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夜里该她和五姐、六姐一起在灵堂里守夜,不过五姐辛叶珠和六姐辛蕙兰过来之前就已经得知灵堂里刚死了个人,自己不敢过来,两人的姨娘倒是哆哆嗦嗦地相扶着走了来:
“七小姐,五小姐和六小姐两人一贯体弱,这灵堂里阴气又重,万一撞上些什么,平白又要给府里添麻烦。您看能不能由妾身两个代了五小姐和六小姐……”
在夏依,当妾的是没资格来这里守灵,要说代女儿过来,这事也在两可之间。
这两个姨娘原来就并不怎么得宠,为人老实,胆子也小,辛螺一眼瞧去,哪里还看不出这两人其实也是胆子虚怯怯的,现在过来,也不过是为了女儿强撑着自己的胆子罢了。
其实只要不是想着算计自己,这些事辛螺都可以置之一边,索性大方挥了挥手:“两位姨娘身子也不好,我看就算了吧,今儿晚上有我在这里守着,你们回去照顾好五姐和六姐就行了。”
平常骄纵的七小姐今天如此好说话,两人如逢大赦,连忙行礼不迭地走了。
辛螺刚在垫子上跪坐下来,身后就传来陈延陵微沉的声音:“何必对她们这么宽容,为人子女,自己的父亲过世了她们竟然也不来守夜——”
“人已经去了,她们来不来的,也没什么意义。”辛螺折了一叠纸钱投进火盆里,看着纸钱化成微卷的灰烬,轻轻叹了一声,“何况今天这儿才死了人,她们心里害怕,不来也罢,免得折腾病了,反而是桩麻烦。”
之前她找廖管家时特意问过了,夏依人重视子孙繁衍更甚于形式上的守孝,那几个庶姐只要自己愿意,翻过年就不算新孝,完全可以嫁人了。
如果那几个庶姐明年就想嫁人,辛螺也是巴不得她们赶紧走,现在更无所谓为这些小事浪费力气。
陈延陵蹲下身来,取过一叠纸钱慢慢折了投进火盆里:“说起来,你还是你们姐妹几个里面最小的,刚才还亲眼……难道你不害怕?”
那个时候,他瞧着辛螺明明也是微微发抖的,虽然吩咐了人把她那两个姐姐带下去,声音却也有着隐藏不住的颤音;没想到这会儿她倒敢一个人坐在这棺木边守灵。
辛螺沉默片刻,才轻轻吐出了一个字:“怕。”
怕,其实她心里也害怕。她稀里糊涂地来到了这里,一来就遇到了剥皮的事,不等她喘口气,接二连三又发生了这么多事——
有人想暗中谋害她,她在这里唯一能抱的大腿又意外死了,那些寨长们咄咄逼人,还有人就在她眼前直接被暗杀了……这里不是她原来所处的文明社会,有法可依,有警力保障她的人身安全,她其实真的很害怕。
可是怕又能怎么样?她要是不站出来为自己争一争,迟早都是一个死。
见辛螺只答了一个字就沉默地闭紧了嘴,陈延陵不由抬头看了她一眼。
大概是因为这两天的劳累,少女本来就只有巴掌大的小脸有些瘦削,如漆如画的眉目依然黑白分明,长翘的睫毛此时正密密垂下,遮住那双杏眼中的情绪,淡粉的嘴唇紧紧抿着,被火光印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红色,却莫名地让人感觉到这暖色中有一种坚硬的冷。
石头如果不坚硬,就会被人轻易碾碎,水如果不化成坚冰,就会被人随手泼弃……
陈延陵心里突然涌出一丝怜悯,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外面却突然响起了有些沉闷的、“砰砰”的声音。
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辛螺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靠向陈延陵抓住了他的手,明明她就跪在这火盆边烧着纸钱,那只手却是一片冰冷。
陈延陵想也没想就反手将那只冰冷的手握在了自己掌中:“别怕,是有人在外面拍门。”
男子的声音低沉中莫名带着一种安稳的力量,干燥、温暖的大手几乎将她的手整个都包进了掌心里,辛螺瞬间定了定神,冲他歉意一笑,抽出了自己的手站起身来:“来人,去看看谁在外面拍门!”
这都已经后半夜了,谁还会这个时候来拍府门呢?
守在灵堂外的几个下人很快跑出去查问了一番,然后有腿快地跑了回来:“七小姐,是干田寨的彭寨长知道消息后过来吊唁了!”
