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来看, 却是自己还是……赌赢了?
傅霜如忍不住自嘲一笑。
庄平帝也没留下人, 只让人奉了茶水,便自顾自地在傅霜如对面坐下, 自酌自饮。
傅霜如则是规规矩矩地在庄平帝面前跪下。
就在念慈庵奉庄平帝之命处理了王皇后一事后,这还是君臣二人第一次这样完全地单独相处。
王皇后一事后,君臣二人的关系就突然变得微妙了起来。
一方面庄平帝极力想表示自己对傅霜如的倚重,不断地对他委以重任、信赖有加, 将手里的不少权利都放给了傅霜如。
另一方面君臣二人心里其实也都清楚, 庄平帝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分明是有心将傅霜如彻底磨成一把刀来使。
既用又疑,边用边疑。
甚至还刻意制造傅霜如与章党之间的矛盾, 以此来杜绝傅霜如因王皇后之事愤而反水转投章党的可能。
所以在燕平王卸下身上的所有职务,彻底地辞官归隐后,冀北军务那块肥田,才会流到了傅霜如嘴里。
也更让傅霜如成了章党的眼中钉、肉中刺。
面对这样一个将自己一手提拔起来,却又对自己边防边用的君主,傅霜如能做的,除了埋头做事外,也实在是没有别的了。
当然也无力去做别的了。
太子妃被人陷害成假孕一事上,明明岳怀媛早就误打误撞地知道了,傅霜如却能沉住气一直只暗中窥视,不是说他对自己的计划就如何信心百倍,觉得自己这样一定能揪出幕后之人的狐狸尾巴、将对方一网打尽,也不是他生性自由不羁,喜欢兵行险招。
纯粹就是因为想到这件事极大可能最后会牵扯到自己身上,所以不敢动、不能动,也不需要动罢了。
傅霜如很清楚,庄平帝防备自己,不过是防备自己反水、防备自己将王皇后一事的风声走漏。
可事情本不必那么麻烦的。
只有死人才能最好的保守秘密。
庄平帝大可以在王皇后一事后直接杀了他,那比其他什么方法都更能让傅霜如闭上嘴。
可庄平帝不,他不仅不杀傅霜如,反而还尽心竭力地费心提拔对方,也不怕对方培植自己的势力。
那若是这样,庄平帝的态度就很明显了。
他还需要傅霜如,他还要傅霜如给东宫和皇长孙开疆辟土、披荆斩棘,所以他不杀傅霜如。
但同时庄平帝的心态又非常非常的矛盾,这种矛盾起源于他对傅霜如未来立场的不确定,表现在现实中,就是他对傅霜如反水的忌惮。
但相比于对“傅霜如转投章党”的忧虑,还有一种情况让庄平帝更为忌惮得多。
那就是“傅霜如最后会彻底操控东宫、架空东宫”。
所以在太子妃的问题上,傅霜如必须是,或者说起码他本人必须是,完全无辜、完全不知情、完全摸不着头脑、完全被殃及池鱼。
傅霜如根本不可能敢拿这个十分无稽的流言去赌庄平帝的疑心。
尤其还是庄平帝内心最隐秘也是最迫切的忧虑。
但另一方面,只要傅霜如是完全无辜、完全不知情、完全摸不着头脑、完全被殃及池鱼的,那么庄平帝定然也不会轻易就废弃了他。
养出傅宣这么一把锋利的刀来,庄平帝也很不容易吧。
果不其然,在傅霜如接到线报,得知中宫半夜发难的两炷香后,庄平帝召他入宫的口谕就到了傅府。
紧接着傅霜如就被关了一夜一天,他见不了外人,外人也奈何不了他。
这对如今处于风口浪尖又无法自证清白的傅霜如来说可算是件好事。
现在又是庄平帝亲自来见他,傅霜如几乎可以确定,自己这次估计不会遭什么大罪了。
自己一贯行事谨慎,想来幕后之人也没有手眼通天到拿到自己的什么贴身信物来铁证如山地指认自己了。
或者说幕后之人是想着拿不出确凿的证据索性就不拿算了,捕风捉影的一些流言大多数时候可比你拿出来的那些不堪一击的可笑证据更能杀人于无形。
但不管怎样,显然关于自己的那部分指控,庄平帝是一笑置之,懒得去信的。
所以他才亲自到我面前来“施恩”,傅霜如在心里抽了抽嘴角,有些腻味。
但面子上的那部分还是要毕恭毕敬地做好。
傅霜如便垂着头,眼观鼻鼻关心地老老实实跪着。
大概有半柱香的时间过后,庄平帝才幽幽发问。
“傅卿,你可怨朕昨夜不分青红皂白便直接关了你?”
