鲁氏在风重华婚后没多久,就来到了辽东与丈夫相会,此时见到风重华心头微微有些激动。
拉着风重华的手不由地多说了几句。
风重华看起来落落大方的,任由着屋中诸位夫人太太们打量。
辽东总兵吴成梁的夫人,见到风重华没有一点架子的样子,不由走上前,“见过小王妃。”她笑吟吟地,“一别京师十二年,如今终于见到了京师的人。”吴成梁的父亲是汉王的人,吴成梁更是以汉王府马首是瞻。
所以,吴夫人对风重华的态度即尊敬又亲近。
这也是她敢在王夫人与鲁氏后面就与风重华说话的重要原因。
第258章周王密议
秋雨绵绵,北风送凉。
长公主坐在房间中,看着雨水弥漫在空中,将窗外的芭蕉打湿。
童舒端着一盏刚刚炖好的燕窝,轻轻放在了长公主的面前,然后她的目光顺着长公主的视线向外望。
“一转眼,已十月了啊!”
深秋见凉,风寒深重。童舒为长公主披上了一件披风。
“他们,已到宣府了吧?”长公主收回目光,眼睑微微下垂,眸底藏着不加掩饰的关切和担忧。
童舒点了点头,又从旁边拿了一个手炉过来。山上冷,不到十月长公主就用起了手炉。
“这不是逼着小王爷就藩吗?”童舒很不满,她也敢在长公主面前说话。
韩辰与风重华孝期出门,被百官弹劾之后,韩辰上了自劾奏章。永安帝便顺水推舟地,将韩辰一脚踢到北边。
长公主轻轻一叹,却没接童舒的话。
心中想的却是永安帝只怕身子骨不好了,要不然怎么会把皇族中最有能力的一个子弟给赶出京?
是不是下一步,就是要立太子了?
她久在宫中,对于宫中所发生的一切,早已经心知肚明。
韩辰与风重华这个时候躲出去,也是好事。
待到万事已定时,韩辰依旧是新皇倚重的堂兄弟。只是不知为何,长公主心中总是一种不安的情绪。
事情,应该不像表面上所显示出来的那般平静。
此时,在京城的周王府里,九皇子的侍妾李婵也为九皇子端上一碗燕窝。
“小王爷,您还在看书呢?”九皇子现在是周王的承嗣之子,是过了宗人府明路的。
所以现在阖府上下都称呼他为小王爷,这也是随着韩辰的称呼而改变。
只是,他心中是抵触的。
认了周王为父,他的生母马嫔就再无人奉养。从此以后,他就要唤徐飞霜为母,唤周王为父。这对于一个深宫中长大又极其懦弱的孩子来讲,是一种无言的煎熬。
“你从哪里来?”九皇子见到李婵身上穿了一件待客的衣裳,开口问道。
李婵轻轻笑了笑,用银勺轻轻搅动着碗底,“从王妃那里来。”她抬头看向九皇子,“王妃今日很不高兴,您猜怎么回事?”
九皇子眉峰微皱,“有事就说,何必如此吞吐?”
李婵脸色微变,转瞬间却恢复正常,“是,是妾失态了。是王妃娘家送了一船海货和珍珠过来,说是给王妃吃用把玩的。结果在海上却被人给拦了,说王妃娘家的船上夹带了违禁品。”李婵咯咯笑了起来,“说来真是好笑了,王妃娘家可是堂堂定国公府,整个南方的水师不都归定国公管?怎么还敢有人查他家的船?最可笑的却是,那些人竟然是真的把船给扣了。定国公府的人去要了几次,也没要回来……你说王妃恼不恼?”
九皇子听完这些话,心中咯噔一下,忙端起燕窝掩饰,脸上却做出毫不在意的样子,“确实是奇了,可知是谁拦的?”
“福建都司。”李婵轻蔑地笑了起来。
九皇子的心却一下子提了起来,好像福建都指挥使施九光是周王的老部下。施九光竟然派人扣了王妃娘家给她送礼的船,这是不是说明施九光已经背叛了周王府?
他现在是周王的嗣子,与周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不能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
想了又想,他放下了手中的燕窝,去寻周王。
见到九皇子去找周王了,李婵轻轻吁了一口气。徐飞霜曾答应过她,只要船被放行了,就把船上的东西送她一半。
一船的珍珠啊!
此时的周王正在炼丹房里炼丹,由郡主升为公主的淳安就站在周王的身边。
俩人有说有笑的,任凭丹炉中的丹药翻滚,竟是全都没当做一回事。
听到九皇子求见,周王与淳安齐齐皱了下眉。
九皇子一进门,见到淳安也在这里,不由一怔。
先冲着周王与淳安各施一礼,这才将自己的来意说明,“……王妃的脸面关乎王府的体面,这施九光竟然连王妃的船都扣,儿子认为父亲是该去封信好好申斥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