话音刚落,灵堂外就响起了彭成亮的哭声:“峒主大人,是我们干田寨拖累了您啊……”
如果不是干田寨突遇暴雨冰雹受了灾,辛酉源也不会急急往那边赶去,结果在半路上就出了意外;彭成亮一得到消息,就把寨子托给儿子和几位族老打理,自己带着几个心腹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这一路上暴雨未停,塌山涨水的,彭成亮能在后半夜赶到,也是吃足了苦头,身上泥水还湿哒哒的,几乎看不出衣服原来的样子了,而且不知道是被石头还是树枝划破了好几处,一身褴褛的样子,就算说是乞丐也有人信。
三四十岁的汉子,这会儿却哭得哀痛欲绝,还在灵堂外面就跪了下来,一步一磕头地往里面一路拜进来;不管这人心意真假,能做到这样子也着实让人感动了,辛螺连忙上前扶住了他:“彭寨长快快请起!”
第15章 第一个支持者
彭成亮抹了一把眼泪,见灵堂里只有辛螺一个亲眷在这里守着,立即转头看了看:“七小姐,你那几个姐姐呢?怎么这后半夜只留你一个在这里守着?”
辛螺叹了一口气,把先前发生的一些事三言两语简略说了,见廖管家已经赶了过来,立即截了话头:“彭寨长这一路赶过来辛苦了,我让廖管家先带你下去梳洗歇息再用些宵夜,明天一早再过来奠拜也不迟。”
彭成亮压抑着心口那团怒气,摇了摇头:“七小姐,我先给峒主大人上了香再去歇息!”
辛螺连忙燃了三支线香递给彭成亮,见他禀香跪倒在地磕头,也退回供桌边跪在了垫子上磕头还礼。
彭成亮“梆梆”磕了三个响头后,并不起身,却是跪直了身子:“祖神在上,峒主大人英灵不远,我干田寨寨长彭成亮在此发誓,不管七小姐是否代掌溪州,但凡七小姐需要,我彭成亮和干田寨任凭七小姐驱使!若违此誓,但凭祖神降罪我彭氏一族!”
夏依人信奉诸多神灵,但是最信奉的还是祖神,彭成亮以彭氏一族在祖神前为誓,绝对不会是空口虚言。
或许彭成亮纯粹是为了一报辛酉源以前的恩情,但这是第一位明确表示会支持她的寨长,不管辛螺之前的骄纵名声,也不管她现在还只是个稚嫩的小姑娘……
辛螺心口涌过一阵暖流,上前双手扶起了彭成亮,退后一步深深一揖下去,张了张嘴,却只吐出了五个字:“彭叔叔,多谢!”
彭成亮将手中的线香插进供桌上的香炉中,转身肃然向辛螺一揖还礼,这才跟着廖管家往客院去了。
辛螺目送着彭成亮的背影走过了转角,这才回过头来,看向香炉里的那三支线香。燃烧着的香头在夜风中微微明灭闪亮,那小小的一点火红却像烙进了她的心里,让她突然感觉到了一线温暖。
紧紧握了握拳,辛螺侧过脸看到刚才已经退开到角落处的陈延陵,心情一阵轻松:“陈先生,已经夜深了,陈先生也回去歇息吧,先前我已经跟廖管家交待过了,你的房间已经备好——”
陈延陵摇了摇头:“没有雇主在这里,保镖却回去睡大觉的理。”
辛螺怔了怔,唇角浮起了浅浅笑意,轻轻说了一声“谢谢”,重新在褥垫上跪坐下来。
小姑娘的声音又轻又软,陈延陵却听出了里面真心实意的那一份诚心,盯着她的背影愣了片刻,回过神来微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十八个寨长,不过才一个人说了会支持她,很快就能劲儿鼓鼓的了,不过,现在她这种心态——也挺好吧……
祭司算了日子,押灵七天大敛入土,黑夜白昼交替而过,很快就到了大葬的日子。
大清早赶着时辰把辛酉源的灵柩送上山下了葬,辛螺一回府就叫了廖管家和六位庶姐过来:“我今天会和彭寨长一起去干田寨,府里的各项事宜一应交给廖管家做主。”
辛秀竹吃了一惊,本来以为大事办完了,辛螺怎么也会清点清点府里的财物什么的,没想到她竟然两手一摞往干田寨去!
三小姐辛绣菊有些沉不住气,吭嗤吭嗤地先问了出来:“七妹妹就这么甩手走了?难道就不要清点下……”
辛螺冷冷盯着辛绣菊,见她讪讪咽了剩下的话,这才开了口:“清点什么?我爹的遗物吗?爹既然把溪州峒都交给了我,这府里头的东西,我什么时候清点又不是什么急事,三姐姐你说呢?”
她们七姊妹,每个人的嫁妆从小都是辛酉源帮她们攒起来的,造好了单子放进了各自院子里的库房。辛绣菊说清点,无非是想再看看辛酉源手边还有多少钱财,到时怂恿着几姊妹一起嚷嚷出来,各自还能再多分一点。
只是辛螺直接就拿话堵住了她,她却不好开口,瞧着大姐辛秀竹一反平常,跟只蚌壳似的闭嘴不言,辛绣菊也只好讷讷按下了话;她不说,其他几个姐妹更没有人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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