傅霜如伏下身,五体投地地跪拜,真心实意道。
“陛下那么做,自然有陛下的道理。”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身为臣子,微臣自然只有谢过陛下恩典的道理,万不敢有丝毫怨怼之情。”
庄平帝嗬嗬冷笑。
“好一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傅卿是觉得朕昨日圈了你是‘雷霆’了?”
傅霜如不温不火地回道。
“微臣绝无此意。”
庄平帝步步紧逼。
“是没有,还是不敢有?”
傅霜如诚心实意道。
“陛下对微臣一片拳拳回护之心,微臣又岂是那等不知好歹之人,怎敢有怨,又怎会有怨。”
庄平帝却并不如何吃他那一套,不过面上的颜色到底是和缓了些,但还是冷哼了一声,犹带怒气的质问道。
“朕待你一片回护之心不假,你却又是如何来回报朕的?”
“太子南巡,走之前将东宫内外一应事物托付于你,朕对你也是信赖有加。”
“可是你呢?东宫出了太子妃与外人私通这么大的丑事,你却丝毫未觉,你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这么大纰漏,你倒是来说说,朕关着你该也不该?”
庄平帝一连用了几个反问,傅霜如自知理亏,只好作呐呐无言状。
但他心里却是着实松了口气。
庄平帝现在来跟傅霜如说这么一席话,既是敲打,又是安抚,但既然把这事也只是往傅霜如的“失察”上面靠,恐怕离傅霜如能出去也不远了。
果不其然,君臣一番开诚布公、推心置腹的长谈后,庄平帝便让人在偏殿摆了宴,与傅霜如边吃边聊,以示恩宠。
席间,刘故便几次三番作言语吞吐状。
庄平帝被他搅和了兴致,不耐地停了筷,皱眉开问。
“你这扭扭捏捏的,做什么小儿女的痴态,到底是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刘故扫了眼傅霜如,跪下禀告道。
“启禀陛下,皇长孙那边拿了一个大太监,说是他假传圣旨,要人扭送到了陛下这里来。”
“就在殿外候着呢。”
庄平帝愣了愣,重复了一遍。
“假传圣旨?”
他这还搁在谨身殿坐着呢,怎么就有人长这么大的胆儿了?
刘故点点头以示他并没有听错,放低了声音继续回禀道。
“奴才听人说,听人说是,那大太监不知拿了哪里来的圣旨,就带人跑到了东宫去,说是要处死太子妃……”
“正好撞上了皇长孙在那里,觉得不对,就命人拿下了那个太监,夺了他手中的圣旨来看,果然不对……”
其实哪里是裴时观察觉到了不对,他不过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人给拿下再说,圣旨入手也没有去翻看的心思,倒是旁边站着的岳怀媛突然觉出了几分不对。
也说不出具体是什么不对,反正就是哪儿哪儿都感觉差了那么一点点。
就比如说有刘故在,庄平帝为何要派陈冲文来宣旨?
又比方说这种杀人灭口的阴私事,为何庄平帝偏偏昨夜不做,要搞到青天白日里来弄,就是庄平帝昨夜没下定决心,也不至于连一天半天都等不了,不能熬到今天晚上再让人动手么?又不是什么值得到处宣扬的事情。
再比如说……这种事,庄平帝一不派心腹来让人盯着,二还专程写了道圣旨留作证据,虽然也不是说不合理,但总是透着一股的不对劲。
而裴时观的圣旨一入手,岳怀媛心里的那些疑惑一下子升到了顶峰,那份圣旨……有点旧啊。
大庄的圣旨是由特殊的衙门专门制造,由蚕丝织造,绣金龙以区伪饰。
一般而言圣人颁旨,也并不亲自书写,而是先传行人司的待诏们随侍,然后由圣人口谕,行人司的学士们来书写。
傅霜如升任给事中后,帮圣人起草诏书这个活他至少承包了一半。
但是今天这事牵涉宫廷秘闻,事关太子妃阴私、东宫清誉,庄平帝应该不至于去假借他人之手,若下旨,十有八九是他老人家亲自来。
若是那样,这圣旨当是新呈上的簇新簇新的明黄色才是,这可有些暗了。
岳怀媛伸手拿过圣旨展开了看了看,脸上的笑容渐渐加深。
她轻声唤住裴时观,让他的人先停个手。
“殿下,我看这人,咱们还是交个圣人定夺比较好。”
岳怀媛边将手里的圣旨递过去示意裴时观看边对身旁的下人吩咐道。
“都仔细些,别让人就这么没气了。”
第175章 早知
陈冲文连慎刑司的第一轮刑罚都没有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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