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一点头。
她声音又放低几分:“那可是碰上什么麻烦了,或是……给公子瞧见了?”
我皱眉想了想。
这窗子除了支不住,也寻不到别的问题。
“应是不曾被瞧见,其余的,本宫也不知。”
霜桥叹口气:“也不知早膳时候临风说的是不是那扇窗子。婢子方才在外面听两个丫头说,公子鲜少开后窗,今天一早不知怎的突然就想着修了,还说把外面那棵挡窗的树也顺带着理了一理。”
“婢子是个多心的,只猜着此事许是与公主有些关系。”
我沉了口气。
霜桥这丫头跟着我,也看着我受苦。
顾君则洞房夜离开时,她不明说,可讲话分明是担忧而哀戚的。
而后回门宴顾君则护着我,这丫头大抵又觉得他可靠了,盼着我同他好。
可皇家的事,乱世的皇家,哪有这般简单,哪有什么绝对的好坏。
——父母兄弟之间尚不敢说,何况这临时凑成的、相对而坐只有沉默与尴尬的夫妻。
“应是与本宫不大相干,也许因为他打算在府里多住些时候,所以修缮一二。”
霜桥闻言身子僵了僵,随后只是低低道:“真是婢子多想了。”
我不言语,只是点了点头,可实际上……我心里又何尝不是在暗暗揣度?
人心虚了,什么事都要歪着想。
比如我想让他欢喜我,就总要思量,他做这些事,跟我有没有关系。
倒果真如顾君则所言,他早午晚膳都是在的,想来是真的不曾出去忙活。
而我便在溪水苑里,虽说明明知道,透过窗子瞧见的、花园那一端的小窗里,那个人是我的‘夫君’——
却没再去寻。
就和我叫不出一声‘夫君’一样,别扭难言。
一直到了下午,眼看着西边火红一片,门却被敲响了。
临风站在外面行礼唤了一声‘夫人’,随后却是将一个药箱递给我。
“夫人,公子伤了右手,府里先生却在外头。”
“公子说夫人擅长,不知夫人可顾得过来?”
闻言倒是不禁想起来昨晚的情形。
那个歪在榻上的顾君则,他满是绷带的右臂。
“好。”
我走到主卧的时候,天色微暗,屋内点了一盏灯。
顾君则许是伤了右臂写不了字,如今他一袭月白色点着青花纹的长衫,坐在桌边依旧只是翻书。
临风合了门离开,一时间这屋里便只剩下我和他。
其实挺想问问他手臂的事,可是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我想我大抵是要别扭死的人。
他瞧我一眼将书合上,我转眼过去拾掇药箱。
再转眼这厮已经站到面前来了,伸手解着自己的腰封。
鬼使神差,我搁下手里的药瓶来,反手轻轻巧巧一戳,只听‘啪嗒’,清脆的一声,他腰封上的扣子应声而开。
顾君则的身形似是一停,随后他将手搁下去。
我却意外地觉得如此很惬意。
顺水推舟地、不紧不慢给他将外衫里衫都褪下来。
这厮的身形修长、结实而又漂亮,偏偏如今他还配合得紧,转身过去将右臂对着我。
那晚摸他脸的心思莫名其妙又窜入了脑海里。
什么贤淑,什么矜持,不知不觉就离我远去了。
装模作样地碰了碰他右臂的绷带,另一只手却闲乎乎的摸了摸他那散在身后的长发。
他墨色的长发顺滑柔软,如丝绸一般。
一时间没忍住,手闲地多摸了几下。
顾君则那边身子似乎僵了僵,我方才回过神来,赶忙回过手来开始拆绷带。
偷偷摸摸又瞧了瞧顾君则,却见他别过头去。
我又一偏头,他便索性将头全全转过去。
我头脑一直,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头发。
顾君则的身子一震,随后压低声音道:“公主……你再摸下去……。”
我手一停,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他身子又是一震,随后自己把右臂伸到我面前:
“……手臂疼。”
说着话,却依旧转着头不瞧我。
这一瞬间我想,顾君则大抵也是个别扭人。
不过他这般说,我便也低头下去安心给他处理手臂。
毕竟,我想着,如果我不好好处理,兴许下次他就叫青萝了。
大抵是因为顾君则此前对我颇为照料,而我也算是良心未泯,如今碰他的手臂,动作放轻了不少。
直到彻彻底底拆开来,映入眼中的却是一道极长且凌乱的疤痕。
从大臂中间一路顺延到了小臂末尾,疤痕粗糙骇人,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可怖的撕裂感,细细一瞧好像还很深。
看着都疼。
这样的一道伤,很难想象被伤到的时候是如何感受。
倒也难怪那晚听着他中气不足,最后还乱糟糟地直接睡过去了。
倏忽间,却只听见斜上方传来一句:
“吓到公主了?”
方才意识到自己愣了许久,我抬起头来却正对上顾君则半垂下来的眸子。
随后我摇摇头:“不曾。”
说着从药箱里取了东西来,给他处理着。
“我会小心,你若是疼,便说一声。”
这种奇奇怪怪的贤惠和温柔,我也说不出是不是装的。
顾君则低低应了一声。
可是我拿着药物给他处理完了整条手臂,也不曾听见他哼一声。
真怀疑方才那个自己把手臂伸过来喊疼的人,究竟是不是他。
“你的手臂伤成这样,明天还要去秋狩吗?”
我一边说,一边取了块儿纱布来擦着伤口一侧。
“去。”
我皱了皱眉。
可是也不能多说了。
这件事上,身不由己的我没有办法阻拦他。
取了新的绷带来继续给他缠着,屋内又是一派安静,直到我终于憋不住那个问题:“顾君则,我有件事想问你。”
他没有迟疑地:“公主请讲。”
我低着头不瞧他,可是不知怎的,只觉得他的目光便落在我身上。
“前天在府里,我看见一个被绑着的女人,被锁在后面柴房里,她叫着让你还她孩子,她的孩子好像与你沾亲带故的,这是怎么回事。”
顾君则闻言停了停,随后却笑:“那孩子……”
“差点能叫公主一声‘娘’。”
正文 028算算公子有多少孩子了
我身子不自觉地一凛,顾君则却缓声道:
“他是遗腹子,先王的孩子。”
“那是个醉红楼女子,是先王上次返回都城时买下来的,只是那时先王事忙,一时没能带走,便让她先留在醉红楼,后来先王薨逝,她便一直留在醉红楼。”
“那天洞房夜出生的,也是这孩子。”
我不知不觉松了口气:“原来如此。”
顾君则笑:“不然,公主以为是怎样的?”
我头脑一梗,张了张口,却一时难说出话来。
只怕若说我以为那是他的儿子,倒显得我像是个善妒之人。
我洛伏波才不会是那样的女子,不会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
于是,我一面给他缠着绷带,一面装作极为随性地说出来
“我倒没想到洞房夜的事。”
“原本只是想替公子算个数,算算公子……二十出头,已经有多少孩子了。”
顾君则却只是低低笑了一声。
第二日,便是秋狩。
而皇家秋狩,自始至终都是选在靖堂猎场。
不同于往代的围场,自洛家主天下,便以猎场行狩。
我小时候问过父皇,为何列祖列宗不选择围场,而要选择更为冒险的猎场。
那时父皇笑着瞧我,却是眸光深深道:
“洛氏一族生于洛水之畔,是洛水的精魂。”
“波儿,木头和铁皮,能不能束缚得了流水呢?”
我愣了愣,摇头道:“自然是束缚不了,水会流过它们。”
父皇笑:“对,所以便从不束缚。”
所以,这猎场单单是外围封了一排栅栏,如今秋风瑟瑟,我们立在栅栏外,一眼瞧过去,便是郁郁深林。
诸家贵族、大臣的子弟围着尚未打开来的猎场,而皇叔却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原属于父皇的高台上,他只说了一句‘今小王不才,代兄为之,祈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如今,已经连虚伪的推辞都没有了,直接一个‘代’字。
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变化的。
明王妃和洛伏苓随在高台一侧,骄傲得仿佛枝头的金凤凰。
可是呀,麻雀即便飞上梧桐枝,带上凤凰的翎羽,装作凤凰的姿态,也始终不过是只会‘啾啾’叫的杂鸟。
我心里苦笑又冷笑,四下却热闹得紧。
仿佛和一切隔离开来,以我的默然为一道无形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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